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先婚后爱之豪门宠夫 作者 钟无绿   文案   两人在一次醉酒后相逢,在一个陌生的酒吧大床上碰撞出了荷尔蒙的火花。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两人却因为几十年前的一纸婚约被绑在了一起生活。   江严的随性洒脱对高度自律的白医生来讲如同火星撞地球,而白医生的端庄自持和身世背景的谜团让江严不屑一顾。   两人从初次见面的互相看不顺眼到最终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过程温暖而坚实。江严逐渐学会了如何去包容和疼惜他人,而白砚苏也在江严身上看到了温暖和希望,逐渐摆脱了童年的阴影。两人如连理枝一般互相汲取营养,彼此共同生长,在时光中歌颂爱与人性的赞美之歌。   本以为安稳的日子,却在时间的流逝中发现暗藏的风波。   身世的谜团,童年的阴影,风口浪尖的豪门家族,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he。   ps:同性可婚设定,主攻是江严。 第一章 楔子   诺大的华丽房间内,充斥着荷尔蒙和多巴胺的神秘味道。月光水样的投影下,两个交错纵横的影子被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上面的影子起起伏伏,窗外浅浅的光晕游荡在他身下人的面孔上。   男人清俊的额头上布满粘腻的汗水,他一只手搁在上面,眯着眼,淡粉的唇张着,似乎在吸取更多的氧气。   “累了?”身上的男人嗤笑道,“我以为是个怎样的人,原来,不过如此。”   “闭嘴。”身下的男人咬牙斥道,转而又不得不自己先闭上嘴,迎接身上人的最新一轮猛烈进攻。   墙上的一双影子一直纠缠到半夜,才徐徐分开。月光如水,无声地漫入房内,两人都默不作声。   江严面对白砚苏侧身而卧,眼神在他光洁无暇的脸上、细白的锁骨上、以及身上每一寸模糊不清的肌肤上缓慢游走。   真是个完美的躯体,就是灵魂孤寂罢了。江严觉得好笑,在酒吧浪迹得久了,竟然会被一个这样的陌生醉酒男人混混沌沌拉进房间。   不过有趣的是,做裙下之臣的并不是他,面前这个男人才是。   不知道明天这个人清醒了会怎么样呢?他的面庞干净得几乎温柔,连睡着的模样都如此沉静。   这种事,他应该是第一次做吧。   江严的指尖一寸寸划过白砚苏的锁骨,那快锁骨修直而秀丽,肌肤顺滑白腻,是他目前找到的最喜欢的一块地方。   摸着摸着,一块细小的凸起出现在了江严的指腹之下,那是一块深深的伤疤。   他皱了皱眉,这么完美的躯体上,为什么要出现这块浊物?难道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必然镶嵌着黑暗才诱人么?   面前的男人似乎清醒了些,他的声音还缭绕着情I欲未却的沙哑,语气却异常清冷,“拿开你的脏手。”   江严一怔,刚用完他,这就是要被赶下床么?   白砚苏微垂着头,光着身子半跪起来系衬衫。从江严的角度看去,此刻的他像一个低头梳理自己羽毛的优雅天鹅。   可是,这样的天鹅,今天也做了别的事呢。江严笑得欢快,两手撑着床,就那么注视着白砚苏默默穿好所有的衣服。   他心底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想要将面前的人逗上一逗。   “看来是乖乖男做了疯狂的事啊,是有什么心事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砚苏不回答,默默穿鞋。   “哦,不想说啊。”江严故意往床边挪了挪,悠悠然补了一句,“怎么,想要这样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发展别的关系?比如爬上我的床后,勒索.”   这句话似乎深深地击中了白砚苏,他浑身一颤,虽然面容模糊不清,语气却森然而笃定,“你以为,所有人都稀罕你的钱么?”   这句话的嘲弄显然证明了他的身份,他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也不想要钱。   一个优雅如斯的男人在深夜买醉,清醒过后竟然无比憎恶自己,每一寸肌肤都诉说着他的痛苦,连交合的愉悦也不能好好享受。   那么,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江严骨子里腹黑的好奇因子,正在暗中似火苗般突突跳动。   “两清。出了这个门,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白砚苏的声音归于平静,所有的波澜都在他离开后戛然而止了。 第二章 别妨碍我工作   “救也得给我救,不救也得给老子救!”   脑海里盘旋着江队讲这句话时的语气,陈声不禁后脊发凉。   留美博士白砚苏回锦城的消息一出,媒体们将市医院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这个消失了快三年的医学界奇迹,终于回国了。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只要跟白砚苏这个人沾一点边的新闻,媒体们都能各方争相报道个三四天。   白砚苏本人好像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给病人开药方,对楼道里冲他垂I涎三尺的小护士和楼下豺狼虎豹般的媒体置若未闻。   可能也就是这样,让陈声生出一种他很好相处的错觉。   “白医生?”陈声心里谨记江队威胁他狗命的话,怯怯地扣响了门。   “请进。”他抬起头,轻轻冲陈声扬了扬手,“坐。”   医生和缓平稳的声音中带着安抚人的魔力似的,坐下之后,陈声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新闻中频频被报道的人就坐在自己对面,预约也是一号难求,陈声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而丢掉工作。   “白医生,我有事想找您。”陈声将手搁在膝盖上,擦了擦掌心里的汗,“先自我介绍下,我是锦城市刑警大队的陈声,我.”   “警察同志?”白砚苏垂眸微顿,随后拿起右手边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请讲?”   陈声道谢后接过茶杯,仿佛受到了鼓励似的一股脑说完,“是这样的,锦城市局江严江队长您知道吗?就经常上热搜那个破案刑警,外号鬼眼,他派我来找白医生,请白医生为线人做个手术。”   白砚苏一边听着,一边细细点头,像是在鼓励陈声说下去。   “我问过医院,线人好不容易才脱身保命,但性命危在旦夕,他身上有很多东西跟我们破案有很大关系,但院长说只有你最有把握能救他,请您帮帮我们。”陈声诚恳地道。   “病人情况如何?”白砚苏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什么东西。   “很危险,在重症监护室昏迷好几天了。”陈声急忙道。   “我知道了。这周三我有时间,你们可以过来带我见他。”白砚苏将纸递给陈声,“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那天我不在办公室,你可以打电话。”   “谢谢医生!”陈声心中沾沾自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传说中的白医生,以后就光这件事,就能在局里小姑娘面前说好几天了。   可他刚出办公室门没几步,就碰上了一个小护士。   “警官?”护士见他的衣着打扮是警局的人,“你们找白医生有事?”   “对,找他给我们的人做个手术。”陈声的语气轻松,仿佛白砚苏是他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就这周吧,带他去看病人。”   “你竟然要白医生救你们的人?”小护士有些惊讶,将他悄悄拉到一边,“白医生啊,从三年前就不再给你们的人做手术了.而且,医院里都忌讳跟他提这件事,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   “为什么?”陈声有些疑惑,明明刚刚看白医生的态度很温和,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便道,“我觉得,是你们的流言蜚语太夸张了吧?”   小护士一脸神秘地摇摇头道,“不,这就是事实。虽然白医生的花边新闻一大堆没一个是真的,但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陈声一想到如果这事不成,江严肯定会弄死自己,便不死心,“不可能吧,刚才聊天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不愿意做手术的话,而且他让我按时过来就行。”   “你不信就算了。白医生啊,本来就不是和人红脸的性子。医院上下,最温和最有涵养的就是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很多人还是会怕他,所以他的事我们也不敢多揣测。”小护士满脸桃花地还要说什么,白砚苏的视线突然扫到门口,和两人撞了个正着。   小护士红着脸低了低头,疾步跑掉了。   他冲陈声微微点了下头,轻声道,“有事电话联系。”   陈声得到肯定的答复,心底里觉得轻松了不少。想起医生柔和的脸庞和纸条上干净有力的字迹,突然让他觉得这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不难办妥。   但恰恰是白砚苏这样的外貌和性格,倒是很容易让许多人对他判断失误。 第三章 抓住把柄   虽然陈声觉得心底放心了不少,但由于护士的话过于奇怪,所以在回大队里之后将护士的原话告诉了江严。   江严边嗑瓜子边听,一只蹬着皮靴的脚突然踏在茶几上,“所以事情是成了还是没成?”   “不知道,不过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过去吧。”陈声叹了口气,“线人长期在毒枭那边工作,这次病的不轻,现在还没醒,医院说只有白医生有大几率救活他。”   “都是屁话。”江严将脚拿下来,将瓜子仁塞进嘴里漫不经心道,“医院里其他的手术随便找个医生还是能给做成的,只是脑部手术必须由白砚苏来做,救不活,老子就让他完蛋。”   陈声咽了口唾沫。单纯可爱的他永远也想象不出来,像白医生那样的人被恶魔一样的江严整完蛋是什么样子。   “其实,白医生人挺好的,长得白白净净的,讲话也挺亲切的,就算最后不成,咱们总得相信人家是有苦衷的。”陈声刚畏畏缩缩说出这句话,江严脸色就变了,立即打断了他。   “白砚苏,是不是长得很帅?”江严眯着眼,一副豹子盯着小鹿的架势。   “应该是吧。”陈声想起刚进办公室时白砚苏一袭白色长褂,颔首低眉在纸上开处方的样子,心虚道,“没太注意。”   陈声是个死颜狗,所以如果一旦他替自己头儿的敌人说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大概率判断,对方是个外貌和多方面都比较出众的人。让陈声不自觉有些钦佩的人。   不过,就见了一面,几分钟的对话而已,至于被人家迷的七荤八素吗?莫非.   见江严狐疑地盯着自己,陈声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头儿你想哪去了?我可喜欢女人了,女人多好啊!胸大腿长抱着软的。”   “别耽误任务就行。”江严知道陈声这个人打趣不得,还故意惹他。但他马上就将注意力从陈声身上转移了,因为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搞定白砚苏这个人。   对他来讲,前者只是一个活在传闻中的人,并没有打过交道。   有人说,他是某个集团老总二奶的私生子,腰缠万贯,含着金汤匙出生,所以年纪轻轻便去美国留学。也有人说,他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现在已经隐婚生子。   对于各方面很优秀的人,总会有人对他们恶意猜测,这就印证了那句老话,高处不胜寒。站在高处的人虽辉煌却孤独。   永远不知道多少人的恶意从深渊里来,也不知道他们想达到什么目的。而某些无良媒体更是为了博眼球而利用传闻,造谣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让白砚苏的身世更加迷离。   江严在刻意接触白砚苏之前就知道有这些事,不过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同理心,也不关心,他只关心对破案有利的事。   而白砚苏不再给警察做手术这个传闻他先前也是知道的,但他不管,他要别人做的,别人若是不做,那就是和他江严对着干。   “明天就去找他,等什么周三?”   这时,江严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深呼一口气,接了起来,“喂?大小姐,又怎么啦?”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江严皱起了眉,不耐烦地将手机拿远了些,“姐你说啥我突然听不清……挂了哈。”   说完,就按掉了通话。谁知,刚按掉没有一分钟,电话那边又震动了起来。“头,琪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是接吧。”陈声建议道。   江严将手机丢在桌子上,按开免提,江琪的河东狮吼传了过来,“江严?臭小子怎么越来越没礼貌了?我这次不是让你去相亲了,你挂那么快干嘛?”   江严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那你找我I干嘛?”   电话那头江琪的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严严呀,姐姐今天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一个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上班呢!有话快说!”江严的眉心突突直跳,他用食指按住,耐着性子问,“关于什么的?”   “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今天我发现了一张订娃娃亲的单子!原来爷爷早就给你订婚了!只是我还不知道!”江琪用嫁闺女兴冲冲的口吻道,“你有兴趣知道是谁吗?是.”   “嘟.嘟.嘟.”江严直接按掉了电话,将手机扔给陈声,“没兴趣。”   -------------------------------------   今天医院安静的出奇,走廊上静悄悄的,护士们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医生们也不在办公室里,媒体们也意外地没有造访,一切看起来像是因为惧怕什么东西而躲藏起来了一样。   江严在充满消毒水味儿的走廊里健步如飞,护士只敢给他匆匆指路,也不敢抬头看他。   陈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江严后面,一面祈祷一面走。   他们来之前通知过市医院有公务需要处理,互不干扰,院方配合就行,但看江队这个架势,估计要违背约定了。   陈声摇摇头,一个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鬼眼,一个身世虚浮绯闻缠身的冷公子,不管神仙打架的结果怎么样,死的好像都会是他陈声。   江严绕了一大圈,来来回回问了好几个人,确定了二楼东边是白砚苏的办公室,但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不见白砚苏人影。   江严疑惑地看了看陈声从百度上黏贴下来的白砚苏的照片,心想着是不是谁给他P太过了,刚刚说不定就在自己眼前晃,只是没认出来而已。   他盯着照片上衣冠楚楚的白砚苏,突然,那平直的锁骨下一块小小的疤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晚,那个人好像也有这个来着。   忽地,他又仔细凝视着照片中的人。里面的人眉宇纤细而俊俏,鼻梁直挺秀气,削薄的唇呈淡淡的嫣色,神情淡漠。透过他照片眼神中的笃定自持而看去,不难产生此人有种心思坚定若磐石之态。   江严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男人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微微低着头,刘海儿扫在额头上,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你以为,所有人都稀罕你的钱么?”   是他?江严眉头一跳,真是冤家路窄。但随后,心房的雀跃却不受控制四下而起。原来,他是个医生啊。   不过,江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虽说私事上对这个人有点兴趣,但对他这个工作狂来讲总归是公事更重要,所以只好将心头异样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强迫自己做正事。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在江严急得暗自里直骂陈声那个没眼力的小王I八犊子的时候,一群穿白色长褂的医生们从三楼手术室下来,江严抬头望去,只那一眼,便认出了白砚苏。   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总是被人们第一个发现的。   路过的小护士眼神又溜到了白医生脸上,却突然发现一个身着蓝色警服的年轻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那男子留着寸头,眉头微皱,包裹在衬衫中的肌肉上下起伏,此时正举着警官证,说明来意,要求白砚苏和他走一趟。   那男人眉中戾气横行,气势逼人,哪怕站在白砚苏这种能净化空气的人面前,小护士也觉得白医生娇弱似鸡。   白砚苏示意其他医生先行离开,等到清空了走廊之后,江严认为该谈正事了,白砚苏却掉头朝走廊尽头走去,并不理会江严。   眼见他快要走到走廊尽头,江严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没了,于是快步跟了上去。走廊尽头是一个洗手间,江严进去的时候,白砚苏正在清洗钢笔。   “做手术还随身带钢笔?不怕伤到别人?”江严往墙上一倚,“不记得我了?”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周三让病人来找我。”白砚苏扣上钢笔,往上衣口袋一插,“请让一下,不要妨碍医生工作。”   显然,那天他临走时说过的话是算数的,他是定不打算认江严了,而且其他的事,他更不会帮江严做。   白砚苏避之而不及的样子引起了江严极大的兴趣,他揣着两条手臂,慢慢靠近前者,“怎么?那天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话音刚落,江严满意地看到面前的人脸色剧变。   “这里是医院。”白砚苏压低声音,漂亮的眸子一沉,“我是医生,请说正事。”   “好,不提就不提,我们来讲正事。你也知道自己是医生啊,但你觉得病人能够等到周三吗?”软菜白砚苏不吃,江严只能上硬的,“他在里面躺了两天了,其他手术都做完了,自身缘故现在又出现脑部问题,全医院只有你能做这个手术,不找你找谁?”   白砚苏被他逼退了一步,但他依旧很冷静地道,“患者住在ICU,设备齐全,全场消毒,护士24小时看护,医生随时待命,谁说只有我能救他?”   “但新型联合血管旁路手术,全市只有你能做吧?”江严低头逼近白砚苏,凑近他的鼻尖沉声道,“而且,我知道你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白医生。现在,你有两件事的把柄都在我身上,只要其中一件,足以让你身败名裂。”   白砚苏的瞳孔倏然放大,脸色泛起一丝淡淡的波澜,但随后便恢复了冷静。   江严见白砚苏心理承受能力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于是没皮没脸地趁势脸庞一转,贴近白砚苏的耳垂,轻声道,“如果我偏要你做这个手术,你能拿我怎么办?”   就在这时,两个医生并行走了进来,本来两人正说笑,但一见到这幅场景,尤其是认出了白医生之后,立马落荒而逃。   而逃跑时,两人脸上都挂着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仿佛知道了什么大新闻一般。   两人前脚刚走,江严就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生怕事情闹不大,“白医生你看,乖乖跟我去救人不好吗?现在闹成这样子,让别人误会了,你以后怎么见其他同事呢?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俩之前还睡过,那岂不是玷污了您的清誉吗?”   听到这句话,白砚苏神情微肃,冷然回击,“你不必激我,也不必再来找我,我说过的事,不会改变。”随后,优雅地后撤了一步,将自己与江严这种没皮没脸的生物拉开一段距离。   “可这个人,我说你必须救呢?”江严玩意顿收,音调略沉,眸中雾气四散,他伸手拦在了白砚苏面前。   白砚苏轻巧地向右一闪,一手像避瘟疫一样打掉江严的手,刚准备向前走,却被江严眼疾手快捉住了右手拽回来。   他眼神一凛,飞速转过身来,任右手被前者反拧着,伸头冲着江严的颈部狠狠一撞。   两人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白砚苏回头冷冷地望了一眼江严,迅速离去了。   “来真的?”江严直起腰,望着前者离去的背影,神情冷了下来,“既然你浪费了我这么久的时间,那我也对不起你了。”   晚上六点左右,正是医生的下班时间,医院门口却反常地聚集了很多人。而这些人,正是地方台的记者和新媒体人。按照最近陈声收到的消息来说,各家媒体没有一个是来看病的,而是在不依不挠地等那个很久都没有出现了的人。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在二楼楼道探了探脑袋,在望见楼下一群黑压压像乌云一样的人群之后,迅速缩回脑袋,转身疾步奔下楼去。   此楼道由西向东延伸,东边一楼的侧门便直直通往医院停车场。   到了一楼,他轻快地瞥了一眼正门玻璃外厚重如山的人墙,裹紧身上的大衣,侧身灵活地钻进了小门,很快便消失在了停车场入口处。   正当他放慢脚步来到自家奔驰之前,一道刺眼的光挡住了他的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通行道上横行霸道地停了一辆迈巴赫,车窗缓缓摇下,那人冲他摇了摇手,笑意盈盈,“又见面了,医生。”   一时间,车灯耀眼,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道金桥,两人四目而视,不顾烟雾上下飞跃,尘土四散。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白砚苏双手插兜,半隐在大衣立领下的脸庞与江严凛然而对。   “我呀,我又不是陈声那个榆木脑袋,我肯定是知道白大医生的踪迹咯!”江严拖着腮,冲着白砚苏咂咂嘴,“白医生又不能按时下班咯!”   “我劝你,让开。”白砚苏整理了一下领子,转身拉开奔驰车门,声调平和地警告,“如果我直接撞过去,不知道谁的损失更大?江警官?”   江严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却依旧保持着调笑态度,“我不怕,车险多。”   白砚苏静默在原地,与车窗内的江严继续保持对视,似乎对方只要有下一步动作,他就会立马拼个车毁人亡。   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医生,倒是敢讲些有骨气的话?江严略感好奇,顽劣的态度便对他收敛了许多,“确定不去?你若不去,定会后悔。”   江严见白砚苏沉默不语,将手刹拉下来,方向一打,将车子给后者的奔驰挪出一条扭曲的小路,“白颜齐是你什么人?你还在找他吗?”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江严终于在白砚苏那波澜不惊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丝松动的神色,他低头暗自微笑,既然是白砚苏的心里防点,那么就击破它。   “在这里!白医生在这里!”这时,从停车场那个连接大楼的小门里突然窜出两个扛着摄影机的人率先向白砚苏奔来,接着,那扇小门突然被更多鱼贯而入的人群挤开了,一群黑压压的人流向两人的方向奔涌而来。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陈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白砚苏的手腕就往车上拖,“白医生,我来救你了!”   眼看人流越来越近,江严的车也没有给白砚苏的车让出足够的通道离开,于是他犹豫了半晌,只能任由陈声将自己安顿到江严的车上去。   白医生虽然觉得江严既粗鲁又奇葩,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车技和反应速度确实不错。   一路上左躲右闪甩开了众多跟随的车辆不说,还对锦城的所有路障颇为熟悉,所以没过多久,几个人就平安顺利地抵达到了锦城市第二医院门口。   陈声第一个跳下车,迅速给白医生打开了车门。江严白了陈声一眼,对他那副为才华美颜倾倒的狗腿样表示鄙视之后,率先走在几人前面带路。   -------------------------------------   白砚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白颜齐,他头上缠着白医生最熟悉不过的纱布,有那么一丝丝嫣红似若玫瑰盛开着,他紧紧地闭着双眼,嘴唇干涸而苍白,隔着厚厚的玻璃,听不见他的一丝呼吸。   三年前白颜齐未失踪的时候,还兴冲冲地带回一只南方蟑螂,丢在白砚苏给他开的处方上。   他在阳光下微笑,“我呀,这次去肯定还是保卫人民呀,哥你放心,我就像这个小强,打不死的。为国家呀,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白砚苏面色苍白地注视着病房里的弟弟,一股从心底升起的酸楚如波涛般涌上来,直直冲入胸膛,医院嘈杂的走廊渐渐褪了色,人群逐渐模糊,回忆蔓延开来。   画面一转,已是三年前他从手术台上下来的那一天。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坠入无边无尽的自责深渊之时,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臂膀将他结结实实地接住了。   “白医生!”耳中灌满了其他医生护士的呼唤声,将他逐渐拉回现实。   睁开眼,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背后粘腻的汗水已将打底的白衬衫湿透,江严握着他颤抖的手臂坐在椅子上,仿佛刚刚把白砚苏从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方拯救出来。   白砚苏的意识缓缓流回,当身旁依仗的体温源源不断地输送热量到自己体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是靠坐在江严怀里的。   他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起身,整了整外套后负手而立,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面色平静,眸中波澜不惊。   但在江严的眼里,此时的白砚苏已如松动的城墙一般,只需轻轻一推,则一片狼藉。   可江严就算再喜欢使坏,也不会拿任何人的短处开玩笑,所以他任由白医生默默修筑内里,整理心房。   十分钟后,慕名而来的内科医生都挤在了狭小的办公室里,旁听白医生分析白颜齐脑CT的片子。   “CT显示,患者双侧大脑中动脉、大脑前动脉自起始部闭塞,局部多发烟雾状血管。判断为脑梗死,烟雾病。”   白砚苏讲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点点阳光洒落在他没有血色的脸颊上,鼻尖淡淡的桃红色提示着几分钟之前他的失态,但丝毫不影响他井井有条的分析病情及提出新的治理方案。   江严站在门外走廊上,望着白砚苏讲述的模样出神。   他戴着出走时的鸭舌帽,外套立领下挡住了精致的半张脸,长腿被风衣包裹住,露出纤细修长的脚踝,如果此时不是在医院,这个人更适合出现在任何一部娱乐摄影机的后面。   “头儿,你有没有觉得白医生和你挺像的?”陈声一边朝办公室里张望,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哪里像?”江严问着,眼神却落在白砚苏神色专注的侧脸上。此时他修长的手指正在片子上圈圈点点,耐心地给求知的医生讲解患者的症结所在。   “弟弟失踪三年,九死一生回来时变成了他的病人,但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只能努力平复心情努力救治。其实你们都是战场上的人,只是他和病魔们作斗争,你和城市里的魔头们作斗争。”陈声赞叹道。   “你俩如果成为朋友,或者有什么牵扯就好了,一个清纯高雅,一个腹黑强势,应该挺美好的。”陈深笑嘻嘻地补充。   “呦呵,挺文艺。”江严看着陈声,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小子一天天不学好,看见俩帅哥就能脑补一部玛丽苏吗?走,陪我抽根烟去。”   其实江严更想说的是,你脑补的是对的,你清纯高雅的白医生确实和我有牵扯,不仅有牵扯,他还睡过我。 第四章 你最好不要有事   等江严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不见了,连白砚苏也不见了踪影。   陈声从一楼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江队,主治医生说已经准备给白颜齐做手术了。”   “谁主刀?”江严皱着眉头盯着陈声。   “就.做手术.”陈声本来面对江严讲话就不利索,这被一吓唬,干脆连话都不会讲了,只能指着手术室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   江严来不及怪罪陈声,只能摇摇头,赶忙往手术室的方向追去。   虽然只和白砚苏接触了几次,但从江严的直觉来看,白砚苏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很有可能还是不会去做这个手术。但如果他让别人去做,那么白颜齐很有可能陷入危险。   果不其然,江严远远地就看见“手术中”的牌子亮着,而手术室外,正有人一袭白色卦衫,负手而立。   “谁是主刀?”江严按捺住性子,问白砚苏。   “我的学生方柳成,这个手术他也能做。”白砚苏见到江严,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他。   “这可是你的弟弟,你可没必要和我闹脾气。”江严抱着手臂,心中故意要出言激他。   白砚苏睫毛微垂,下巴轻仰,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闹什么脾气?江警官,我们压根就不熟。”   “这可是你亲弟弟,你当真要因为三年前的事,见死不救?”   “你在怀疑医生的职业素养?我说方柳成能做,他就能做。”白砚苏双手插在白大褂里,颔首而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好,这可是你弟弟,你考虑清楚。”江严呼出一口气,转而不再言语,面对前者平静而视。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两人一黑一白面面而立,距离虽稍远,场景却异常和谐。   -------------------------------------   江严赶回局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陈声端着一碗泡面挤在值班室狭小的板凳上,正凑过去看同事的电脑屏幕。见江队回来,值班室内的所有人立马弹了起来。   “江队,吃饭了吗?”肖虎将手中刚刚掰了一半的苹果递给江严,“给你。”   “头儿,吃我的,我的还没吃过呢。”陈声颤巍巍地将自己刚泡好的泡面递到江严面前,“你最喜欢的,酸菜味儿的。”   “得得得,我吃过了。”江严挥了挥手,一屁股坐下,“行了,马屁精们, 赶紧吃,吃完好干活。”   “哎,线人怎么样了?”肖虎啃了一口苹果,“我听平儿他们在议论说那个白砚苏医生回锦城了?能不能让他治治?要是颜齐有这福气就好了。”   “你们能请的到才行,人家可是明星大夫,忙着呢。”另一个边补充边吸溜面条,“我有个表弟在市医院上班,说人家白医生可忙了,走到哪里都有请教他的人,楼下还蹲着狗仔呢。”   肖虎不以为然,“嗨,又不是明星,何必呢。”   “嘿你们不知道了吧,”林平神秘地将电脑屏幕转向大家伙,上面是白砚苏的资料,指了指他的照片,“你们看,人家从小学霸到大就算了,几年前还在飞机上救过人命,上了省电视台。前阵子抗疫还给他做了个荣誉纪录片,这样的人能不耀眼?关键是,人家还长的帅气,你说气人不气人。”   “哎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知道点花边新闻。”肖虎凑过来,“他家好像很有钱!但没人见过他妈妈,十几年前,他妈妈好像因为杀了人还闹上过新闻,为了这个事,他小时候还被送去国外了。”   这句话引起了江严的注意,他的思绪回到了他们醉酒的那个夜晚,那个对金钱怀着鄙夷和痛苦的白砚苏躺在他身下,枕巾一片冰凉。   “嗨,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要背着上一辈的污点呢?你们说以后他对象会忌讳这点吗?”林平咂咂嘴。   陈声对白砚苏印象很好,赶忙维护他,“肯定不介意,要我我都愿意,他人特好,不信你问江队,我们.”   一直没开口的江严瞪了一眼陈声,用眼神制止他说下去,好像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今天去找了白砚苏的事。   “吃差不多咯,”肖虎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隔,“我想起来了,我手底下那个实习生一直在要白医生的联系方式来着,但谁能接触的上人家?上次非要我去帮她查,现在的小姑娘,啧啧啧。”   “对啊,这是你能认识的人吗,你这糙汉子可别脏了人家的眼!咱们江队去了趟医院,都不一定找得着人家.”林平冲陈声挤眉弄眼,“对吧小陈。”   “对,不过白颜齐的手术是白医生手下最得意的徒弟做的。”陈声知道江严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想让人知道白砚苏拒绝了他,所以陈声点到为止。   “哇!”果不其然,值班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吸气声,接着,男性洪亮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可以呀江队,白医生没搞到,搞到了金牌医生的大徒弟也行啊!”   “江队就是江队!”   然而在众人的夸赞声交替而起的时候,江严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往日里话最多的是他,今天他却活跃不起来。   陈声将手中的橘子剥了皮,将那皮反复在拇指和食指间揉来揉去,时不时看看江严,以为他这是受挫了。   别人办不成的事,他总是能做到,连特警队的老资历员也尊称他一声“江哥”。   这年头却碰上了个软硬不吃的白医生,病房里的线人还生死未卜,竟然连江哥都劝不动,陈声心里也不是滋味。   确实,江严工作了十余年,从歹徒到上司,无论遇见过多少人,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事业上,他几乎都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别人永远都是甘拜下风的那一个。   但今天这个事只是个小小的打击,让江严沉默的,绝不是这件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肖虎刚刚说过的事,而白砚苏,不知不觉让人想去探究他身上的秘密。   江严正盯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发呆,突然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乖乖,明天跟我去见见你的订婚对象好吗?”来信息的人正是江琪,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   工作不称心,私事一团糟,家里人还要不停地捣乱。江严摇摇头,将手机推得离自己远了些,翻身就在床上躺下了。   第二天清晨   天才蒙蒙亮,肖虎就满头大汗地从院里往值班室跑,进门就大喊:   “头儿,醒醒!林平,陈声!都醒醒!”   江严一宿没睡,就在一小时之前才强迫自己不乱想勉强阖上眼,这会又被肖虎这个公鸡嗓吵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吵什么?”   “头儿,那边让我们过去看一下,市区出事儿了!”肖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正在晨跑,那边打了电话来让咱们过去瞧瞧呢。”   一听见有案子,江严一肚子起床气一扫而空,“地点在哪里?”   “市医院。”肖虎皱了下眉头,“你和陈声是不是昨天才回来?这帮孙子,警察一走就开始闹事!”   “市医院?”江严的心沉了下来,他的眉心突突地跳,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和白砚苏有关。   “对,说是那个白.白医生对吧?好像就是他的科室出事了。”   “什么?!”陈声和江严异口同声。下一秒,江严飞速从床上翻起来,一边套靴子一边吩咐,“通知大家,拿着家伙,出队!” 第五章 亲密接触   江严带着支队赶到的时候,白砚苏的办公室里还散发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那原本整洁无暇的墙面像被人拿红色的油漆泼了一般,而如浪花般狠狠溅在桌子、凳子上的暗红色血迹,令整个大队触目惊心。白砚苏的办公位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他的学生方柳成。究竟谁受伤了?   江严的目光落在白砚苏的桌子上,上面有三两块血迹,椅子上浓稠的血液正顺着椅腿向下流淌。   看到这一幕,江严心头一跳,问一旁瑟瑟发抖的小护士,“怎么回事?”   “有个病人叫白颜齐,今天他叔叔过来.一来就问白颜齐的主刀医生是谁,然后就去砍方医生了,不过,白医生替方医生挡了一刀。”小护士叹了口气,“还好白医生不太严重,只受了轻伤。不过,有个护士挺严重的,被送去抢救了。”   “挡刀?”江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为在现实世界里,不可能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替另一个人挡刀,不管什么原因。   如果有,只能说明那个人内心过于纯情,对世界期盼过于美好。   “对,白医生觉得是他建议方医生负责这个手术的,所以他应该负责。”小护士感慨道,“白医生人真好。”   “没事就万事大吉,都他妈三十好几的人了.我们常给你们群众做的社区教育都当饭吃了?这个死脑筋。”江严觉得不可思议,他扶了扶额头,缓了口气又问,“小护士又怎么回事?我看墙上的血挺多的。”   “小护士是被误伤泄愤了,主要目标不是她,现在肖虎他们已经去追人了。”陈声从隔壁了解情况之后赶来,有些惋惜道,“她挺好的,上次白医生的事就是她提醒我的。”   “嗯,所以,闲人勿逛,明白了吗?”江严扭头冲护士沉声道,“容易送命!”   护士目睹了一切,本就被吓得不轻,这会又被警官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边哭边嚷,“心月是喜欢白医生,但她真的只是去送药的。”   护士一哭,江严就没辙了。他人生中最怕两件事,一,案子破不成。二,女人哭。但他对女人从来就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所以通常只凶,压根不会哄。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江严身后传来,“别哭了,快回去吧。”   小护士一听见白砚苏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她绕过江严,跑到白砚苏面前,“白医生,你没事吧!呜呜呜吓死我了。”   江严转过身去,见白砚苏就站在自己身后。他微微凌乱的刘海儿搭在额头上,左脸颊上有淡粉色的擦伤,肩处和腿部刚刚被包扎好。   冷夜色的风衣衬托得他身材挺拔修长,依旧气度非凡,神采飞扬。   此时他正左手扶墙,勉强站在那里低头和小护士轻声谈话。江严见他没事, 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目光总是不知不觉往他身上去。   他神色如常,面上总带着万年波澜不惊的疏离,仿佛什么大事都坐得稳,什么小事都与他无关。   但之前面对江严的时候,疏离的眸中似乎多了些冷漠,此次和同事认真说话的时候,竟让江严心中生出一种白医生很温柔很好亲近的错觉。   “上班时间,不许瞎想!”江严狠狠揪了自己大腿一把,直到自己吃痛叫出声,意识才完全从白砚苏那里抽离。   “江警官?”白砚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语气却是众人都能听得出的嘲讽,“又来抓人?”   江严深知自己之前让白砚苏硬核救人引起了他的反感,也就没有计较,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嘴,而是淡淡地道,“是,他们去了,我在这了解情况。”   白砚苏一路扶着墙,想回到办公室,刚走到江严旁边,那个小护士插嘴道,“白医生,别工作了,回家去吧,我帮你去看看下面有媒体没。”说罢,还没等白砚苏有所答复,她就冲着楼梯跑去了,陈声道,“我跟你去。”   血淋淋的办公室门口只剩他们两个人,江严看了一眼白砚苏,“你觉得还用看吗,媒体嗅觉跟狗鼻子一样。”   白砚苏淡淡地点了点头,自顾自扶着墙朝窗外看,并没有和江严搭话的意思,似乎并不想理会他。   “算了,下面都是媒体,我送你出去吧。”江严忽然提议道。   “不用了。”白砚苏一口回绝。   “底下全是媒体,现在你是伤者,我是警察,你觉得我能丢下你不管吗?”江严似乎已经被白砚苏拒绝习惯了,他并不恼,“我不管你闹脾气不走还是怎样,你今天是我案子里的人,我今天就管定你了。”   说罢,江严不顾白砚苏的反应,一把猛地揽过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就想往自己背上弄。   白砚苏好像不爱与人接触,他几乎是在被江严碰到的刹那反射性地像后挪了一步,却因为腿伤原因站不稳,失去重心而向后倒下去。   江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白砚苏,脚下却不小心一滑,因为身体惯性也一起向前倒去,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将自己和白砚苏倒了个位置,让白砚苏摔在了自己的身上。   江严由于常年锻炼的原因,后背肌肉厚实,起了缓冲作用,摔在地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当时的反应就是,一定不能让白砚苏这个病号摔了。   白砚苏和江严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的脸颊和鼻尖慢慢爬上一丝丝粉红,乌黑的秀发有些散乱地趴在额头,衬托着底肌的雪白透亮,不知怎么地,看着看着,江严似乎回到了那个只属于他和白砚苏的夜晚,心率朝着120开始往上直飚。   “白医生!”女护士的声音从楼梯间传了出来,接着,她看见了这辈子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白医生正趴在江警官身上,几乎是将江严压在身下,江警官的一只胳膊正护着白医生的肩膀。   小护士脸红了半天,出去也不是,在里面也不是,只得捂住脸道,“刚在楼下碰见院长,他让你快回家养病,媒体要上来找他采访了。”   小护士刚说完,就飞速地跑上楼了。陈声才从楼梯间慢吞吞地爬上来,边爬边喘气,“终于到了,年轻就是好,跑这么快。”等陈声看到两人的时候,江严正在奋力将地上的白砚苏扶起来,他看到陈声,“看什么看,过来帮忙!” 第六章 跟他回家   “好嘞。”陈声连忙跑到白砚苏的另一边,搀住他的肩膀,和江严一起往上提。白砚苏本就受了伤,刚刚又不小心摔倒了伤口,此时只要腿上一使劲,就吃痛出声。   “弄痛你了?”江严见白砚苏疼得直抽气,随即简洁明了地吩咐陈声,“我背他下去,你快去开车。”   “好,停车场见!”陈声麻利地将白砚苏弄在江严背上,一溜烟小跑下楼去了。   大概是白砚苏没力气折腾了,也许是他真的想配合江严了,江严只觉得白砚苏在自己背上乖得异常,抱着他的脖子一动也不动,配合得很好。   江严怕颠到白砚苏的伤口,又怕电梯里有记者,只得放慢脚步慢吞吞地朝楼梯间的缓坡一点一点挪下去。   白砚苏轻浅的呼吸缓缓吐撒在江严的后颈,他觉得皮肤痒痒的,却又觉得大老爷们没什么必要开口讲这些。   “痒吗?”耳后传来白砚苏平缓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和他离得太近,江严突然觉得白医生这会没了戾气的嗓音在安静的楼梯间里颇有味道,哪怕只有两个字,也足够流淌出风骨韵味。   所以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现在心跳加速的厉害,他压根就没在想痒不痒的事了。   “过会就到了。”白砚苏的声音逐渐平缓温和,又补充道,“多谢。”   “啰嗦。”江严有力的双臂夹紧了白砚苏的双膝,“我们得快点了,你忍着点,伤口到了再检查。”   十分钟后,陈声开车带着两人驶离了市医院。   “白医生,你家住哪里?”陈声打开手机导航。   “时尚小区。”   “西北塔那边的时尚小区?你和我们江队家住一起的啊?”陈声有些欣喜道,“真巧哎,咱们不愧能认识。”   江严和白砚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仿佛都对缘分这种东西不感冒,不予置评,车内气氛一度降到最低点。   刚刚驶入环城大道,陈声突然道,“头儿,刚才来之前不是路过你家小区了吗?前面好多记者在蹲点哎。”   “嗯?”江严感觉到这事似乎没完,“那你觉得记者多久会滚蛋?”   “这我不知道。”陈声开车的速度慢了些,突然想起了什么,“白医生,我们江队在城北还有套公寓,这里离那边近,不如先去那边吧。”   说完,还自作聪明地冲江严挤眉弄眼,意思是夸我,夸我,我能想出办法保护被害人了。   江严没吱声。他觉得陈声的提议没什么问题,但似乎又有什么问题。   他向来属于公私分明的那类人,工作中的事情绝对不会带到生活中去,更别提把案子中的被害人带到自己的私人公寓了,这要是按照以前,会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江严的嘴皮像是黏住了,而鼻腔里也像被什么神秘力量重重压迫了一般,发出了一个“嗯。”   他扭头看了看白砚苏,发现后者对陈声的提议并无拒绝的意思,也就没再开口。   到了江严的复式公寓,白砚苏的第一印象是:空。但第二眼觉得房内布置得很精致。房内分为两层,第一层是客厅和餐厅,客厅陈设简洁,一大盆绿植摆在吊椅的一旁。   沙发是红木质的,盖着厚厚的防尘布,仿佛很久没人住了,但客厅的茶具又被擦得锃亮,好像又经常有人在这里饮茶一般。   “江哥家好看吧。”陈声换了拖鞋,拉开鞋柜。鞋柜敞开的一瞬间,三个人齐齐呆在了当场。   鞋柜分为三层,但一眼望去,整整齐齐全部都是粉红色的一片,陈声随手捞起一只粉红色的棉拖,上面的装饰是一只小猪。江严一把抢了过来,替小猪捂住脸递给白砚苏,“别看了,穿。”   白砚苏接过那只拖鞋,橡胶底还散发着全新的味道,此时拖鞋最上面的小猪正拱着猪脸冲他憨笑。   他按了按那只毛茸茸的猪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严。   “看什么看?”江严将另一只猪拖鞋丢在白砚苏脚下,扭头对陈声道,“换拖鞋干什么?给我回现场去看人抓到没,有啥事及时通知我。”   “啊?哦!”陈声刚脱了鞋,正在鞋柜中仔细挑选拖鞋上自己喜欢的小动物,被一训斥,鞋子穿得飞快,一溜烟就跑出门去了。   等江严回过神,白砚苏已经换好了拖鞋,自己扶着墙边正慢慢往客厅沙发走去。   “慢点。”江严一边吩咐一边绕过白砚苏,将防尘布一把扯了下来丢在脚下,指着沙发旁的吊椅,“你坐这边,脚可以吊着。”   “好。”白砚苏小心地靠着墙根挪步,看着脚下的小猪一动一动的,觉得甚是有趣,不禁莞尔。   “笑什么?”白砚苏一抬头,正对上江严那双凌力乌黑的双眼,他蹙着眉头辩解,“我可不是变态,这都是我姐的杰作。”   “我也没多想,江警官。”白砚苏任由江严把他搀扶到吊椅上,待稳稳当当坐下后,发现这边的景色相当优美。   他的左手边是干净明亮的落地窗,窗外有一个像小花园一般的阳台,此时正值阳光充足耀眼,照的人好生舒服。   白砚苏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到别人家做客,也没预料到会被某人保护到放在家里,一切发生得很奇妙,却很令人莫名的舒心。   “多谢。”白砚苏对江严道。此时他的态度好转了许多,没有了初见时的针锋相对,但语气也没有多亲切,在江严听来还是那种平淡的像白开水似的语气。   “你们有文化的人都这么矫情的吗,你今天不是跟我说过了?”江严平时在队里嘴欠惯了,所以跟正经人相处碰壁两次之后终于学会了讲大白话,“我早知道了。”   果不其然,正经人果然不反感这种大白话的方式,反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他做事。   十分钟内,江严进进出出好几回,一会将防尘布丢进洗衣机里,一会又将茶几和餐厅的所有灰尘都擦掉,一副勤快得不得了的模样。   “你家里平时没人住吗?”白砚苏问道。   “没有,我一般住队里,周末回时尚小区换洗衣服,这个房子只有我姐偶尔来造作一下,喝茶或者party。”   江严终于忙完了,他泡了一壶茶在白砚苏身旁的沙发旁坐下,眼底意味不明,“现在,我要找你算账了。” 第七章 对他没脾气   “什么?”   “大白天当警察是摆设是吗?那刀子白晃晃就过来了,别人都知道左右躲一下,您就直冲冲挨刀子去了,你是给别人做手术做习惯了以为两眼一闭伤口自动就愈合了是吧?”江严站起来,情绪复杂地望着白砚苏平静的脸庞,斥道,“你自己也经常面对死人,所以,你觉得你的生命很顽强吗?”   江严和林平肖虎那样的老油条混的久了,讲话直来直去成为了习惯,但话糙理不糙。他虽是斥责的语气,但整句话中都在传送着一个明确的信息:你这样做很危险,会令人担忧。   白砚苏很久都没听见过这种教育式训话了,上一次,大概是在高中抽烟被教导主任苦口婆心地劝的时候。   莫名地,他心中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流,于是再抬起脸颊时,望向江严的眸中蕴藏着一点隐晦的欣赏。   江严见白砚苏不语,以为他从小到大作为精英学霸没被训斥过,担心他一时间消化不了,于是改用平日里教育老阿姨民众的语气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白医生?”   白砚苏收回目光不看江严,那如翩然羽翼下遮挡住的,却是一丝浅尝辄止的笑意。   “你知不知道如果砍到内脏你就完蛋了,你觉得方柳成能怎么感谢你?每天在你胳膊腿上插根香道谢?”   江严的脾气本就急躁,见没人回应,急得叉着腰在客厅里打转,走到鞋架旁时,恰好一个小母猪拖鞋在脚边微笑地躺着,江严看着那猪脸越看越气,这么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可教育!一脚将小母猪踢进了厕所里。   “你踢人家猪干嘛?”被江严教训了半天,白砚苏低头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关节道,“你再踢,你就是把猪头踢掉,我也已经受伤了。”   ……一句话堵得江严开不了口,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他讲那么多话还不如白砚苏这一句话关键。   “你说的对,好好修养就是。”江严深感对牛弹琴,于是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站在玄关处注视着白砚苏,嘲讽道,“不过像白医生你这么舍己为人的,我人生头一次见。”   白砚苏不否认,垂下眸子,“明明就是我该挨那刀,我不觉得挨错了。”   “谁都没说你挨错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采取更睿智的办法。”江严慢慢走近白砚苏,掏出手机翻到微信扫码的那一面,“比如这种方式,扫一下,及时报警。”   白砚苏不以为然,拿出手机扫了码,看到昵称才知道,“我以为是公众号,这是私人微信?”   “对啊,我的私人微信。怎么了?大家都知道有事报警,而我就是警察,你有事报给我不是一样的吗?”   江严的歪理一大堆,而他的强盗逻辑白砚苏早在之前也感受过,只是此时又强行等量代换,惹得白砚苏连连摇头。   “江警官,你知道你的逻辑很强大吗?”   “我叫江严,”江严不理会白砚苏的调笑,用关节敲了敲他的手机屏幕,粗声道,“备注,给我打备注,江河的江,严厉的严。”   白砚苏按照要求打上了江严的备注,也在对话框里输送了自己的名字:“白砚苏。”   “白云的白,笔墨纸砚的砚,苏州的苏,有意境,是个好名字。”江严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不像我,一看就是我妈看的哪个小说男主的名字。”   白砚苏见江严研究自己的名字研究了半天,不禁觉得好笑,奈何身子已经坐在别人家里,肯定不能说些中伤人的话,所以话到嘴边咽了口,也就作罢。   就在这时,江严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作案人开套牌车朝东城去了,消失在环城路,现指挥中心正在进一步追踪。”   “收到。”江严打出两个字。慢吞吞地移步到茶几边,一边盯着茶几一边发呆。   “是把那个人抓到了吗?”白砚苏将手中的茶杯自然地递给他,“辛苦。”   江严一脸凝重地摇摇头,“你叔叔在停车场有车,下楼就逃了,民警跟进的时候发现他对环城路特别熟悉,到那边绕到没监控的地方就把人甩了。”   “我叔叔?”白砚苏瞥了一眼江严黑漆漆的手机屏幕,“谁告诉你们砍人的是我叔叔?”   江严一愣,站起身问道,“他进来的时候自称是白颜齐的叔叔,你们是亲兄弟,他不是你叔叔是谁?”   白砚苏听着,突然睫毛一沉,“我没有叔叔。”   “没有叔叔?”江严不相信,反复问道,“你和白颜齐没有叔叔?”   “没有。”依旧是笃定的回答,江严走到白砚苏旁边,望着天边的白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就将手机往地下一砸,“我艹!被耍了。”   “砸手机也没用,那个人确实假借亲戚的名义,进医院砍人,这是事实,我建议你冷静。”白砚苏瞥了一眼在一旁又气又急的江严,淡淡道,“如果你因为那人是我亲戚而选择疏于追捕,我想这才是你真正懊恼的原因吧。”   江严抓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看着白砚苏,“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留在我办公室处理我的事情,还有你和我一直待在这里,而不是全程紧急追捕。”白砚苏缓声答道,“我说的对么?”   “你想太多了。”江严冷静了下来,一手插在裤兜里,“我凭什么会因为处理你的事情而放弃工作?”   “因为你想从我身上获得关于我所谓那个叔叔的更多信息,和追捕那条路相比,这个是捷径。”   “呵。”江严不否认却也不争辩,“无所谓,你们这些精英学霸的思维我确实难以理解,但我把你带到我家来纯属意外。”   “我确实能提供有效信息,你想听么?”白砚苏本就不喜与人争辩,因为自小好胜心就不强,也不乐于社交,他只会陈述事实,给需要的人提供建设性意见。   “你说?”江严觉得奇怪,白砚苏这人的态度常常冷的能一点就着,却偏偏能用平淡的姿态一语柔化之前所有的气势,还让人没有脾气,难道这就是他在医院很受欢迎的原因? 第八章 被老妈撞见   “第一,我和他并不认识。第二,我不确定他和白颜齐是否有交情。第三,在他砍向方柳成的时候,他的动作是很轻的。”白砚苏微微扶住下巴,仔细回忆道。   “动作很轻?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虚张声势。但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他很愤怒。”白砚苏边思考边缓声道,“像是,太宰治和川端康成狭路相逢。”   “什么跟什么?”如果在爱好文学的人耳里,这就是很明显的比喻,但在江严耳朵里,它们就是两个奇怪的日本名字。   “太宰治是《人间失格》的作家,就是写出那句‘生而为人,对不起’的作者,他和川端康成有很大的矛盾,恨不得切之而后快,”提到这里,白砚苏的脸上才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和别人分享这些名人轶事令他愉快,“你试想一下,倘若太宰治在路上遇到川端康成,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被缺胳膊断腿却身残志坚的学霸坐在自家吊椅上科普了他这辈子可能都理解不了的知识,遇见枪子都从不眨眼的鬼眼江队长是第一次,所以他觉得这种场景很奇怪。   这也是他初次感觉到自己一米八八的身高如此无用。   “……像能理解。”江严很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怕学霸失望,于是补充了句,“大概我能明白,你继续说。”   “第四,我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白砚苏回忆道,“双眼赤红,头发蓬乱,却戴着口罩,砍向我的时候胡言乱语,像有精神疾病的人。”   江严按下录音笔,点了点头,“证词我先收着了,下午我去一趟局里,人肯定能抓住。”   他话音未落,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在看清了来电人之后,江严神神秘秘地冲白砚苏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不要出声。   “今天你小子走运了,你那订婚对象家里人今天没联系到人家,那孩子估计忙,就没来见我,到时候改天再见吧。”江琪的语气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本来今天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给你长脸呢,哎。”   “别长脸了,给我涨股份!”江严懒得和江琪扯,生怕又扯到相亲一类的话题去了,他只得将电话飞速压掉了。   挂了电话,他望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阳台上懒洋洋的样子,忽然胃里涌上一股浓烈的食欲,于是转头看向白砚苏,“你饿了没?”   “还好。”白砚苏也望着窗外,“不知道我家门口的记者走了没。”   “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今天安安心心住我这,明天一早我派人去你门口盯着,合适了自然给你送回去。”江严见白砚苏一眼不眨盯着自己看,于是惯用的一肚子贱话就一股脑涌了出来,“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再讨厌我,我给你提供的也是最好的方案,门口全是记者,你能睡哪?睡大街还是我家地下室?”   江严这贱兮兮的样子摆明了是要气白砚苏,如果换做他人,不出两句早就被他的狗嘴气的七窍生烟,但碰巧白砚苏不是一般的主儿,所以面对江严这种“我说的就是对,你来打我呀”的态度,采取的一贯就是容忍和无视。   于是碍于腿脚不便,唇齿也不灵敏,白砚苏打算保留自己的意见,就当默认了江严的安排。   这时,白砚苏的手机在茶几上响了起来,江严要帮他接,被他一口回绝,自己扶着桌边慢慢挪到了沙发上坐下。   “喂?”白砚苏是个私密意识很强的人,倘若不是行动不便,他肯定会到阳台上接电话,但此时他只能选择微微侧着身子,背对着江严勉强压低声音接听电话。   江严则相反,他大大咧咧,本就觉得接电话这东西无所谓,所以在哪里接都没关系,只要不吵到他人就行。   但他倒是觉得如果有人刻意遮遮掩掩,那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陌生人就算了,但是此刻做这个动作的是人神共愤的白医生,江严心底那好奇的引儿一下子就从腹腔深处勾了出来。   “儿子,你终于接电话了!妈妈今天给你安排了相亲,刚刚你没接电话,我都回绝了对方呢,我现在给他母亲再打个电话啊。”对方开始说话的时候,白砚苏又往一旁挪了挪。   房内很安静,江严侧耳倾听。单凭借声音,可以初步判断对方是个女性,但说话内容却模糊不清。   “不去。”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江严听见白砚苏一口回绝。   那口气冷冰冰又带着点厌弃的味道,对方肯定是个熟人,而且说到了他很抵触的事。想到这里,江严心中暗暗嘲笑,心中觉得风水轮流转,估计也是逼他相亲的。   “好好好,不相亲就不相亲。就当一起出去吃个饭啊,和江阿姨,江素阿姨,你小时候住咱们隔壁的那个。”   那边女士的声音高了起来,“苏苏,做人不能这样的,怎么能把江素阿姨忘记啦,小时候经常去她家吃饭的呀!乖,等会我跟江素联系之后,我们就在城北见面好吗?”   江严本来耳朵就竖着偷听,这一听到自家老妈的名字,突然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就要抢白砚苏的手机拿去听。   白砚苏也不吃素,下意识用左手将手机向上一举,身体用力向后一仰,让江严扑了个空。   “拿来!”江严平时霸道横行惯了,哪能就此住手。他朝白砚苏扑过去,四肢并用将后者死死地圈在沙发上,他一手扣住白砚苏的手腕,另一手就要去抢手机。就在两人争抢的时候,江素已经从电梯走向了自家门口。   白砚苏力气没有江严大,被他牢牢牵制住动弹不得,憋住一股气,只得屈膝朝江严的两腿之间踢去,重重地撞在他的小腹上。   “啊!”江严吃痛低声叫了出来,这时,电话那边传来白老妈八卦的声音,“儿子,你在做什么呢?怎么听起来,听起……   白砚苏本来皮肤就白,脸上只要稍微有点血色就显得整个脸蛋红扑扑的,而被老妈一嘲笑,他的耳根子红的就要滴出血了。   江严趴在白砚苏身上,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角度观察着他的脸,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鼻尖透着点点微红,因为室内暖流充足,两人又折腾了一番,白砚苏此时正微微张着嘴喘着粗气,江严看着看着,下腹一阵奇怪的躁动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锁里传出钥匙转动的声音,还来不及两人反应过来,门就被人推开了。   沙发上的两个人,正一上一下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纠缠着,衣衫凌乱,而就在看清上面的那个人之时,江素以十年前唱女高音的分贝叫了出来,“啊!”   她抄起脚下的高跟鞋两步就冲到沙发前,一把揪住江严的领子就从白砚苏身上拽了下来,拿高跟鞋死死地砸儿子的头,一边砸一边痛心疾首地骂道,“你答应我的,你这个脏猪,臭猪,不在婚前拱人家白菜,你怎么就,怎么就在光天化日……人家啊!”   江严抱头鼠窜,一边逃一边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妈妈!哪里有白菜啊!沙发上那个也是猪啊!” 第九章 老妈逼婚   白砚苏和江严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而江素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三个人各怀鬼胎,以极其奇怪的表情互相打量。   “……什么!趴在人家身上!”江素还是没从刚才那个场景缓过神来,她瞪着江严,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要是让你对象知道,你还有人要吗你!”   江严就是典型的那种在外雷厉风行惯了,在家怂成狗了的乖孩子。   此时他明白,一旦被妈妈认定的事情,她就会叨叨个不停,并且会在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以后遇见相似的场景之后还拿这件事叨叨他。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讲话不解释,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我说你呀,马上就要结婚了,能不能收敛点?”江素喋喋不休了十几分钟后,冒出一句话。她看起来有点伤心,“如果,如果我的未来儿媳妇跑了怎么办,你要给我负责!”   江严对家里人各种安排相亲对象订婚对象的行为已经免疫了,平时随便应付应付过就算了,但在不久之前江琪反复强调过关于这个“结婚对象”的事,连今天母亲也在强调“结婚对象”,才让江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妈,这种事没必要开玩笑。”   “你姐没告诉你吗?”江素原本痛心疾首的脸骤然转晴,眼睛亮亮地盯着江严,“对方呀,条件很好的,精英,海归,从小就听家里人话,听说什么都会。”   话锋一转,她扫视了一圈刚才被两人压皱的沙发,沉声对江严道,“不像你!”   “海归精英算什么?”江严嗤之以鼻,正满不在乎转眼时,竟发现白砚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于是对母亲道,“海归多的是,这不,我旁边这个就是。”   “哎呦,失礼失礼,光顾着骂我儿子去了,不小心怠慢客人了,这位是?我瞧着不是你朋友吧,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江素收起怒容,转脸便满脸笑意地看向白砚苏,不等他回答,就在他身上四下打量,边打量还边小声赞叹道,“瞧瞧别人家的男孩子,看起来怎么就如沐春风呢?再看看我家……转而扫了自家儿子一眼,嫌弃得啧啧出口。   “这位……江严正准备介绍,突然想起刚刚两人趴在沙发上的那种劲爆场面肯定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江素的脑海里,于是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他是我案子里的人,是位医生。”   “哎呦呦,医生啊!”江素眼前一亮,一屁股坐到白砚苏身旁去,抓住他的手道,“医生好啊,医警不分家!小伙子今年多大了?结婚没有?家住哪里啊,是不是本地人?我有个未婚的儿……   江严听见江素这么问,赶忙给她使眼色。   “挤眉弄眼的挤什么挤?”江素看出儿子给的信号,扭头立马换了一张脸,“人家一表人才的,你妈我看着喜欢!我问问人家不行啊。”   真糗。江严用手扶住额头,一边偷偷观察白砚苏的脸色。   依据江严这么多年的处世经验,他本来早该摸清白砚苏的大概性格,但奈何这个医生大人性情不定,不按常理出牌。第一次还和和气气的,第二次直接上手揍人了,如果白砚苏这会被老妈弄毛了,一会可怎么收场?   谁知,白砚苏不但没有将手抽出来,反倒拍了拍江素的手背,两边嘴角微微牵起,“江阿姨你好,您想问什么就说?”   江严微微一愣,他还从没有见过这样自得温和的白砚苏。   印象中的白医生,不是凶巴巴地要揍他,就是一板一眼的传授别人知识,他江严哪里见过白砚苏的第三种面孔?   大概正是由于好奇,江严的目光才一动不动地跟着白砚苏。   此时白砚苏正专注地听江妈妈絮絮叨叨地聊些什么,时不时点头,一派温和礼貌的姿态让江严不由得想起陈声第一次描述对白砚苏的印象,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摄人心魂的悄然魅力就蕴藏在他风云多变的姿态里,恰到好处。   而那缓声运转的余音温柔地缭绕在房内,让江素慷慨激昂的音调都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正偷听两人说话,突然,白砚苏眼神一扫,正对上江严的眸子。   江严暗暗冲白砚苏挑了挑眉,意思是表扬他做的不错,下次奖励他。但白砚苏并未回应,只是将睫毛扬了扬,缓缓扫视了一眼摇着尾巴的江严,继续向江母摆出聆听的姿势。 第十章 江严的另一面   江严不再观察两人,起身重新去泡了杯茶。白砚苏确实很让人放心,他确实也有让人舒心的魔力。   在江严嫉恶如仇的世界里,犯了错的人就该被监管,好人应该正确行使自己的权利。所以对应来讲,他觉得人的性格也分轻慢缓急。   可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的性格包容兼并一切,在需要的场合展示需要的一面,让人舒心。   白砚苏在和陌生人相处时,往往是内敛而尊重对方的,就像此时对待江素这样的长辈时。但也许他待人温和是素养,善与人沟通是情商,总归在熟络后会归于距离,因为疏离才是他的本性。   盯着菊花缓缓在茶杯中绽开半晌后,江严才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即使白砚苏跟人谈话再温和,再礼貌,谈话过程再愉快,但也总给人一种人不冷不热的原因。   这种人,心中是有心墙啊。可是有心墙的人,内心都是伤痕累累的。   如果内里完好无损,柳暗花明,那谁不愿意敞开心扉呢?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江严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年前对白砚苏和他母亲铺天盖地的传闻,随后,他看向白砚苏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怜悯和探究。   所以,白砚苏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他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愣什么呢?”江素伸出五指在儿子面前晃了晃,“我们聊完了。”   “啊?”江严回过神,抹了把脸,随后看向一脸八卦的母亲,顿时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江素把儿子拽到一旁,“你跟我来一下。”转头对白砚苏点头微笑,“小白?你先坐会儿啊,我和我儿子说点事。”   江严被不情不愿地揪到洗手间,“妈,客人在客厅自己坐着,这样不好吧?”   “儿子,我觉得这个白砚苏不错,样貌不错,声音不错,工作也不错,还是海归呢!”江素摸着下巴笑眯眯地打着心中的小算盘,“咱们要不把老张家的儿子退了吧?反正当年你爷爷和他们定亲的时候说不定也是哄着玩呢。”   “谁?老张家的儿子是谁?”江严一头雾水。在工作上,他的反应比谁都快,一点蛛丝马迹都能举一反三,但面对自家老妈那天马行空的思维时,江严是永远跟不上的。   “笨蛋!你对象,就前几天你姐才发现爷爷给你订亲了的那个!对方还按了手印呢!”江素咬着红唇,眼珠左转右转,倏尔将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转而又去掏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迎迎啊?那个,我儿子今天忙,你看,你儿子今天不是也有事吗,咱们两个老人就不要见了,改天等孩子们有空了再约着一起见面吧?”对方那边似乎同意了,江素笑意连连,点头称是,转而就挂了电话。   “老妈机智吧?净给你物色好的,在你的相亲路上披荆斩棘!你给我争点气啊!”江素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眉飞色舞地指了指沙发的方向,“门口那个,老妈要定了!”   江严无声地望着老妈婀娜多姿向客厅移动的背影,无奈地抚了抚额角,只得拨通了一个电话。   “江琪,我那张黑卡送你,给我过来把老妈接走!”   “真的?你那张黑卡送我?”江琪惊喜的尖叫声从洗手间里传了出来,让听到声音的江素不由得朝那边望了望。“对,送你。”江严叹了口气,“但条件是,现在,马上,过来接老妈。”   “好嘞!金主爸爸。”江琪欢快地挂了电话,将高跟鞋扔在毯子上,对助理小A道,“把我那双平顶拿出来,我要开车出去一趟。”   十分钟后,江琪按照约定将江素接走了,而哄走她的理由是给她介绍公司的新晋帅哥认识。   江素一走,原本欢快温暖的气流仿佛也被她带走了,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又恢复了几个小时前的寂静。   “嗡,嗡”。手机微信的震动突然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白砚苏拿起手机,是老妈发来的,“亲家说有事了,今天我和她也不用见了,就改天吧。”   大概是感觉到母亲的语气有些许失落,白砚苏一反常态地聊起了有关婚事的话题,但方式还是像以前那样一针见血。   “你以前不是不支持吗?为什么现在急着要我结婚?”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因为妈妈是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幸福啊。”   坐在不远处的江严一直观察着白砚苏,他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大概是对方的话引起了他心态的变化,一直愣愣地望着漆黑的屏幕出神,神态不像下午那样有光彩。   “吃饭吧,我去做点饭。”江严不等白砚苏回答,转身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白砚苏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那声音连续不断,简洁有力,听起来像是一个经常做饭的老手快刀斩菜的声音。   他望着厨房的方向,视线又回到自己腿部被包扎处,目光柔和了些。   自打八岁起,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种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了。   准确地说,是八岁起,他就再也没有家了。母亲带着他日夜奔波,时不时要躲避新闻的追捕,直到十五岁读高中,还时不时有人指着他和母亲谩骂。   厨房里飘出了一股小米粥的清香,紧着,江严端着雾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模糊下的脸线条柔和,嘴角硬朗地抿着,还带着些做饭时的专注。白砚苏的目光落在他那粉色的小猪围裙上,心中像被什么东西抚摸了一把,变得软软的。   原来,男人系着围裙的模样,也可以这么可爱。   “我不想喝。”白砚苏指了指臂膀,“不舒服,不喝。”   “要我喂你还是自己吃?”江严挑眉,墨色的眼珠里玩味四起,就那么望着白砚苏。   白砚苏仰头回望着江严,对他的话似乎有些震惊。前者满意地补充道,“快选。”   两人对视了几秒,白砚苏败下阵来,接过那碗金黄色的小米粥,低声道,“我自己吃。”   “乖。”笑意爬上江严的嘴角,他转身进厨房,又端来几盘菜,“这是我的拿手菜,尝尝。”   白砚苏无声地望着桌上的两个盘子里的食物,食欲确实被勾了上来。一盘蒸鱼白白胖胖,上面撒着蒜蓉和葱丝,白绿相间,好不诱人。   一盘水萝卜挨挨挤挤地蹲在盘子里,胖胖地泡在酱油醋中,有一股又酸又甜的香气。   见白砚苏面上的忧愁被瓦解了许多,江严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安抚的心终于平静了。他将筷子递给白砚苏,“趁热吃。”   这是八岁之后的十几年来第一次在不是那么熟悉的人家里吃饭,白砚苏虽然吃得很拘谨,但也没露出一丝内心的不安,反倒是他那端庄自持的模样引起了江严的好奇。   “你常去别人家吃饭么?”江严问话直来直去,不会掩饰,常常是想问什么便说了。   他觉得白砚苏这样的人,应该很少有人愿意邀请他到家里去,因为很多人更喜欢能活跃气氛的人去家里玩。   “没去过。”白砚苏的回答让江严满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满意什么,但好像希望更少的人去了解白砚苏的这颗种子,就在这时起种下了。 第十一章 一起洗澡?   吃完饭,江严主动去收盘子,洗碗,等一切收拾干净之后,他才坐了下来。   “今晚住这吧,陈声那边说媒体还堵着没走,有的带了帐篷。”江严摇摇头,将手机屏幕递在白砚苏面前,“看,这些人估计两三天都不会走的样子。”   “嗯。”白砚苏眉宇间的疲惫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屏幕,“那些人,不至于吧。”   “怕什么,三天一到,老子按扰民治他们。我会保护你,你就没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江严收回手机,给陈声发了条语音,“明早过来开车,老子亲自和你去盯梢,吓吓那帮孙子。”   江严正为自己的安排感到满意,却突然发现白砚苏正神色异样地盯着自己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对他讲出了什么保护之类肉麻嗖嗖的屁话。   “额,我是说,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得保护你。”江严清了清嗓子,为了缓解尴尬,他又补了一句:“去洗澡?”   “我就不了,我这个样子,难上加难。”白砚苏的眼角一弯,眼中似乎涌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但那是自嘲,“等个几天,估计配的上洗澡。”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多。”江严笑道,“大不了,我帮你呗。”   又来了。白砚苏装作没他这句话,低头看手机。   “那我去洗澡了,需要我服务的话,可以明说。”休息够了,江严忽的起身,望着白砚苏那仍旧不敢松懈的模样,调戏劲头霎时翻涌了上来,满肚子都是坏水,“本队真的提供免费洗浴服务哦!”   本来用几个小时勉强营造起的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就被江严这句话瓦解了,白砚苏对这种没脸没皮的登徒子再也忍无可忍,终于在今天第一次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有失涵养的字,“滚。”   “嘻嘻,待会见。”江严贱兮兮地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满意地在白砚苏浅红的耳垂上扫视了一圈,转身溜进了浴室。   江严洗漱的时间很短,约莫就是白砚苏看两篇新闻报道的时间。浴室的门一打开,白砚苏整个人又紧绷了起来。江严这种藏着大灰狼尾巴的登徒子,还是不能被一顿饭的好心给蒙骗了。指不定哪天被吃抹干净,他还不认账。   江严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浴室里湿漉漉的气息飘了出来,温柔的茉莉花香霎时包围了白砚苏,让他的四周暖融融的。   “你可以进去了。”江严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襟危坐的白砚苏,笑道,“怎么,你在紧张什么?”   “紧张?”白砚苏抬眼,江严大片的浅色肌肤和精壮发达的肌肉挤入了他的眼底。那片线条优美的肌肉一直延伸到下腹部,被浴巾完好地包裹住了。   虽说江严的身子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这么开着灯,大片耀眼的肌肤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看,白砚苏真的有点吃不消。江严的眉毛挑了挑,余光在白砚苏脸上徘徊,果不其然,很快便捕捉到了那抹晦涩的羞赧。   下一秒,江严那挨抽的嘴巴不负众望地张开了,“这回可得仔细看看啊,你上次睡我的时候,都没怎么好好看。” 第十二章 白医生的秘密   说罢,不顾白砚苏越来越粉的脸颊,江严像捉小鸡一样贼溜溜地靠近他,“来看啊!要摸摸不!”   “江严!”白砚苏被江严逼得忍无可忍,他身后就是沙发靠背,已经无处可退。   “怎么,怕了?”江严面部那被浴室水汽蒸过的硬朗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我们初见的那个夜晚,你为什么不怕?”   果不其然,只要江严问到这个问题,白砚苏就沉默。很明显,他在逃避。虽说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但江严很清楚的是,白砚苏很厌恶那天的自己,也很避讳提到那天的事。   “成,既然你不愿意说,这事儿我们就当做没有。”江严虽喜逗趣儿,但却不愿真正触碰别人的伤心之处。见好就收,是他最讨人喜欢的地方之一。   “嗯,谢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白砚苏垂下头,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过一样。   “好,那我先去睡了。”江严离开客厅前,又望了一眼白砚苏。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心理强大的样子,实则埋了很多事在心里啊。   待江严彻底离开了客厅,白砚苏才起身往浴室走去。   洗漱过后,他打开了客房的门。客房内陈设很简洁,一张席梦思,一个桌子。桌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从没有人在这间客房入住过。   白砚苏是个极其认床的人,除了在医院值班困得不行了在椅子上可以睡一会儿之外,他在别的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睡着的。   但今天却异常疲惫,很想睡觉。他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几分钟前,那个人发来了一段话。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打在白砚苏近乎惨白的脸上。看完了整句话,他仿佛丢掉了半条命。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下子将手机丢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停歇了,路灯也都暗了下来,白砚苏才缓过神来。他摸摸索索地起身,下地去寻手机。在摸到手机的那一刻,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打开微信的时候,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出这几个字,“我答应你,但你不要动她。”   消息发出去后,他呆愣楞地盯着漆黑的屏幕等待着,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复任何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又是一夜无眠。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发信息的人,竟然是张迎。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白砚苏问。   “妈妈真的不想你替我承担些什么。”   “你以为不告诉我,这件事就自然而然过去了么?它现在,正在发生。”白砚苏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灰腾腾得像个失了魂魄的躯壳。   “那个人找你了?!”   “对,而且就在明天,你二十年前许下的承诺,我必须履行。”敲完这几个字,白砚苏将手机关机,丢在了一旁。他拉开被子,在那张陌生的大床里蜷起身子,面向窗户躺着。窗外晕黄的灯光暖融融的,此刻在他的眼里却是一片寂凉。   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又有可能是席梦思太过柔软,他躺了没一会儿,困意竟然就席卷了全身。   白砚苏是闻着烤面包的香味醒来的,他起身套上衬衫,光着脚就下楼到餐厅去了。江严正系着围裙,一边呼“烫”一边将煎鸡蛋和火腿肠往烤得金灿灿的面包里塞,见白砚苏醒了,立马招呼他吃饭。   “坐啊。”江严手中还在忙活着,嘴也不停,“不刷牙不准吃饭。”   白砚苏看着活力满满的江严哑然失笑。两人是同年纪的人,但他的人生好生自在,真让人羡慕。   “愣在那里做什么,要洗漱就去洗漱。”江严见白砚苏神色有异,以为自己昨天逗得他有些恼了,“别介意,早上我不会说什么虎狼之词的,吃完饭我还得出任务。”   白砚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散乱,眼周由于长期睡眠质量低下而环绕着淡淡的乌青,嘴角微微下垂,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   他的视线又回到了洗水池旁的手机屏幕上,低低地嗤笑了一声,“白砚苏啊白砚苏,你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天。” 第十三章 令人失神的皮囊   江严虽然不擅长做早餐,但好歹托江琪爱瞎折腾的福,屋子里器具齐全,好歹让他能照着食谱图片像模像样地弄出了两个三明治,调了两杯澳洲奶粉。   白砚苏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似乎比昨天受伤的那会还要苍白。江严的目光在白砚苏的肩膀处扫来扫去,“你昨晚是不是伤口痛,一夜没睡好?”   “不,我睡得很好。”白砚苏出乎意料地冲江严挤出一个笑容,好像是想让他不要担心。   大概是因为白砚苏不常笑的缘故,所以他面部所有的线条永远都是平直的,给人一种端庄而清俊的感觉,但当他一笑起来,所有的线条都向上扬起,那些俊朗添了些温暖活泼的色彩,让江严一时间失了神。   “那,就好。”江严回过神的时候,见白砚苏已经将牛奶和三明治端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还招呼他一起吃。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江严随手一滑,江琪的大嗓门就喊了出来,“爷爷吩咐了,今天得去见你的定亲对象,给我穿好看点出门,衣帽间柜子里第三层有熨烫好的领带,记得系上,地点等会发你手机。”   她利索地吩咐完,啪地挂掉了电话。   不知道是江琪的声音太大还是房间太过安静,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在两个人的耳膜里回荡着。   江严平日里面对各种相亲的吩咐,压根懒得接招,但今天的他却有些晃神,听电话的时候不停往白砚苏那边瞟,仿佛担心对方误会什么。   “你家应该也会经常帮你相亲吧?和我一样。”江严喝了一口牛奶,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白砚苏好像一点都没介意江琪话里的内容,他只是非常优雅地切了一小块三明治送进嘴里,云淡风轻道:“嗯,所以我要结婚了。”那语气就像几分钟前他说“来吃饭了”一般平常。   “……江严的三明治仿佛噎住了胸腔,“这么突然!真的要结婚?你父母逼你了吗?”   “嗯,没逼。”三个字,白砚苏简洁有力地概括了两个信息点。江严抓住了重点,第一,白砚苏真的要结婚了,第二,他自愿的。   对方什么条件?男的女的?昨天谁和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要结婚?是他喜欢的人吗?   脑海中的一连串问题将江严噎住了,让他几乎吃不下饭。   奇怪,以前的案子也从没有让他有这种窒息的感觉,白砚苏结婚,他急什么?   江严模模糊糊咽下去那口三明治,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奇怪。大概是人对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有占有欲吧。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低头吃饭的白砚苏身上。   此刻他正垂眸认真地嚼着江严做好的三明治,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慢条斯理,似乎在细细品尝每一口的风味。   那单薄的衬衫影影约约透露着肌肤的柔白的味道,那双平直白皙的锁骨一起一落,优雅得尤其夺人眼眸。   过不了多久,眼前这个有着独特的灵魂,背负着一身秘密的姣好皮囊就要属于别人了,而一想到会有别人分享这么美好的肉体,江严的胸口就一阵疼痛。 第十四章 帮忙挑衣服   “那,对方条件怎么样?”为了缓和心中的不适,他喝了一口牛奶,问出了所有旁观者都会问的一句话,希望听起来正常一些。   “听说,挺好的。”白砚苏一边细嚼慢咽,一边仔仔细细回答了几个字,“今天见面。”   “你,你没见过?”江严一脸愕然地放下叉子,两手叠在桌子上皱起眉头,他难以想象,像白砚苏这样条件优越的人,为什么会委屈求全和一个没见过的人结婚,难道,他有什么难处么?   “吃不下了,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该走了。”白砚苏放下小半个被切得整整齐齐的三明治,准备起身将盘子收拾掉。   “放着。”江严敛了神,起身制止了他,“你去换衣服吧,楼上有衣帽间,挑一件得体的去见你……的对象。”   “好,那请你帮我挑一件吧?”白砚苏的神色依旧像往日那样淡然,他似乎还从容地冲江严一笑,邀请对方替自己选一件衣服。   白砚苏这种人,所有的波澜都藏在内心深处,不大喜不大怒,让人从表面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而江严恰巧就容易被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吸引,去深究,去探求。   于是他答应了白医生的请求,因为他知道,这个让他有了想法的男人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人了,再也没机会共同站在一个屋檐下这样肩并肩聊天了。   江严的衣柜里,警服占大多数,其余的不是花里胡哨的衬衫就是运动装,不适合白砚苏的气质,挑得他直皱眉。   “我这没啥东西,不然打电话叫人送几件过来?”江严抓抓头皮,上下打量着衣柜。   “不用麻烦,这件就行。”白砚苏指着挂在角落里的白衬衫道。   江严拿出来,在白砚苏身上前后比划了一下,又抓了一件黑色的西裤出来,“嗯,挺合适的。”   换好衣服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江严提议将白砚苏送过去,理由是他车技好,不容易被记者追踪。   导航定位在假日酒店,不一会儿,江严就将白砚苏送到了目的地。   “嗯,就那个楼,谢谢你,我先上去了。”白砚苏指了指窗外,解开了安全带,“改天你告诉我地址,我把衬衫给你寄过来,这个牌子还挺贵的。”   江严有些说不出话来,望着白砚苏的目光从他精致的鼻尖打量到下颌骨,又落在那个瘦削平直的锁骨上,道别的目光有许些黯淡,“那,以后保重。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案子破了我再告诉你。以后,好好生活,不会有人打扰你的,你放心。”   “嗯。”白砚苏下了车,站在风中挥了挥手,露出一丝笑意。这个笑容像以往一样平淡疏离,江严却探究出了满满的决绝。   今日狂风阵阵,他的发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漆黑浑圆的眸子湿润地近乎柔和,让江严觉得有些心疼。   “如果,如果他不好,你可……走吗。”江严最后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他望着白砚苏的背影:医生踏向的每一步,都那么绝望而笃定。   原来,别人眼中优秀又潇洒的人,在某些时候也得做出不愿意的选择,只是别人看不到而已。 第十五章 我才是新郎   这时,江琪的电话进来了:“弟弟,地点早就发你手机了啊,看见了没?见面的餐厅订在北华东路,就咱们初中经常去吃的那家。”   “北华东路?我就在附近啊。”江严四周巡视着大厦,目光锁定在一个有空中餐厅的大楼上,问道,“是不是假日酒店?”   “你到了啊?正巧,人家也快到了,你快点来。”江琪声调扬着催促,“迟到了老妈会杀了我的。”   江严望了望白砚苏离去的方向,突然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猜测。这个猜测瞬间击中了江严,他颤抖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带着期望至极的雀跃,“假日酒店的那个餐厅叫空中花园?”   “对呀,发给你了你不好好看!”江琪小声嗔怪道,回神却发现亲家母正在微笑地望着自己,于是迅速对弟弟道,“别废话,赶紧上来!”   刚挂了电话,一个白色的人影就撞进了江琪的视线里。   她是娱乐公司的ceo,手下签约的高颜值年轻小鲜肉们不止一个两个,所以在今天之前,她觉得什么样的人间绝色她都见过。但当她的目光锁定在白砚苏身上的那一刻,她承认是她狭隘了。   这个人从进餐厅起,就荣获诸多视线。即使他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踏着不大不小的步子,漆黑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反衬得气质耀眼而清冷。   “哇。”江琪低呼一声,按住心脏的生理性狂跳,就那么直愣愣盯着白砚苏走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来。   “妈,这位是?”白砚苏从容地向两位打招呼,又询问江琪怎么称呼。   “啊,我是你等会要见的人的姐姐。”江琪迅速回过神来,用微笑掩饰失态,赶紧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江琪。”   “你好。”白砚苏只是礼节性轻轻碰了一下江琪的手指,“我叫白砚苏。”   虽然只有轻微的肌肤触碰,但那温暖坚实的触感让江琪对这个礼数周全的年轻男子产生了不由言说的好感。   “你?”这时,刚从不远处洗手间回来的江母吃惊地盯着白砚苏,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小白?”   “江阿姨?”这时,白砚苏才意识到此时这位风韵犹存的贵妇就是那天在江严家见到的那位。   “您是,江严的母亲?”   “对呀!哎呀!太巧了!”江素像窥探到了稀罕的美玉一般凑到白砚苏旁边左看右看,稀罕地啧啧出声,“白医生,你说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谁知道,你竟然是老张的儿子!”   江琪和张迎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江素还在絮絮叨叨,“那天看着你就稀罕的很,想把你许给我家江严,就是怕他那块淤泥玷污了你,不敢开口呐!”   “妈。”江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砚苏转过头去,两个人的视线就撞了个正着。   江严的额头突突狂跳,如果不是多年训练有素,心底那股狂喜就要让他原地狂奔了!白砚苏的结婚对象,竟然是他自己啊!亏他早上还酸自己酸了四五个小时,现在想想,真是蠢到家了。   和江严热烈的眼神恰巧相反,白砚苏眸中一点波动都没有,江严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一丝喜,一丝怒也没有,平平淡淡。   不过在看到江严的那一刻,医生眼中的释然和劫后余生的放松,是确实出现了的。   万不得已要结婚的对象,还好是江严,总比陌生人好吧。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江琪立刻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她来的急,也没进江严的家门,只是听老妈说弟弟家里有个令人感慨的尤物,这么一看,便是他了。原来他们早就有一腿! 第十六章 谁在隐瞒   “快请坐。”江素拉着白砚苏就坐下了,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坐白砚苏旁边。   江严点点头,入座前先向张迎问好,“张阿姨好,我是江素的儿子。”   “哎,好。”张迎一笑,两个眼睛眯成了月牙,“长这么大了啊!小时候光顾着叫小名,什么牙牙,月月之类的,这才闹出了乌龙!”   “是,好久没见了。”江严一边答着,一边招呼服务员过来,“当年在您家吃面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   “是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张迎柔声道,转眸便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从前做邻居的时候,你们还经常一起上下学呢。”   “对,不过比较可惜,白白八岁的时候你们就搬走了,估计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印象了。”江素陷入了回忆中。   江严打量着张迎,她的年纪应该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大,只是外表看起来约莫年轻个十岁左右,身着一件淡紫色旗袍,带着两个银色的耳坠,乌黑的头发垂至腰肩,一双翦水秋瞳柔媚绰绰,如果把她放在明星堆里,绝对不输同龄女星的气质。   白砚苏性子中与生俱来的柔和礼绝对是来自于张迎没错了,这么看来,这个母亲很讨人喜欢。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每个人一份。   “张阿姨有忌口吗?”江严一边翻菜单一边询问道。   “我没什么忌口的,跟着大家吃就行。”张迎还是笑意融融,一会笑眯眯地打量江严,一会笑眯眯地打量江素。   “别客气,想吃什么就说,咱们老朋友了。”江素拍了拍张迎的手背,“这回回来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千万不能客气。”   这句话一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严最先反应过来,见张迎神色黯淡了许多,白砚苏的眸中似乎也下降了几分温度,赶忙换了个话题,“张阿姨是南方人吧,应该不吃辣。”   张迎明白江素向来心直口快,赶紧给好友铺了台阶,“对,我不吃辣椒,你看,素素你把儿子教育的多好!”   江素擦了擦手心里渗出的汗水道,“是呀是呀。”   点菜的环节结束,大家互相询问了一下近况。寒暄了一阵,江琪最先直入话题。   “那个,白医生,之前你有恋爱经验吗?你找对象的标准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白砚苏,而有一个眼神,是最期盼他回答的。   “没有恋爱经历。”白砚苏冲江琪礼貌地微笑了下,“也没有任何标准。”   “那你觉得我们家江严怎么样啊?”江琪不愧是江素的儿子,心直口快二代。   这句话说出来,最着急的是江严了。他期盼着白砚苏说点什么,又害怕他说点什么。但这种情形下,似乎不到他开口的时候。   “他很好,所以我希望尽快结婚。”白砚苏眸中含笑,视线有意无意撩过江严,又定在江琪脸上,“姐姐意下如何?”   江严原本突突跳着的心突然一僵,一种来自原始本能的狂喜从胸腔中“啪”的炸开来。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大概是白砚苏将进度条拖得太快,大家都有些瞠目结舌。所以另外几个人表情各异,面面相觑几秒之后江素率先打了圆场。   “哎呦,都叫了姐姐,说明很喜欢我们家严严啊。”江素满心欢喜地小声拍了拍手心。   “额,尽快结婚?所以,你真的喜欢他?”江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觉得像白砚苏这种干净、清冷得像霜雪一般的男孩子是不会喜欢她家成天在泥巴团团里打滚的江严的。   “是的,我们之前就认识了。”白砚苏简洁又完整地结束了话题,似乎不想多过讨论。   那阵欣喜的劲头散去之后,江严的理智又回来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不像白医生说的那么简单。   一个心墙重重,独立自傲的人愿意和一个没见过面的人结婚很有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此时不管对象是不是江严,可能白砚苏都会和这个人结婚。   想到这里,江严没这么开心了,他需要一探究竟。   但如果和白砚苏聊天过招,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准确地说,聊天是没有人能赢的了他的。   的确,对话过程礼仪周到,信息完整得让人无可挑剔,甚至可以让聊天发起和结束的主动权都掌握到他手中,又不着痕迹。   江严狐疑的目光转而便落在了紧咬着嘴唇、手紧紧攥着纸巾的张迎身上。很明显了,这件事绝对和张迎有关。 第十七章 白医生的求婚   见江严望着自己,张迎缓神后飞速地笑了一下,“你们之前见过了呀?”   “是的,张阿姨。”江严点点头,转而腹诽道,是的,没想到小时候一起上下学的兄弟长大后第一次见面就把我给睡了,人面兽心呐衣冠禽兽。   “好好好,既然两情相悦,就按照之前定亲的时间结婚吧,我看这上面的时间就是明天,你们觉得怎么样?”江素从她的红漆皮镶金边小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里面的字迹是拿毛笔写下的,纸张有些泛黄,看得出有些年龄了。   “我没意见。”张迎莞尔,又将视线投向儿子,“你的意见呢?”   “附议。”白砚苏点点头,仿佛不是他的婚约一样,没有丝毫纠结的样子。   反倒是江严,大家都等他答复的时候,他沉默了。结婚对他来说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事,他从来都认为结婚应该是非常相爱的人想要永远在一起才去履行这个永久的承诺,而不相爱的人不应该结婚。   “我想问一下,这个婚约是谁定下的?”江严将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目光在江素和江琪脸上徘徊。   “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可以明天就结婚啊。”江素向后拢了拢头发,暗地里伸脚踢了踢儿子。意思是人家都愿意了你还这么多事。   “你们最好给我说清楚,姐?”江严又将话锋转向江琪。   “应该是爷爷吧,今年发现的这个娃娃亲。”江琪耸了耸肩。   张迎捂住嘴轻轻地笑了笑,“可能是你爷爷,因为曾经我确实和一位长者定了这个娃娃亲,但是没想到是你们家。”   定亲却不了解清楚对方家的情况,不是强迫就是请求。   判断完毕。江严眸中深谭水波粼粼,一字一顿地拒绝道,“那不好意思,我觉得明天结婚太过仓促。”   话音刚落,恰巧服务员将菜一一上了过来,大抵是害怕再次尴尬,于是大家就再没聊这个话题。   饭毕,已经过了正午,四月的天已经有些微微发烫,江素和江琪开车回去,张迎住在附近的酒店,几个人很快就告别了。   “你的车还在医院,我送你过去上班?”此时的江严俨然恢复了工作日的状态,说话不带一丝私人情绪,有条有理,不会被别的东西打动。   “我今天还有一天伤假,可以协助你破案。”白砚苏的话里,似乎带着不想离开的意思。   江严坐在驾驶室里,一手扶着方向盘,扭过头来看白砚苏,“不想回去?好,那我问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白砚苏低垂的眸子骤然一缩,他飞快地抬起头瞥了一眼江严认真的脸,“问这个做什么。”   “为什么急着跟我结婚?”江严知道白砚苏不会正面回答,于是接着问。   “不为什么,就是明天必须结婚就对了。”白砚苏将头转向窗外,看着嫩绿的树叶和风嬉戏。   “我认为,结婚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如果两情相悦,那么我会去结这个婚,但如果是另有隐情,我会觉得大可不必。”江严一踩油门,车低吼了一声,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他了解,从白砚苏这个铁嘴里是不会撬出什么有用信息的。尽管江严确实喜欢白砚苏,也觉得能和像白砚苏这种人结婚是自己的福分,只是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他也没必要去强行把人家绑在自己身上。   大约车子驶离十分钟后,白砚苏的声音悠悠荡荡地出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我觉得,我们满足了两情相悦这个条件。”   “刺—啦—”在三环路边,一辆跑车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刹车声,引得路人不由得行注目礼。   “你说什么?”江严停好了车,盯着白砚苏漆黑浑圆的眼珠,仔细分辨着里面的情绪,“白医生,话,可不能乱说。” 第十八章 金屋藏娇   “我这个人不会说谎,江警官。”白砚苏接住江严的目光,语气中没有一丝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却很诚恳。   江严盯着他,心脏又开始突突狂跳,一时间脑海中的思绪纷乱,想说的话一大堆,但面对这个人时,却不知如何说起。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江严的电话响了起来。   “江队,视频调取对比分析结果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林平的声音响起。   “好,明白了,我现在过去。”江严挂掉电话,叹了口气,用手拍了一下方向盘。“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明天是你生日吧?领证。”白砚苏理了理衣领,以一个极其舒服的姿态靠在椅背上,仿佛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   “好。”江严不再看白砚苏,一口答应。答应的那么快是因为什么都问不出来,赌气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但他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又不会拿这种事做儿戏,既然白砚苏也说喜欢他,那他为什么不笑纳?   “只是有一点,”江严半偏过头,眯起一半眼睛,“做我江严的媳妇儿,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两个人这么打交道下来,已经不止两三次了。江严的行为举止虽然被家庭教养压抑着,但他那股骨子里野兽般的戾气还是时不时会从他的眼神和态度中跑出来,所以在和他交流的时候,对方总会有一种被气势中压迫的感觉。   白砚苏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挑眉,只是温和客气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却染上一股荡入江严心中的笑意,仿佛在说,如果我做不到,你能吃了我不成?   我不仅要吃了你,还要把你嚼的骨头渣都不剩下,江严冲他挑了挑眉。   将白砚苏送回江严的公寓之后,他的车子缓缓驶入锦城市局。一进大门,江严将车丢给在院中迎接的肖虎,直奔林平那里就去了。   林平几个人正坐在电脑桌前,对着电脑边看边哄笑。见江严推门进来,几个人立马四处分开,站起来。   “江队!”“江队。”   “都干什么呢?”江严坐在林平的位置上,屏幕上俨然是个播放娱乐新闻的界面。   “平儿哥带着哥几个看女明星呢。”陈声立马打小报告。   “呸,你不也看了!”林平马上反击。   “得了,今天有检查的,别给我丢面子。”江严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新闻的界面关了,就在鼠标移到右上角的那一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步入了他的视线。   “前几日传闻白医生已负伤,但今日白医生还是没回家,医院里也没有他的动向,目前院方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复。”主持人说到这里,画面一转,切换成了一群记者蹲在白砚苏家门口吃泡面的情形。   视频吸引了陈声,他凑过来看,刚要说什么,被江严的视线止住了。   “现今,记者仍在取得院方的联系,有新消息则会第一时间通报给各方关注白医生的民众,锦城市娱乐新闻报道。”   林平看完,似乎有些震惊,“昨个儿这事不是处理了么?我也没见着他,怎么,医生人丢了?”   这时,送材料的宋瑞敏已经将文件放在了林平的桌子上。要离开时,她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哎?你们大老爷们也关注白医生?今个我们那儿的姑娘担心得不得了呢,还想让我问问你们刑侦口有没有他的消息。”   “放心,不会有事的。”陈声看了看江严的脸色,“昨儿个是我们处理的,人肯定没事。”   “可……宋瑞敏还想问什么,被林平打断了,“赶紧回去,被你们领导知道了第一个扣你工资!”   “略!”宋瑞敏做了个鬼脸,飞速离去了。   “江队,你怎么看?”林平接着刚才没问完的话道,“这白医生能去哪里呢?”   陈声扁了扁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严。还是让头儿自己回答吧,领导的心思揣测不来,他又不是金屋藏娇,不就是救了白医生,又让他住在自己家里了吗?又不是一起睡觉的关系,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第十九章 目标是白医生   江严发现林平和陈声,还有其他几个刑警都在等候自己的答复,于是清了清嗓子,“白医生肯定没事,甭管他去了哪,既然没人报案就是人没丢,好吧?工作,工作!”   林平点了点头,既然队长发话了,那他们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队长带的A组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他只是负责收集材料和做分析数据的。   “来,视频给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江严抱着手臂,看着林平将医院的监控录像拷贝在电脑中,然后打开视频。   视频显示那个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方柳成,直奔医生办公室在闹什么。林平边放边解释:“这个片段是嫌疑人自称是白颜齐的叔叔,说手术过后自己侄子还是没醒,要找主治医生理论一番。”   视频滚动了一下,自动切换到下一个画面。白颜齐的“叔叔”正在找方柳成理论,不一会,一个修长瘦高的身影进了办公室,江严目光一紧,随即便跟随着那个身影移动。   画质不够清晰,楼梯口的监控只能看到方柳成办公桌外几十厘米的地方,画面上空了好一会儿,方柳成突然被猛得推出了办公室,接着,办公室里只能看得到一个人的腿正在四处晃动。   虽然监控有盲区,但几位警察还是能依据那个嫌疑人此时腿部的动作轻易地判断出他正在行凶。   看到这里,江严做了个停的手势。不知道是于心不忍,还是觉得没必要看了,他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似乎在思索什么。   “头儿,后面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方柳成叫来了保安,保安报了警,然后我们就过去了。”林平汇报完,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然后下一个视频就是高速追击,他开着套牌车朝环外跑了,那边山路上没监控,就跟丢了。”   江严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把白砚苏进办公室的那一段再放一遍。”林平虽不解,但深知自己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于是照做了。   “好。”看完之后,江严将大家招呼到屏幕跟前来,指着白砚苏进来的位置,“你们看,白砚苏进来之后,嫌疑人才开始行凶,并且能看得出来他对方柳成的恶意很轻,且根据走访调查得知,他砍白砚苏的时候是发了狠的,从侧面佐证了,他的目标是白砚苏。”   “头儿,不能确定吧,我觉得白医生又没树过敌。”陈声小眼睛溜了两圈,最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江严,“他那么好的人。”   “得了。”林平不耐烦地打断他,“先听江队把话讲完。”   “而且,白医生说过他们兄弟俩没有这个叔叔,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那个人是冒充的。”江严将话锋一转,对林平道,“平儿,你觉得一个人为什么会冒充患者家属来找医生的麻烦?”   “因为他和这个医生有矛盾。而他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他要伪装自己,将矛盾隐藏。”林平顺着江严的引导,迅速做出了反应。   “没错,”江严赞许地看了林平一眼,“所以他的本来目的是白医生,那么我们就该从白医生身边的人查起。”   “收到,明天就跟上面说,抽调几个侦查员下来跟这个案子。”陈声迅速将江严的话记了下来。   “是都明了了,但,我们怎么找到白医生啊?”林平挠了挠后脑勺。   得了,这个话题是圆的,又说回来了。陈声将头暗暗埋下,他可帮不了江队,林平这个人精肯定感觉到什么了。 第二十章 藏不住了   “这件事情,我说过不用管了,我去查。”江严掩饰性挥了挥手,“散了散了,都工作去。”   这时,肖虎推门进来了,“江队,白颜齐醒了。”   “颜齐醒了?”一时间办公室里沸腾了起来。   江严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冲陈声扬了扬手,又对肖虎道,“你俩跟我来,剩下人继续查监控,有事儿电话联系。”   锦城市医院。   A级特护病房内,几个医生围在白颜齐的床脚边,正讨论着什么。突然,走廊上一阵燥动传来,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白医生,今天不是你休息吗?”院长从白颜齐床边绕到门口,摸了摸白砚苏削直的肩膀,“伤势还没好,就别往这边跑了。”   白砚苏低眉颔首,冲院长道,“无妨,我也是下午才到科室来,”   “白医生。”床上的白颜齐也跟着叫了一声,笑意盈盈又带点调侃的意味,“这么久没见,有想我么?”   诸医生见兄弟俩说话,便自觉地悄悄离开了,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哥,这边坐。”白颜齐往右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过来呀,你别老盯着我看,我现在丑了吧唧的,待会吓到你。”   白颜齐深知哥哥的性格,也明白自己消失了三年对他来讲是多沉痛的打击,只是事间太多事不能如人愿,也不能一一说清楚,所以他只是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将头埋在白医生大腿旁边看着他。   “哥,我上次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和老妈交代,任务必须保密嘛,后面就不能跟你联系。你还在生气啊?”白颜齐黑漆漆圆溜溜的眸子左转右转,用手指在白医生的西裤上揉来揉去了半天,“对不起,我知道,当时你的事业正在承受很大的打击,我……   “够了。”白砚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掩面揉了揉眼睛,“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起身就离开了,也不顾弟弟在身后的呼唤。等白砚苏打开门时,竟发现江严正站在门口。   更惊讶的是江严,他将白砚苏拉出了门外,悄声斥道,“怎么不在家休息,这么早跑来做什么?”   按照江严往日的经验来看,白医生是绝对受不了稍微指责一点的语气的,他应该马上退避保护自己,并且敌对江严。但不知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改变了,还是因为今日的他状态欠佳,他竟然出人意料地没有回嘴。   “担心,来看看他。”白砚苏轻轻地掩住门,抱住胳膊,“你放心,我等会就回。”   面对白砚苏语气的亲近江严倍感意外,心中一动,脚步就迈了出去靠近白砚苏。   “怎么办,我这边金屋藏娇藏不住了啊。”江严低低的呼吸洒在白砚苏的鼻尖上,吹得一片染上了红。   白砚苏伸出一只手按住江严的鼻子,将他的脸往旁边一撇,低声急促道,“江严,这里是医院。”   按着自己的指尖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是江琪在公寓里放置的紫荆花的味道。   这么快,身上就染上他家的味道了?真是纯洁无瑕。江严微微向后一仰,抓住了白砚苏的那根手指贴近自己的胸膛。胸腔里的心跳很剧烈,而这原始的心动,大概是从初遇那天晚上开始的。   心跳愈演愈烈,而一股无名的躁动从下腹直直涌入头顶,接着,什么东西好像不听使唤地抬头了。 第二十一章 我去结个婚就回来   “白医生?”走廊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白砚苏赶紧抽手离开江严,立刻把他向后推了推。   江严认出了来人,是他们同科室的小护士之一,个头矮矮的,戴着个黑框眼镜。   “什么事?”白砚苏理了理衣服,将上衣口袋的钢笔扶了扶,“走,去办公室说。”   “没什么事,听说你过来了,想看看你伤好点没。”小护士狐疑地看了眼江严,小声冲白砚苏道,“他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里面躺着我们的人,我还不能看看了?”江严立马回嘴,他本来就身材高大,此刻故作严肃居高临下地说话,吓得小护士一溜烟跑了。   两人互逗趣儿的样子惹得白砚苏连连摇头,“你跟她计较什么?多大点的孩子而已。她知道我避讳警察,所以比较好奇。”   “对,但是以后我们不仅不能避讳,还得住在一起,成天耳鬓厮磨。”江严伶牙俐齿地补充,话罢又斜睨了白砚苏一眼,“你弟也看了,今天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赶明个儿大早领证去。”   “好。”白砚苏又隔着玻璃望了一眼白颜齐,将门关拢了一些,两人就肩并肩下楼去了。   白砚苏的户口本在张迎那里,两人买了点东西去拜访,江严就顺带把白砚苏的户口本顺走了,张迎也温温柔柔地没说什么,只是打趣了一遭,“就这么个小花篮就把我儿子卖了,看来是因为新郎很值得啊。”   白砚苏本就容易脸红,这被亲近的人一调笑,脸色就更挂不住了,只得赶紧催着江严离开这里。   第二日清晨,两人起了个大早就去把证领了。直到将红本本拿在手里,江严还觉得不够真实。   “怎么是你求婚的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要什么感觉?”白砚苏一边开车一边飞速地瞟了眼后视镜,“今天没有狗仔,江队长挑时间挑的准。”   “对吧,你老公就是厉害。”江严的手指反复摩擦着红本上的名字,白砚苏,白砚苏。   “再摸,字都要被你摸掉了。”虽是说着责备的话,语气里却一点斥责都没有。江严望着白砚苏的侧脸,心中暗暗揣摩着,他的心情应该不错吧?也没有冷言冷语,倒是亲近了许多,还会打趣人了。   “摸不掉,才下纸头,却上心头!”江严自己的心情是真的很好,也为自己屡出佳句沾沾自喜。就在此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声音,“我们领证以后,我绝对把你的名字纹在我心口的位置!”   几秒之后,那个声音飞速地消失了,江严回神的时候,白砚苏已经将车平稳地开上了二环,他认得那是回江宅的路,可开车的人又再次让他出神。   自己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喜欢上了一个人?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跟那个人真的很像吗?   江严这么想着,目光不由得就往身旁人那边扫去,那握着方向盘认真仔细的模样也是如此相同,不苟言笑却不失风趣礼节的样子,竟然也是如出一辙。   江严身体健朗,皮肤也算白,所以脸上一有变化就能被人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你怎么了?”白砚苏见江严脸色很差,连油门都踩得轻了些,“你想到了什么事吗?”   此时的江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白医生关心自己而感到开心,反而有种被他看透的心虚和不安。   他望向窗外,看着一挂一挂消失的柱子道,“我怎么可能有事,继续开车吧,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另一边,锦城市公安局的假条上,几位领导正盯着江严留言的几个字一筹莫展。   “我去结个婚就回来,很快,不影响任务,望领导批准。” 第二十二章 进入江家老宅   两人领了证,一路直奔江家老宅去了。   白砚苏带着些张迎珍藏多年的珠宝首饰作为礼物,拎着就从车上下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整齐的香樟树,院落中心坐落着一栋红漆皮老洋楼别墅。   老洋楼在锦城的市值是数一数二的,有些人有钱去买,却拿不到老洋楼的购买资格,所以光从这个老宅来看,江家的地位和财力是真的足够雄厚。   院内绿油油的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两人一下车,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人就有序地来迎接他们。   “少爷回来了!”为首的是江家的管家,是位慈眉善目却精明的老人。他一看到白砚苏,立马招呼另外几个女仆去跟着这位府上的贵客。   “嗯。”江严点点头,刚准备往宅子里走,却突然瞥见白砚苏紧紧篡着那个贵重袋子的手,于是他收回刚迈出去的长腿,抢过那袋子,“给我。”   白砚苏的确没在贵族家庭长大,但自小家庭条件也不错,张迎对他的教育也算部分中产阶级的礼仪,所以礼数,他从来都是认为自己是周全的,但是当他面对这样真正礼仪尊卑有序,贵族三代的家庭,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江严的贴心让白砚苏有短暂的放松,他将手放在江严的手心里,手指缩了缩。   香樟树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一阵风刮过,白砚苏手心的汗凉了些,江严悄悄又往他们交合的掌心里塞了一团柔软的卫生纸,并且安抚性地握得更紧了些。   在踏入江宅门前,两排侍女站整齐向他们行了礼,“少爷好,白少爷好。”   站在两排人中间,白砚苏显然有些不适应这种排场,也不知如何回应,毕竟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   江严眯着眼望了望二楼,透过玻璃看见早已经落座在餐桌旁的江琪,心中了然是她的意思。但是显然她的好意普通人是消化不了的,于是他挥了挥手道,“你们白少爷害羞知礼,以后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是。”两旁的女仆低头接耳嗤笑,随后便散去了。   江严捏了捏白砚苏的手心,柔声道,“进去吧,别害怕,有我在。”   一进门,大厅呼啸而来的阴风阵阵扫入白砚苏单薄的衬衫,令人有些头皮发麻。每走一步,鸦雀无声的大厅里都回荡着两人皮鞋的声音。   正对着两人的是一尊佛像,屋子里飘着香火的味道,大厅布置得像个礼堂,四处张灯结彩却是为了这尊佛,角落里堆满了蜡烛和香火垫,供人供奉用。   大厅有一个通向后院的小门,有一些侍女仆人抱着柴火和燃料进进出出,后院还不断冒着白烟。   如果不被告知这是江家大宅,让人单看这一层,真是觉得像个佛堂。   “看到那边了吗?”江严指了指通往后院的小门,“老宅常年供奉香火,那边是做素斋饭的地方,经常会邀请一些共同信佛的朋友们来吃。”   白砚苏望着进进出出的女仆点点头,“想不到你家还有这样的信仰。”   “对,但是他们信,我不信。”江严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用手指了指天花板,“他们在二楼,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白砚苏被江严顽皮的样子逗笑了,点点头道,“好。” 第二十三章 他的身世   侍者替他们按下了电梯,江严带着白砚苏步入了餐厅的区域。   二楼餐厅区和大厅一样,面积广大,却没放什么东西。自助区域简单地放着些吃饭需要的调料盒水果之外,只剩一条古朴的长条型桌子,远远望去,那桌子围绕着一圈密密麻麻的人。   感受到白砚苏的紧张,江严将他们手中夹着的卫生纸取出来丢掉,将白砚苏一把揽在怀中,就朝大家走去。   两个人的到来大家从表面上看去还是很惊喜的,奶奶独自坐在餐桌的一头,两边坐着她的子子孙孙,既然她起身亲自迎接,那么大家也都对白砚苏点头问好了。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两个人被侍者引着坐在了桌尾处。   白砚苏的察言观色是丝毫不逊色的,主母坐在餐桌的一头,是象征着整个家族中的地位,而坐在餐桌尾的江严,应该就是最受宠最有地位的孙子了。   而坐在主母左右的,应该就是江母最得力的两位助手,也应该就是在这个家次于主母最有影响力的人了。另白砚苏吃惊的是,江素竟然坐在婆婆的左手边,而主母的另一边,则是江严的大伯。   这时,坐在离他和江严最近的女子,打量了白砚苏许久后终于开口了,“白家的孩子对吗?”   她约莫四十岁左右,眼角微微挑起,似是看谁都不入眼的样子。   她语气不善,江严是听出来的,他刚要开口,就被白砚苏按住了。   “是的,请问您怎么称呼?”白砚苏认为,长辈的话一定要接,毕竟是过门后第一次见夫家的长辈,再怎么样也不能失了礼节。   “哦,我是江严的姑姑,江家第二代里最小的。”小姑抚摸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牢牢盯着白砚苏问,“你呢?你家里有几个人?家住几环?父母感情如何?家里收入怎么样?”   问题如珠炮一个接一个又尖酸刻薄,显然是对江严的婚约不满意,看来,爷爷定亲的时候没有和家族商量过。   “江敏!”江奶奶声调扬了些,“不许无礼。”   江敏自知,不仅是江奶奶,应该是江家上上下下其实都想知道白砚苏的身家如何,社会影响如何,过几天办婚礼对江家的声誉有什么影响,于是便壮着胆子继续问道,“您可否告知一下?”   果然,江家上下便再无人制止她,大家都看着白砚苏,仿佛都在等他的回答。   白砚苏明白平静表面下大家心思的暗潮汹涌,他丝毫不觉得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告知,“家母是张迎,前夫白起松,现在家中有一个弟弟,和江严一样也是个警察。”   白起松?!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瞬间震惊了在坐的每一个人,除了白砚苏。原来,在几十年前,曾与江家并列齐名的两大家族之一,便是白家,而白起松便是家主,也是公司的总负责人。   江家是有几代资本积累下来,才能在锦城市呼风唤雨,白起松白手起家却能在短时间内与江家并列,说明这个后起之秀的实力并不容小觑。   只是令人遗憾的是,一桩丑闻让他家族陨落,白起松被送上了法庭,而他的妻子儿子也在锦城销声匿迹了。   但大家万万没想到,此时白起松的儿子,竟然就坐在他们面前,还成为了他家的入赘儿媳。   虽然白起松家族陨落,公司被江家收购,但是白家的资本绝对有留给儿子的部分,这点江敏和众人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和白家这样有污点的家族结亲,大家都有些害怕会被玷污名声。   得知白砚苏的身世,江严虽然也很震惊,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他没有考虑什么资产和名誉,他在乎的是白砚苏那几年是如何过的,想想自己的童年,再想想他的童……着想着,江严不由得握紧了白砚苏的手。   意外地,白砚苏对于自己的身世毫不避讳,也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似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他揉了揉江严覆在自己掌心之上的手背,有些安抚的意味在里面。   江严害怕奶奶和诸位亲戚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让白砚苏难堪,便站起身来,“大家,已经带我媳妇儿给你们看过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但大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爆炸新闻里,并没有几个人做出反应。江严一心只想保护白砚苏,拉着他就直接离席了。 第二十四章 我们赶紧结婚吧   江严拉着白砚苏刚出大宅,就迫不及待地道歉,“对不起,我要是早点知道你以前发生过那样的事就好了。”   “没关系,你看现在我不也挺幸福的吗?”白砚苏见江严愧疚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不由得心中一软,抚上他那硬硬的黑发,“那些事可以当没发生过,今天我也当没来过这里。”   江严一僵,顺手就捉住了那只手,他目光灼灼道,“我们赶紧办婚礼吧,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损害你名誉的话。”   还不等白砚苏回答,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   “好啊,最好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快点办婚礼,不然有人要跳起来反对你们咯。”   江严回头,见是没资格参加会议的表叔,他牵着一条毛茸茸的萨摩耶,看样子刚刚遛狗回来。   “小叔?”   “你们彼此喜欢就好。”小叔背过身去不看江严,低头看在草地上打滚的萨摩耶,“不过,不管他们反对与否,白家的这位贵公子,是注定这辈子都得跟你绑在一起了。”   “小叔,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和你有一丝丝的感情不和,将来导致感情破裂而离婚,他家将会惹来杀身之祸。”几句话短短说完,小叔将萨摩耶的牵引绳拉起,也不管身后一头雾水的江严,“肉肉,咱们走咯。”   江严望着小叔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概是小叔对江严那句话的影响太大了,以致于一周后在没有和家里人商量的情况下,直接通知他们来参加婚礼。   婚礼的场地定在江氏旗下一个最大的度假酒店里,锦城靠海,那个酒店完美承包了沙滩和阳光。   江严虽然在刑警队呆久了,衣服一身汗臭又来不及换是常事儿,在地上打滚救人被喷了一身血随后蹲路边吃饭也是常事儿,但他毕竟是江家养大的少爷,骨子里带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是绝对不会因为工作原因而改变的。   所以婚礼前前后后的操办,他是一点没让白砚苏操心的。白医生也似乎对这场婚礼的要求不高,只要求奢华从简就可以了。   嘉宾走的红毯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而婚礼上的每一瓶酒,也都是张迎精挑细选,从自己的公司总部调过来的。   给新郎化妆的造型师是法国分公司打造明星造型团队的导师,江严高薪聘请他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他想给白砚苏一个没有遗憾的婚礼。   纵使现在他还没有爱上自己,但江严相信,爱一个人的开始,就是从喜欢滋生的。而自己已经获得了对方的喜欢,不是么?   化妆室里温度正好,光线也充足,给白砚苏化好妆的造型师连连夸赞,“江sir能和你结婚,真是他莫大的荣幸。”   白砚苏望着镜子里陌生又精致的自己,理了理自己整洁的西装领,垂眸微笑道,“多谢,也是我的荣幸。”   可能他很少做表情,而那舒展开的精致五官在妆后显得更加有味道了,浅色的西装配上那永久冰封不动又收敛神态的五官,更显清冷华贵的禁欲气质,让人可望不可即。   江严走进化妆间的时候,白砚苏那沉寂许久的黑眸是被点亮了的。两人是分开化妆的,所以他一直没看到已经化好妆的江严。   说是惊艳,真的连陈声也是惊艳的,他一大早就被揪过来帮忙了,不仅要处理江严要结婚了的信息量不说,还要处理被江严造型吓到的情绪,所以今天陈声的大脑是真的不够用的。   平日里江严就穿着警察专用的黑色衬衫,他怕热,所以即使是春天他也一直常年不变地穿着那个短袖,所以在陈声和白砚苏眼里,江严永远都是那个一身黑色警用T恤,剃着寸头的硬汉模样。   但今天的江严头发上被抹了发胶,脸上似乎也白了些,深邃的五官由于化妆的关系更显突出,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场四射。这么看过去,江严那良好的身材一览无余,肩宽腰细,腿长夺人。 第二十五章 世纪婚礼   见白砚苏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的胸腔涌上一股温热,那股暖流促使他不由得靠近心上人。   一步,两步,三步,白砚苏的目光还是没有挪开,小小的化妆室里,迅速升起一股暧昧的味道。化妆师拉着不长眼色的陈声赶紧离开了,把这婚礼前甜蜜的时光留给小两口。   江严身材高大,深邃的眼眸中又带着些震慑人心的气魄,所以在靠近白砚苏的时候,对方会被压迫性往后退。   江严勾唇一笑,一把揽住白砚苏的腰然后迅速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道,“媳妇儿,马上就要嫁进我们家了,怎么还羞答答的?”   白砚苏被惯性拉扯着撞到了江严的怀里,腰肢被他温热的手臂紧紧缠住,江严的胸肌又不留一丝缝隙地顶着他,两个人就那么亲密地贴在一起。   江严是个占有欲极强的高等生物,在喜欢白砚苏之后,最期待的就是他嫁给自己。等这一天虽然没等多久,但他还是觉得越快越好。怀中的人容易害羞是真的,不一会他脸上就发了烫,连睫毛都软软地垂下了。   江严越看怀里的人越喜欢,又见那锁骨从未扣好的缝隙中露了出来,他低头就冲锁骨下那块粉色的小疤吻了下去。   “江严!”白砚苏见江严埋在自己胸口,一股没由来的羞耻迫使他把对方往外推,“大白天的,有什么事晚上再做。”   果不其然,江严停下了,立刻将头抽了回来,“真的?”   “.”白砚苏不做声地理了理衣领,绕过江严就走到镜子面前查看自己的锁骨。那里本来只有一小块粉色的疤,但被江严刚刚用力吸了一下,一整块肌肤瞬间通红通红的,特别明显。   他叹了口气,将衣领最上面那个扣子系住,一回头,就发现江严紧贴着自己站在那里。   “干什么?”白砚苏已经对江严这种随时随地要亲亲的亲亲怪产生恐惧了,他后撤了一步,捂住自己的衣领警惕地看着江严。   “不干什么,吓吓你。”江严是第一次在白砚苏脸上看到这么多丰富多彩的表情,他刚才想做的已经做过了,此刻就是想逗一逗他禁欲的小媳妇儿,让他有点危机感。   “够了,你赶紧去招呼来宾吧。”白砚苏知道江严那点小心思,将他向外赶。   “遵命!”江严飞快地在白砚苏右边的脸颊上小啄了一下,像旋风一样夺门而去了。   “真是.属狗的。”白砚苏捂着脸颊,气也不是,羞也不是,只得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   酒店之外,一位侍者对门口排队等候的诸多嘉宾说道,“新郎是公安上的人,所以特地让我之前发了电子邀请函给你们,但是为了增加神秘感,没有给你们公示新郎的名字,你们每个人只需要出示警官证就可以入内。”   “可以啊!医警不分家啊,这哥们够义气。”林平换了个花衬衫,带着个墨镜在酒店外早就绕了好几圈了,他将嘴里含的草吐出来,对哥们几个说,“这新郎看来是富二代啊,咱们局里还有谁能和江队家比来着?”   肖虎摇了摇头,将林平往前推了推,“赶紧走吧,进去了不就都清楚了!”   “害,能嫁给富二代,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臭姑娘。”林平咂咂嘴,晃晃悠悠进入露天酒店了。   宋瑞敏跟在林平后面边走边感慨,“这么好的人家,我也想嫁。”   “你能比得上人家吗?啊?要料没料,比人家男生也比不过,还想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你先看看江队要你不!”林平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想着天上掉馅饼,省的被骗。”   “林平!”宋瑞敏委屈地摸了摸脑袋,随后又掏出手机屏幕抚摸了一下,叹道,“反正我们家白医生要我就行了!你说!你哪天娶我啊?”她一边自导自演一边狠狠亲了一下屏幕上穿着白大褂的白医生。   走着走着,宋瑞敏感觉自己仿佛撞到山上了,鼻尖被撞的生疼,一抬头,竟然是江严那张黑脸。   “江.江江江队?”宋瑞敏看着江严的打扮瞠目结舌道,“你是新郎?!”   “对。”江严斜睨了一眼宋瑞敏,伸手,“拿来。”   迫于领导的威严,宋瑞敏只好乖乖将手机递了过去,“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亲了一下我男神!别扣我工资!”   江严不理她,一通操作之后就将手机还给了宋瑞敏。   宋瑞敏拿到手机之后,发现相册里所有她花钱买的白医生的高清照片都被删除了,而手机壁纸则被换成了一头猪。   “江严!”于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不要命的怒吼让她忘记了江严是自己的上司。   不远处,肖虎正站在自助区端着一块黑森林蛋糕狼吞虎咽,林平在旁边一边赞叹一边给大楼和泳池拍照,殊不知两个熟人已经慢慢地靠近了他们。   “哟,都来了啊,我正四处找你们呢。”江严拍了肖虎一下,对方吓得蛋糕都吐了出来。   “江江江队?”   林平将墨镜取掉,绕着江严打量了两三分,又捅了一下跟在江严身旁的陈声,小声问道,“我瞎了?新郎是咱们江队吗?江严?家里有矿的那个队长?”   “是啊。”陈声乖巧地点点头,还细心地扶住了快站不稳的林平。   江严笑而不语,拍了拍林平和肖虎的肩膀,“仪式走完了喝酒啊。”   “我透!”林平的酒撒了一地,望着江严价值不菲的皮鞋和衣服,“还真是你!哪个瞎了眼的会和咱们万年光棍老男人江队结婚呢?”   ——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所有的礼节和仪式都按照西方的婚礼模式来,江严从小就接受着这样的教育,而白砚苏留学多年,也没觉得不妥,所以很顺利地就将台词念完了。   不过令嘉宾和警队家属遗憾的是,他们没能看到江队和他的媳妇接吻,大概是因为白医生底下粉丝太多,怕引起混乱。   毕竟在婚礼开始前,新人入场的时候有人已经发现了“新娘”竟然就是锦城市让诸多男女望尘莫及的白医生,当场昏倒了几个被邀请来坐阵的富二代,宋瑞敏也不知道躲哪里哭去了,总之,为了特殊场面的发生,婚礼一切看起来非常禁欲。 第二十六章 认得我是谁么   婚礼结束后,警队的兄弟们都拉着江严喝酒,连白砚苏也被灌了不少。   江严已经替白砚苏挡了一部分了,但肖虎和林平一定要他媳妇喝最后一杯才准去休息,于是江严也就准了,没再纠结。   白砚苏不胜酒力,喝了最后一杯已经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了。天色渐晚,江严将部分亲朋好友转移至自己的那栋私人别墅继续轰趴后,把白砚苏拦腰抱起,放在了二楼的主卧内。   江严的酒量很好,连白砚苏家自称酒神的亲戚都喝不倒他。来来回回酒过三巡,他也就是微醺而已。   夜幕渐渐降临,江严一一将宾客安排好后,去换了件衣服,走进了自家主卧。   白砚苏不胜酒力他是早就知道的,而他酒品不好,总是想做坏事,他江严也是上当受骗过的,所以在进那扇门之前,江严是义正言辞且衣衫工整的进门的。   喝醉了酒的白医生乖的像只兔子,他先是在床上蹦蹦跳跳了半天,大概是累了,就在床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东摸摸西摸摸,在这诺大的房间里乱转。   于是江严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只穿着白衬衫,晃着两条玉腿的白医生。   见江严进来,白兔子一下子从床的那头跑到床脚边上,对着江严就扑了过去。幸亏江严是练家子出身,否则被人就这么没有预兆的熊扑,两个人绝对原地表演叠罗汉摔个狗啃屎。   江严拖住白兔子的臀,安抚似的捏了捏他潮红的脸蛋,“我才一会儿没在,怎么就闹翻天了?”   白兔子像小孩子一样抱住江严的脖子不撒手,左蹭右蹭,嘴里嘀嘀咕咕的。   “嗯?问你话呢?”江严觉得醉酒后的某人太过可爱,于是难得温柔耐心了一回,将白砚苏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放在床上,俯身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   “这一脸天真无害给谁看呢?”江严忍不住摸了摸白医生的头,心中不禁好笑,这白医生喝醉了酒原来这么可爱啊,早知道早点灌醉他了。   “过来。”白兔子摇头晃脑地冲江严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自己。   “嗯?”江严被白砚苏难得的一面可爱到了,此时心中冒着粉红泡泡,带着极大纯洁的善意靠近他时候,白兔子竟然两手攀上了江严的脖子,冲着江严的唇就咬了上去。   江严被拉得一个趔趄,两个人以一上一下的姿势摔倒在了床上。他的瞳孔倏然放大,因为口中溜进的一个寒凉温柔的滑嫩事物正搅得他心神不宁。   更要命的是,他的手正顺着江严的皮带位置往里摸,腹部冰凉的触感让江严虎躯一震。   “白砚苏!”这次换江严吃不消了,他推开迷迷瞪瞪的白兔子,严肃道,“我不想在你不清醒的时候要你,就像第一次那样,提了裤子不认账的套路我绝对不会中第二次!”   “……。”白兔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差点摔倒,好在江严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睡你隔壁那屋,有事叫我。”江严把扒在自己身上的两只小爪子拿开,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又拉了拉被子盖住他。   突然,一只魔抓伸向了江严的大腿之间。   “好大。”白兔子如呓语一般抓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手又缩了回去。   再看江严,他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了原地,连去给白砚苏盖被子的动作都没变。   白兔子摸完,手又突然向上,拽住那根皮带就要解。   江严自觉身上已不受自我控制,只得任由眼前的人摸摸索索解皮带。   解着解着,白兔子自己身上又热了起来,呼啦一下把自己本就没系几个扣子的衬衫瞬间脱了个精光。   “你这是在玩火。”江严沉声看着光溜溜的白兔子,眯起眼睛,“就这么想要?那你倒是认得我是谁吗?” 第二十七章 你是迷人的宝贝   “江严,我老公啊—”白兔子憨笑一阵,脸上的红晕更强了,一把拽住江严的裤子就要往自己面前拽。   江严心跳的厉害,望着白兔子的眼眶莫名就燃起了不明的火,两人相视而不语,一股浪漫又暧昧的气息缓缓蔓延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白兔子挪了挪地方,让江严钻进被窝里,两人一起肩并肩面朝天花板平躺着。   沉睡的狮子如果被撩拨得发了狂,会如洪水猛兽一般撕咬猎物的。倘若和平时捕猎那样循循善诱,那将不是一个普通胜利的狩猎者该有的姿态了。   他是他的。   望着床幔上铺着的那层冰丝遮光罩,江严的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话。   白砚苏不是别人的,从今以后,他只属于他,他喜欢的白医生,是属于他的。   江严像所有雄性动物的首领一般,想要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画上自己的记号。   所以这个新婚之夜,他是发了狠的。   哪怕在日后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夜晚时,他也觉得没有任何遗憾。   白砚苏的骨相很完美,就连轻挑着下巴抽气,都带着妩媚的味道。所以在此刻江严的眼里,哪里忍得住这种勾人欲下的场面。   江严越看越喜欢,又忍不住低头狠狠地在白砚苏下巴上的皮骨处嗦了一口,仿佛想要将他吃进肚子里才满足。   感受到脖颈处的疼痛,白砚苏乌黑细密的睫毛颤了颤,淡粉的唇张开了,“给我动作快点,磨叽什么?”   ?   这语气尖酸刻薄又理直气壮,让江严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酒醒了,还是说即使喝醉了,本性就是这样?   一股玩味席卷了他的眼眸,他低头飞快地在那张合地小嘴上啄了一口,“求我。”   “别他妈废话。”   “真是个小妖精。”江严勾唇一笑,两手接住白砚苏的手指,将它们紧紧地扣在床上,随后又欠身吻了吻那个淡粉色的疤痕,亲切的要命,“我迷人的宝贝。”   .   白砚苏睡醒的时候,江严已经出任务去了。他身上被人盖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被,在他坐起来的那一刻,被子就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了。小腹上大片大片的痕迹顿入他的眼底,他皮肤本来就白,所以只要肌肤上有一点红色就很明显,更别提昨夜一晚上的成果了。   他拉开被子盖住那些夺目的痕迹,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看来自己昨天真的喝大了。   白砚苏自诩酒量还不错,但大概是少于交际的缘故,他没想到婚礼上的敬酒竟然这么多,一杯接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醉倒了。   昏昏欲睡中好像是做了些骨子里早就蠢蠢欲动的事来着。   他掀开被子下床,身下窜上的一阵撕裂性疼痛让他差点站不稳,床旁边靠着一面落地镜,将白砚苏整个牛奶色肌肤照得个精光。   好家伙,本来以为只有腹肌上被人啃了几口,这下看是被人完全吃抹干净了。白砚苏瘸着腿靠近镜子,脖子上、大腿内侧,腰两侧,都有许些红到发乌的痕迹。最要命的是,他那块早年愈合的粉红色的疤,已经被人啃的不成样子。   疤痕早就愈合了,说矫情点,痛是不可能再痛了,只是这块疤被人这么宠爱着不放,总是觉得这人是有点癖好的吧。白砚苏下身疼得直抽气,一边抚摸着疤痕周围的牙印一边咬牙切齿,“江严你属狗的吗?”   大概是实在难以正常行走,白砚苏观察了身上半晌,又坐回了床边。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自己的手腕左右闻了闻,又低头在自己的两腿前后闻了闻,竟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种味道,反而散发着江严身上那常年带着的沐浴露清香。 第二十八章 江少爷的服侍   所以做完之后,自己身上和江严的那些浊液是被一点一点清洗过了吗?白砚苏捂住脸,怎么都没想到结婚后的亲密竟然这么侵犯人的隐私,连那种东……种东西都被人看到了,还被清洗掉了。   就这么想着,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你醒啦?白医生?”江严站在门口笑嘻嘻的,一股饭香飘了进来,“快下来吃饭了。”   白砚苏将自己身上的衬衫勉强往下扯了扯盖住双腿,有些尴尬道,“那个,你先下去,我穿好衣服就去吃饭。”   “不需要帮忙?”江严说这句话的时候,贱兮兮地挑了挑眉,眼神落在那双布满痕迹的玉腿上。   “不需要。”白砚苏缩了缩腿,低着头,“赶紧走!”   “老公的错,老公承担。”江严一袭警服正装,肩膀上的四角金花闪着些许银光,靠近白砚苏的时候有些压迫性味道,“我帮你穿?”   以为江严要像往日那样欺身过来,白砚苏伸手抵住江严的胸膛,手刚好按在冰凉的纽扣上,“江严,警服还没脱呢,又想干什么事儿?”   白砚苏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么做只是应激反应罢了,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这么抵触江严了。   谁知,江严并没有压身上来的意思,反倒是接住白砚苏两条手臂,面对着他就蹲了下来。   “手上好像没什么。”江严自顾自地查看白砚苏身上还有哪些地方是青紫的,说着就朝他的腿上寻去。   “这里,很痛吧?”江严的眼神找到了白砚苏大腿外两侧一个对称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昨晚疯狂的狠了,才会因为外力的摩擦,把他本来就薄的角质层磨出淤青来。   白砚苏虽然对昨晚的事记不大清了,但他还是记得那个刻骨铭心的感受的:爽。真的很爽,他这么多年都没体会过的那种爽,那种可以让他忘却所有烦恼的感觉,他很喜欢。   所以这点疼痛是不算什么的,只是欢爱后的痕迹有些让人羞耻而已。   “不疼。”白砚苏强硬惯了,他也懒得向江严解释这只是皮肤角质层的正常反应,几天就消下去了,于是抽了抽腿,想让江严主动把手收回去。   “乖乖,看着我。”江严突然将白砚苏的脸摆正,一向吊儿郎当的表情中带着一丝鲜有的认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最亲,最亲的人了,你一切的事情都和我有关,你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我的心,而且未来的几十年,在父母去世之后,就是我们俩一起走了,所以你要从现在开始对我建立充分的信任,学着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好吗?”   白砚苏怔住了。活到快三十岁了,曾经跟他说过这句话的人已经去世了,那是最最最爱他的奶奶,也是他笑容最开心的童年时代,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能够给他带来稳定的生活,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独立自强。   所以他也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淡薄一些没必要的人际关系。而越觉得身边的人无用,他就会越觉得世界缺乏温暖,由此恶性循环,逐渐封闭了心房。   江严握着他腿部的位置传来徐徐温暖,那是来自他宽厚坚实的掌心的力量。这些话越入心里,白砚苏的心头越暖,暖着暖着,生硬的表情就缓和了。江严?我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严看面前人呆滞的可爱,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白砚苏这次没有后退,他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过去奶奶跟他说话的场景,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抓住了江严的手,掰开他的小拇指,用力一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严有些受宠若惊,他又惊又喜地按下大拇指,“我们承诺什么不能变?”   “自己想。”只可爱了一秒的白医生恢复了清冷,他斜睨着江严,“好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不帮忙穿衣服?”   江严被白砚苏变化莫测的态度惹的连连摇头,一边去拿衣服一边感叹,自家媳妇真是尊大神,想法变得快不说,自己还不能多问,因为惹不起,怕给人整毛了。真难,但是那能怎么办,自己娶的媳妇,自己宠着呗。 第二十九章 穿成这样勾引谁去   江严去试衣间逛了一圈,正好碰上管家把江琪和江素给白砚苏准备的一些其他配饰补送过来了,等衣柜完全大换血之后,管家就毕恭毕敬地下去了。   江严看着自己原本那片冷冷清清的黑白灰因为有新色调和设计感的融入,瞬间变得暖色系了许多,而配饰区的手表也多了些新样子,领带也融入了些红色和紫色等和白大褂搭配的色系,心底暖融融的,果真,家里多一个人就是不一样。   但是今天白砚苏肯定不能好好去上班,媒体那边不用怕,江严一纸通稿已经买通了整个锦城市,自然没人有那个狗胆子再私自去打扰白医生,只是他今天走路的样子会有点别扭,肯定会被人认出,他又脸皮薄,还是老实搁家待着吧。   想到这里,又仔细思忖了昨日两人近乎癫狂的情况,江严挑了一套对皮肤摩擦感最小的垂坠感冰丝睡衣,希望那个小可怜穿上能够舒服点。   江严回到卧室的时候,见白砚苏依然光着腿,穿着那件早上随意套着的蓝色衬衫对着镜子正抚摸自己通红的脖颈。   从后面看去,纤细的腰肢晃动在薄薄的透蓝衬衫里,两条纤细笔直的玉腿上满是清晰的掐痕和指纹,那是昨夜江严留下的野兽夺食般的肆虐痕迹。   占有欲被满足后,江严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不由得从后面轻轻环住白砚苏,鼻子和嘴巴小小埋在他馨香温柔的发尾处,有些缠绵的味道,“宝贝,身上还疼吗?”   “你说呢?”白砚苏一开口就将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浪漫气氛给破坏了,他斜睨了江严一眼,用力把环在腰上的手掰开,“离我远点。”   “呦,这会不乐意了?昨天晚上那是谁啊?我们在床上的时候,不知道谁使劲往里送呢,我可是一寸也不敢离开你。”江严半眯着眸子,手在白砚苏的腰上细细密密揉了揉,低声道,“我晚上帮你揉揉?”   “不可能,昨天那肯定不是我。”白砚苏虽说嘴上不承认,来自腰上舒缓的力量他还是很受用的,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又不对劲了。   “江严,大白天的,你能不能别顶我,你特么是吃药了吗?”   确实,江严的东西又抬头了,谁叫怀里的美人儿欲拒还迎过于诱惑,如果不是他身子受不住,估计今天他会让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俩人非得退一层皮不可。   “自己说,昨晚谁才是吃药的那个人?”江严下巴抬起,双手揣在怀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   “那酒有问题。”白砚苏沉默半晌,不去看江严,眼底有些心虚的意味。   “你是医生,你早就闻到味道不对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要喝掉?”   “我是外科医生好吧?我又没闻过chun药的味道,我怎么知道就是chun药。”白砚苏反唇相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突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昨日肖虎和林平一定要白砚苏喝一杯的样子。   “兔崽子。”江严笑骂,眸中却一丝怒气都没有。   “好了,今天你还穿这件吗?”江严揪了揪白砚苏身上那件硬硬的蓝色衬衫,“这玩意看起来不像是为人夫的样子。”   “那什么是为人夫的样子?”白砚苏抬了抬眼皮,眼神有些散散地,“脑门上刻上你的名字?”   说罢,又将眸子转了回来,眼皮阖上,“你有病?”   “哎呦媳妇儿,你别整天这么说人家,你这勾人的样子.”江严骤然凑近白砚苏,在他嘴角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穿上这个好去勾搭人去?”   白砚苏被逗得冷笑,讥讽道,“我这两腿都他妈合不拢了,路都走不成,勾引谁去?” 第三十章 竟然见红了   江严摸了摸对方的下巴,合上他的嘴,“嘘,学霸精英不许说脏话,这种话还是我这种粗人来讲好了。”   就在两人腻腻歪歪的时候,管家敲了敲门,江严第一反应就是拽了一件毯子把白砚苏从头到脚护住,只露出半个脸和眼睛。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他这副躯体是男人看了也容易被勾魂的好吧,何况身上那么多痕迹,出去白医生该抬不起头了。   做完这一切,江严才放管家进来,原来是管家体谅小两口新婚浓情蜜意,见一直没下去吃早饭,怕白少爷初来乍到就饿坏了肚子,将小笼包和稀饭直接端进来了。   被长者伺候,白砚苏肯定面子上是挂不住的,奈何被江严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鼻子以上的部位,他只能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望着管家将东西放好,然后再关门下楼。   “快把衣服换好去洗漱,吃饭了。”江严帮白砚苏将毯子解开,将那套冰丝睡衣拿过来,“伸手。”   昨夜两手肘摩擦床单太久了,那种皮肉表面的刺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除,白砚苏褪下那件硌人的硬蓝色衬衫,伸手穿进那件柔软触感的冰丝睡衣时皮肤明显感到舒缓了很多。   江严心疼得直皱眉,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扣扣子一边道歉,“看来我们以后频率要放低了,昨晚那种情况你受不了。”   “话多。”白砚苏抿了抿嘴,被江严小心地放在床上,将他的腿抬起,慢吞吞套上那件长裤后才被人扶着站了起来。   浅灰色的冰蚕丝垂坠感睡衣有些飘荡在身体外的味道,不仅凉快,又不摩擦皮肤,最适合新婚之夜后用,看来江琪想的很周到,江严望着白砚苏去洗手间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   他简单洗漱一下,又拖拉着拖鞋回到了床上。江严早都将小桌子摆好了,让白砚苏能够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在床上好好吃饭。   小笼包肉馅充裕饱满,里面的香葱散发出汤汁的香气,小米粥金黄灿灿,入口有种清凉的甜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吃完了早餐。看来在江家新宅第一顿饭吃的还算比较满意,白砚苏将整碗小米粥都喝完了。   江严还没见过他胃口这么好的样子,有些欣慰道,“楼下厨子是临时从老宅调来的,擅长中餐包点之类的,他比较喜欢做早餐和午餐,但晚餐他不太愿意做,如果你喜欢吃西餐,我等会打电话再聘请一位意大利的师傅过来。”   “不愿意做晚餐?”   “因为中国人的晚餐偏丰富一些,常常吃不完会浪费,所以中餐师傅不太爱做。”江严解释道。   “有趣,是个有个性的师傅。”白砚苏咽下最后一口小菜,撂了筷子,拿起纸巾在嘴角周围沾了沾。   “你喜欢啊,我们就常在这里住着,平时上班有司机接送,只是怕你会有些不习惯。”江严接过白砚苏用过的纸巾,又自己擦了擦嘴,起身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大都在时尚小区那边放着,改天全部收拾了回来,在哪里住都可以。”白砚苏看着江严收拾东西,起身想去帮忙,谁知,下身一个猛烈的撕裂感痛得他直不起腰。接着,什么东西从那里流了下来,顺着大腿和小腿逐渐淌到了地板上。 第三十一章 也许算作承诺   “怎么了?”江严眼疾手快护住白砚苏的腰,又盯住脚下若涓涓细流一般向地毯侵染的血迹,神色瞬间凉了好几分,“这是血吗?你哪里流血了?”   不等白砚苏回答,江严让他扶住自己站着,小心翼翼褪去了他的裤子查看,“还好,裤子没染上。”   褪得只剩一条内裤了,白砚苏感到下身凉风飕飕的,左右动了动,想要捂住自己的大腿。这时,江严找到了流血的部位,原来是那地方撕裂了,大腿内部淌的到处都是,顺着小腿一直源源不断向下流。   “你别动啊。”江严蹙着眉,拦腰将白砚苏打横抱起就往浴室走,边走边道,“这段时间都得小心了,这里有些撕裂,每天都得涂药。”   “.”江严不用说,白砚苏就知道自己哪里裂了,就江严那个泰迪狂魔,一直磨磨唧唧的,就算是铁皮,也会被磨穿吧。   两人在浴室里处理了一会儿,江严就扶着白砚苏的腰把他弄出来了。   “该擦的擦干净了,该上的药都给你上好了,主要就是以后再有昨晚那种情景,你不许再勾引我了。”江严让白砚苏趴在床上,给人揉着腰肢。   “不可能,勾引你的肯定不是我。”白砚苏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那边传来。   “还不承认?我要给你看看我背后和腰上的印子不?不知道是谁的爪子抠的?”江严说着说着,在白砚苏的屁股上轻轻拧了一下,似乎要惩罚他的嘴硬似的。   江严揉了揉白砚苏腰间和盆骨交接那块凸起的骨头,又顺着他的腰线向上摸去,一路的骨头宛若平路上的沙棘,无一不硌手。   他真的很瘦,瘦到江严感觉自己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人家的骨头全部捏散架了。   “对了,我下午有工作,那个案子还得跟进,你一个人在家行吗?”江严一边轻柔地在白砚苏腰上进行动作,一边替他将睡衣整理好,怕他单薄的身体受不住着凉。   “怎么不行?”白砚苏扬起下巴望着江严,有些嘲弄的调调。大家都是自然人,谁离了谁不行?   楼下加上厨师还有十来个人呢,怎么就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了?难道怕没人看着,自己能蠢到摔死不成?还是饿死?被尿憋死?   “那成,你先休息一下,等醒了先别下床,实在有急事就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江严当然不知道白医生的心里变化,他此时心思被下午的工作占了大半,忙着起身,将外套一换,随手将被子扯出来盖住白砚苏,“我吩咐下管家照看着点你,因为新宅正在维修,他们比较忙。”   “放心,我又不是巨大的婴儿。”白砚苏慢腾腾翻了个身,面朝流苏蚊帐躺着,斜睨着江严,“我是个医生,伤口我会注意的,赶紧走吧。”   越了解江严,就越觉得他啰嗦,虽然他外表看起来跟啰嗦和细心根本沾不上边,说他成天粗心大意贵人忘事还差不多。江严走后,房间里陷入了久违的安静,白砚苏也回到了自我舒适区。   说实话,与他人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白砚苏以前是压根不敢想象的,连和母亲弟弟住一起,他都觉得难受,所以从初中开始他就住校了,一直住到博士,直到有了自己的家。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贵族   经过这两天看来,和别人相处也不是那么难,而和人结婚完成使命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江严虽然出身优越,性格霸道,还带着些贱兮兮的少爷病,但人品正直,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他,甚至连一点点强迫性质的东西都没有,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贵族家庭培养的良好品德。   白砚苏环视了一圈房间的摆设,乳白色的窗帘落地而泻,法兰绒毯上摆着一张原木小桌,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热乎乎的茶点,午后的阳光正好晕染在那一小方地儿,腾起一丝温馨的意味。   这样的场景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这本就不属于他,他也不该去贪恋,只要那个人多一句话,那么他就再也不能属于这儿,也不能再和江严建立共同的家了。   醒醒吧白砚苏,不要沦陷。   那个人不会放过你和母亲的。   白砚苏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小拇指,想起了早晨两人的承诺。   江严温柔而坚定,正直且可靠。   但是这个人越美好越坦诚,他就越觉得愧疚,自己能回应什么呢?命都不是自己的,他连爱的资格都没有。一阵苦涩缓缓蔓延出嘴角,那个只有儿时才会做的动作,果然是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   他怎么敢去爱江严?怎么配去爱江严?他的命都是别人的,只要那人一句话,他就必须去做任何事,包括离开江严,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里,白砚苏缓缓脱下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对不起,江严,戒指就不戴着了,反正早晚都要还给你。   希望你知道真相后原谅我, 我不配得到爱。   管家轻轻叩响了门,白砚苏理了理床铺,请他进来。原木色的门轻巧地被推开,老人端着一壶姜黄色的汤谨慎地走了进来。   “少爷,这段时间换季,我煮了点蒲公英水给你端上来喝,避免感冒。”管家将银壶放在桌上,余光瞟到了那枚孤零零躺在桌上的新婚戒指。   管家敛眸,点了点头准备关门出去了,临走时道,“少爷可否跟我来?带您看样东西。”   见老人的神色yu言又止,仿佛有些话要出口,于是白砚苏也就勉强拖着颤巍巍的腿跟着管家出了卧室。   卧室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管家径直走向了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那是江宅最大的衣帽间。推开门,一股檀香悠悠荡荡飘进了白砚苏的鼻腔里,室内温度很低,吹得冰丝睡衣贴着皮肤有些清凉,管家解释屋内有些布料需要低温保存,所以开了空调。   白砚苏向里望去,室内顶部安装着一排整齐的小灯,两侧那些名贵的服饰像展览品一般陈设在左右,越往里走,越让人觉得神往。仿佛里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森林,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时不时游荡着一缕灯光,勾引着来人去探求里面的神秘宝藏。   管家带着白砚苏七弯八拐,最终来到一面全新的展柜前。   “白少爷,这个柜子是为您度过夏季而准备的,这些衣服是前些日子送来的,全都由大少爷亲自过目,洗涤,熨烫,才放在这里的,请您过目?”   白砚苏不知管家带他来这里有何用意,权当是参观了,“明白了,谢谢他。”   管家两手叠放在腹部,微笑着摇摇头,“白少爷没明白我的意思。”   “您看看周围,这些衣服和其他衣服有什么区别吗?”管家见白砚苏一头雾水,提醒道。   白砚苏环顾周围,“有些带吊牌,有些没带吊牌?”   “没带吊牌的是没穿过的,带吊牌的是穿过的,”管家依旧笑眯眯地,“但这些衣服您都没穿过,但是为什么都没有吊牌呢?”   白砚苏按照管家的话,从头翻了翻衣服,的确,所有的衣服竟然如管家所说都没有标签的痕迹。   前几天确实听说不停地有人往家里运衣服,白砚苏当时以为是江严公司自己艺人穿的si服被他乱七八糟随便运过来的一堆,当时还暗笑他想把自己打扮成妖精,但因为忙着去上班就没多想,这被管家一说,确实觉得这些衣服有蹊跷之处。   “您别看少爷为人豁达粗犷,但他是个很细心的人,这些所有的衣服都是他跟母亲商量过后,为您量身定制的,价格不菲,大概是害怕您心有所虑,于是就将这些标签全部剪掉了,您穿的舒适,他就放心啦。”管家慈眉善目,话语含蓄得恰到好处,“白少爷您虽说也出身名门世家,对这些身外之物可能不屑一顾,但少爷还是想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您,所以,请您接受他吧。”   管家不亏在江家干了三十年,最近江严结婚才被调来新宅服侍两人,体贴又周到。他的话中既明确了对白砚苏的善意提醒,又小心保护了他的自尊心。而江严大概是害怕这些名贵的衣服让白砚苏产生自卑感,所以才偷偷把吊牌和商标全部剪掉了。   白砚苏虽然出身良好,却家道中落,后面又过了一段人人喊打而不得不四处躲藏的日子,所以他的物质基础确实和江严是有差距的,从餐厅礼仪到衣着细节,需要他学的东西确实有很多。   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小时候心早就碎成渣了,等再跌回地上时,哪里怕摔得更碎呢?从深渊里来的人,从来都不惧怕深渊。   所以今天听了张叔的一席话,他心底只有感激,没有羞耻和不耐,这些人性中肮脏污秽的短板,他早在那几年的磨练中就将其抛弃了。   白砚苏对着管家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心中只有些许感慨,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家庭,连侍者的修养都如此令人钦佩。   管家走后,他细细抚摸着衣领处一些细碎残留的标签布料,想象着江严粗糙的大手握住一个一个小小的商标费力剪掉的样子,一丝笑意不由地裹挟着温柔蔓延出他漂亮的眼角,“笨手笨脚的。” 第三十三章 丑闻   审讯室内,肖虎正在里面和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人面对面坐着。   江严和陈声隔着玻璃听两人的对话,时不时提醒肖虎,问一些必要的关键问题。   “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偷了个手机,这没杀人没放火的,求求赶紧让我回家吧!”那人被江严关了太久,有些挺不住了,跟肖虎求饶道。   肖虎敲了敲桌子,“你给老子弄清楚,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不是我们。”   江严在玻璃外拿起对讲机对肖虎道,“别跟他废话,你给我听着,你离开那个房间后,那里就起火了,我们怀疑你有纵火嫌疑,你最好乖乖说实话。”   “我真没……那人哭丧个脸道,“我就偷了点现金和手机,烧人家房子干嘛?”   江严面无表情地指示陈声,“记录,他还偷了现金。”   “我.”那人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认了罪,懊恼不已地用两手撑住头。   “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们?”江严眼皮也没抬,用手敲了敲玻璃。   那人垂头丧气道,“没了,就有人雇我去贴个报纸,我走进一个小区,刚好看见有户人家开着门,我就进去顺手拿了东西而已。”   江严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报纸?”   “就一个绑着头巾的人给了我点钱,让我去各个小区门口和单元门贴报纸。”   “林平,去查一下监控,结果给我。”江严扭头吩咐不远处的林平。   十分钟后,林平拿着一沓打印好的资料回来了。   “江队,这是一种侮辱性的海报,刻意抹黑某公司老总的。”林平拿给江严看, 一边翻一边指着报纸上的裸体女人道,“这是从网上下载的资料,铺天盖地都在说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还说这个老总做了人家的小三。”   江严所料只是刻意抹黑,应该是商战的一种常规手段而已,但没想到看到照片之后,竟然发现照片上的女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头儿,你怎么了?”林平盯着呆在原地的江严,又扭头冲陈声努了努嘴,让他帮忙过来看看。   陈声摇了摇头道,“不是江阿姨。”   江严面色凝重地合上资料,仿佛是帮女人遮羞一般,“这是我丈母娘。”   “你丈母娘?!”林平瞪大了眼睛。   “白医生的母亲?”陈声惊讶道,赶紧将资料抢过来护在怀里,“我的天啊,是谁这么恨她!”   江严抬起手,示意他们先不要声张,他打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那人因为被关了几个小时,腿早都麻了,被审来审去也折磨得不轻,这会看见江严进来,立马学聪明了,“爷,只要我配合,没多久我就能出去了是吧?我说,我什么都说。”   江严身高本就有压迫性,此时周身的气压低沉又有迸发性的戾气,“好,你说说看,那个让你贴报纸的人是谁?”   “爷,这我怎么知道啊,就是有个男人给我钱,我就干活啊!”那人摊了摊手。 第三十四章 亡命之徒   “这种东西你也敢往街上贴?这是犯法的你知道么?”江严抽出一张纸,往那人脸上一甩,“还是说,你他娘什么活都敢接?”   “爷,爷,别生气,就是有个带着黑色头巾的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贴,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人可怜兮兮地做求饶状,“对了!头巾上有个鹰的图案,真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老鹰?金色的?”那人的话让江严想起了不久前他在医院地下车库里抓住的一个对着白砚苏的奔驰车乱刷漆的奇怪男人。那个男人也戴着一个奇怪的黑色头巾,上面绣着个金色的鹰。   难道,这两个案子有什么联系?   那件事发生在领证后的晚上。两个人在客厅磨磨唧唧了半天,江严就是不准白医生擅自出门。不管小叔的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只要有一点危险的事儿,江严都不会让白砚苏去冒险。   只是白医生的车子在医院停得太久,总不能一直在那边放着,所以江严一合计,决定自己去医院把媳妇儿的车开回来。   结果正好,幸亏不是白砚苏自己去开车,否则还指不定遇上什么问题。   他进医院车库取车的时候,便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往白医生的车里塞什么东西,还拎着一桶油漆,正仔仔细细糊窗。   真是撞到枪口上了,敢在他面前做这种事。   江严默不做声地来到那人身后,侧身狠狠一抬腿,将那狗日的踹了个人仰马翻。油漆撒了他一裤裆,那人爬起来就要揍江严。   江严是个护犊子的主儿,所以更别提只是白砚苏的车被弄花了,如果是更过分的事,那就不是一脚能解决的事儿了。   那人刚站起身冲向江严,就被江严又一脚踹进了墙角里,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痛得抱住肚子在水泥地上打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牙缝里勉强几个字混混沌沌的,“草你.妈的。”   “干什么呢?”江严居高临下地望着打滚的男人,“小时候没玩够泥巴,长大了在人家车上找刺ji?”   “关你什么事?你赶紧给老子滚,小心我告诉我老大.”   江严笑了笑,拢了拢自己的肩膀,故意做出害怕状,“我好怕怕啊,告诉你老大,欢迎他来找我麻烦,我就在公安局上班。”   那人本来就疼得肚子抽筋,听到这句话,脸皱得更厉害了,“条子?该干嘛干嘛吧,这年头,不是什么都是你能管的。”   这人说话口气不小,蔑视警察不说,还话里有话,所以依江严的直觉来看,这家伙有可能是黑道的人。   “呦,多少年没混黑道了,不认识你爷爷我了是吧?”江严兴趣上来,想逗逗这个男人,“怎么,头上绣了只破鹰,就当自己是有组织的人了?”   那人被江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由于被提着后颈,所以喉咙被勒得发声只能断断续续地,“你他娘的放开老子,也不看老子是谁的人?夜鹰!那可是条子都不敢惹的!”   “你是夜鹰的人?”江严一怔,夜鹰这个组织他以前是听说过的,而他们前任局长,就是死在一次“灭鹰”行动中,连当年医术最高的老院长上阵都没能将他救回来。   夜鹰虽然当时已经被绳之以法,但日后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们后辈还是会恨得牙痒痒。   “你给我闭嘴!”江严手腕力气一松,手掌向下一滑,将整个掌心扣在黑帽子的胸口,将他向后狠狠一推,让他后脑勺生生撞击在了水泥地上,活像西瓜撞地的声音,啪──撕拉。   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那人摔的不轻,再怎么样也得有个脑震荡做后遗症才对得起江严这么多年做警察练下的手劲。   江严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望向黑帽的眸中寒光乍泄,皮鞋擦着地下车库那慷慨激昂的小颗粒啧啧作响。   “我以为,你们全部都被歼灭了,怎么还有你们这些毒瘤留在这里?”   江严的戾气太重了。以至于像黑帽这样的亡命之徒都生出些惧色。   亡命之徒是不怕死,牢记“死了就死了。”这种被组织洗脑的话,但面前的江严给他的感觉是,“我死没关系,我先让你不得好死。”   黑帽盯着江严瞳仁里泛滥的漆黑有些发怵,越走近越发怵,最后不得不先说句软话让自己定定心,“哥,我是夜鹰的人,但我也不是高层,我就一跑腿的,什么都得按指令来不是?”   江严配合地笑了,蹲了下来,笑嘻嘻摸了摸黑帽的脑袋,“怎么?害怕了?跑腿的,你回去问问你们老大,知道你动的是谁的车不?”   “没,没谁的车啊,这是我们老大死对头的车……”黑帽被江严温柔的掌心摸到头顶发麻,拱着脚后退了两步。   “死对头谁呀?这踏马老子媳妇的车!”江严摸着摸着,一把拽掉黑帽的帽子,揪住他的头皮就将脸往车跟前拖,“不说清楚是吗?给爷把油漆全舔干净咽下去。”   江严语气轻快,大踏步像拖尸体一般将黑帽的脸按在地下往白砚苏的车子旁拽。不知是江严的力气太大,还是地下那人被吓坏了,他呆呆地任由自己的脸摩擦着细细碎碎的土砾向前滑,留下一长串混着泥土的血迹。   车子还散发着腥甜的油漆味,江严抓起那人血肉模糊还参着泥土的脸,掰开他的下巴,要揪出他的舌头。   “爷,爷,爷……”那人含混不清地用力将脸朝左右扭了扭,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我跟你讲实话,这人是谁我真不知道,反正上面安排让我今天过来做这事,别的啥也没说!不过,好像听说这个车主得罪了上面的人。”   江严将手用力一抽,让那人倒在了地下,冷笑道,“早说不就不用受苦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人仰着脸,一丝细小的血流顺着齿缝滑落,口气虽软了下来,眼睛却恨意交加地盯着江严。 第三十五章 看你妈呢?   “看你妈呢?”江严蹲下来,脚慢慢挪上前,冲那人柔和地笑了笑,一脚上前便狠狠地踏上他血肉模糊的脸,也不顾那人疼得嗷嗷直叫,“我不知道你们以前骚扰他多久了,你需要明确的就是,他现在有后台了。回去告诉你们所谓的老大,我叫鬼眼,有种离我媳妇儿远点,都他妈的冲我来。”   那人本来嘴歪眼斜地全力抵抗着江严的脚底,突然听见“鬼眼”两个字,如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脸色骤然刷白,牙齿开始哆嗦,接着,腿一软,有两条暗黄色的涓涓细流就顺着他的腿滑了下来。   江严松开那个人,反射性捂住鼻子后退了几步,“怎么了?”   那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原地就和着尿软在了地上,手指了指江严,嘴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严看着黑帽鬼畜的样子,心中觉得奇怪,这些人听见他的名号或多或少都被吓的有些不正常,怎么,他江严的名号现在在黑子届这么能震慑人心了吗?   画面回到审讯室里,那人见江严不言语,心中觉得是对自己的话不满意,便补充道,“真的就是一个带着头巾,上面绣着一只鹰的人给的我钱,然后让我去贴这玩意的,要不,你看我跟这女的也无冤无仇的,她年纪都能做我妈了,我贴人家这种照片给别人看干嘛?”   江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从在车库的那段回忆中撤了回来,“是哦,你说的没错。”   这时,林平在审讯室外敲了敲玻璃,示意江严出来。   江严关上门,走近林平,“怎么?”   “嫂子的电话,说打你手机你没接。”林平面色有些凝重,“好像是你丈母娘的事。”   江严做了个手势,示意林平不要吭声,独自走到走廊上去给白砚苏回电话。   虽然自己手上处理着张迎的事,但为了能让白砚苏不操心,他宁可装作不知道。于是他用最轻松的语气道,“怎么啦宝贝,我上班呢。”   “耽误你两分钟时间,我有一台手术得我亲自做,所以我私自出门了。”白砚苏在电话那头,一袭蓝色手术服,简单吩咐道,“我这边人命关天,但我母亲那边,似乎出了点事,她有躁郁症,麻烦你去看下她,陪她吃完药睡好就行。”   原来只是老毛病犯了,江严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激还好肖虎他们抓人抓的快,没让张迎的事流传出去。   于是他轻快地答道,“好啊,我马上就下班了,一下班我就去妈妈那里,一直陪着,等你回来,好吗?”   “嗯,拜托了。”白砚苏交代完又草草道别,想了想,又生硬地补了句,“老公。”   礼数,逻辑,吩咐的内容丝毫不欠缺,江严看了看表,刚好两分钟,果然是办事利索话不多,社会我白哥。   江严听着电话里的盲音,嘴角早就因为那句老公而咧到耳朵根去了,心中一软,手指就调皮地将微信中“我家白医生”的备注改成了“社会我白哥”。   他望着挂在天边懒懒散散的夕阳,心中暖意顿生。他仿佛觉得日子慢了下来,下班自己也有事做了,他终于也过上了那种两个人相守,彼此依靠的日子了吗? 第三十六章 水落石出   江严回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被专有部门带离了审讯室,几个人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肖虎打开白板,演示着三个案件,第一个是不明人冒充身份砍医生案,第二个是油漆案,第三个是张迎案。   肖虎指着第一个案件道,“这里,江队已经分析过了,这个人想砍的就是白医生。”接着,他的手移动到第二个案件旁,“第二个,是夜鹰的人对白医生的车泼油漆,不构成生命威胁。第三个,是对张迎,也就是白医生的母亲下手。”   手一滑,指向白砚苏的头像,“这三个案子都和白医生有关系,所以我的结论是,这伙人是铁了心要找白医生的麻烦。汇报完毕。”   肖虎回到座位上,林平又演示了自己的PPT,“砍人案,现在已经走访调查到了一个村,锁定了那个人的范围,这周内应该可以抓住他。第二个案子,监控显示,那人确实是夜鹰的人。第三个案子,没有监控表明,夜鹰指使了那个人去贴张迎的luo照,但三个人的行踪确实证明了和白砚苏有关系,所以,我同意肖虎的说法。”   “很好。”江严坐在桌旁,手指玩转着笔,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如果第一个也是夜鹰的人,那我真该去会会这个组织了。”   “不要!”几乎是异口同声,所有在内开小会的警察同时劝阻江严。   “我没有意气用事,放心,咱们顺藤摸瓜,到时候给他把老巢一锅端了。”江严撂下笔,耸了耸肩,“担心个锤子?散会!该干嘛干嘛去。”   大家面面相觑,江严办事虽然野惯了,也不按常理出牌,但他做事很稳是真的,所以,他们还是对这个雷厉风行的领导很放心。   刚出会议室,张迎的电话碰巧就打过来了,“严严呀,下班了吗?”   “下班了,妈你那边还好吗?我马上开车过去。”   “好着呢好着呢,哎你不用过来了,我就是下午忘记回白白消息了,他可能以为我又犯老毛病了,让你们担心了啊。”张迎娇笑了一声,“我得每天都和他打卡,很严格呢。”   “什么意思?”江严难以想象,像白砚苏话这么少的人,为什么会逼迫自己的母亲每天和他说话?   “是这样的,白白呀,从中学开始,就自己在外面住了,但是他又非常不放心我,所以我们就约定好,我每天要定时和他打卡,说什么都行,但一定要在那个时间段讲话。”   “这样啊。”   江严没有想到,看似冷漠的白砚苏,果真是个情感细腻的人,表面对母亲不闻不问,实际上最担心最放不下的人是她。   “好,那我就去接他下班吧,他今天有台手术。”江严挂了电话,走进车库。   锦城市医院。   “钳子。”白砚苏戴着蓝色口罩立于手术室内,旁边的两位医生焦头烂额地看着病人腹腔内的情况。   小护士瑟瑟发抖着将钳子递给白砚苏,见另外两位医生的态度不够明朗,怯怯道,“真的要切除吗?”   “现在还不需要。”白砚苏接过钳子,突然,仪器滴滴作响,手术室内几个人瞬间慌了神,都将求救的眼神望向白砚苏。   “病人大出血,纱布。”白砚苏瞟了眼仪器上的指标,“速度。” 第三十七章 白医生,救世主   小护士正手忙脚乱地寻找纱布,不一会,一个医生挤上前来,“我来找!你去给白医生帮忙!”   小护士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迅速绕过病床跑向另一边,过程中不慎踢到了床,晃到了病人,被另一个医生骂了半天。   她瑟缩在角落里,贴着白砚苏站定,伸手去按住病人。   “手术中不能有任何情绪在里面,如果你不想你的实习报告有任何问题,现在把钳子递给我。”白砚苏一边按住病人的肠子,一边对小护士道。   “好。”小护士迅速缩回眼泪,“放心,我会努力的。”   血压不断升高,手术室内一度陷入紧张的时刻,两位医生终于扯下了纱布塞进病人的腹腔中止血。   “我们现在必须切除他的部分脾脏止血。”白砚苏观察片刻,镜片中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各位意下如何?来不及跟家属说了。”   “这……”一位医生虽是老牌资历,但他没把握这个手术能成功,所以便请来了白医生帮忙。   白医生作为全科大夫,虽然目前任职在外科,但他很擅长内科手术,所以这个医生肯定会支持白医生的。   只是这次手术风险太大,谁也不能承担这个后果,所以他犹豫了。   另一位医生虽是病人的主治医生,但只要白医生在场,那么大家的权威都只能自动降级了,于是他望着白砚苏,“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白砚苏就独自眼疾手快处理干净了病人腹腔内的血,老牌医生虽有些心中发怵,但看到白医生上下翻飞的手指和神态平缓的侧脸,他就感到莫名的心安。   白医生的手速太快,以至于大家都跟不上他的进度,只能将将帮上一些边缘性动作,帮忙剪纱布或者递东西,毕竟他大大小小做过数不清的手术,所以大家对他十分放心。   大约十分钟后,血压仪终于停止了尖叫,病人的血压和心跳回升了正常。   手术室内紧张的氛围一下突破最低点,大家放松了下来。   “缝合,你们来?”白砚苏笑了笑,将针递给小护士,“你协助刘医生,这样你的实习说不定就合格了。”   刘医生感激地笑了笑,和小护士一起处理手术的尾声。   病人推出来之后,一位跪在地上祈祷的家属突然扑了上来。抱住白砚苏的腿,“听说您不是我爷爷的主治医生,但是您愿意来帮忙做手术,真的很感谢您!”   “我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各科都有所涉及,哪里需要哪里跑,无需挂怀。”白砚苏扶起男人,声音平稳温和,“我身上有细菌。放心,你爷爷没事了,去看他吧。”   不远处,江严正叼着根烟,倚着墙默默关注这一幕,等家属走后,他才慢吞吞踱步过来。   这样温柔且吴侬软语的白医生,江严是没见过的,他印象中的只有冷言冷语,或者厌恶至极到与自己拉开距离的那个冰美人儿。   不过,这样敬业的一面,今天看来,也异常迷人呢。 第三十八章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你怎么过来了?”白砚苏觉得自己身上还带着病人的血迹,有些不干净,所以刻意离江严站得远了点,“我妈怎么样了?”   “妈妈没事,所以我才过来接你下班啊!”江严一手拎着车钥匙,一边打量着白砚苏的衣着打扮。   自家媳妇大多数的样子,他还是见过的,不过这幅穿着手术服在战场上救人的样子,还是很有风头的。   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温和宜人的眼睛,大事不慌,小事在理,任谁在他手下,都能活个百八十岁的样子。   江严想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嗯,就是个医生的样子。”   “废话,我不是医生,你是?”白砚苏转身拐进了换衣间,将江严关在了门外。   “一会不见,还是这么凶残。”江严咂咂嘴,歪着头道,“不过,老子就是好爱你啊,草。”   白砚苏换好了平日里问诊的白大褂,将钢笔整理了下就走了出来,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今天戴着一副银边近视眼镜,从江严的角度看去,他那高挺精致的鼻梁线条更加流畅了,小巧的鼻尖在镜框下微微冒头,让本就温文尔雅的气质更添书卷之意。   这要是放任走出去,不得一路吸引多少人起虎狼之心?   这么一想,江严就不开心了。   “你平时都这样吗?”江严跟在白砚苏旁边,像个变态似地尾随他,“你……”   “你不是听见了吗?我身上有细菌。”白砚苏边下楼梯边伸手拿出钢笔戳了戳江严的腰,“离我远点,一个人身上有毒就够了。”   “得了,你就是不想我靠近你。”白砚苏越不让他靠近,江严这个贱皮子就越上头,他偏要跟着,还要贴住白砚苏下楼。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白砚苏的去路。   “你就是白医生?”   那男人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深灰色汗衫,头发不怎么茂盛,额头上满是细碎的汗珠,看起来气喘吁吁的。   江严一步跨到白砚苏身旁,率先拦在男人面前,“你谁?”   白砚苏轻轻地将江严的胳膊按了下去,推了推眼镜,“我就是白医生。您怎么称呼?”   “哦,刚刚听说是个明星医生给家父做的手术,我特地来感谢您啊!”那男人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大红包,“我前后找了三四家医院,大城市也去过了,但是都没人敢接这个手术,没办法,我只能回到我的老家锦城,我本以为家父会就此别过了,但没想到锦城医院还有您这样的救世主!万分感谢啊!”   那男人说着说着,就要举着红包下跪了,惹得诸多走廊上的病人和家属看热闹,江严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监控,一把握住那男人的双手就将他提了起来,把红包往他怀里一塞,指了指头顶,“看,监控。”又指了指周围走廊的人,“看,这么多人。”   “所以,行了,感恩的心啊,感恩的心。”江严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故意挤眉弄眼,“你感恩人家白医生就行了,然……喜发财红包拿来,红包我能收,反正我又不是医院的员工。”   “江严?!”白砚苏揪住江严的袖子,又好气又好笑,用力将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男人道歉,“不好意思,他还不太懂事,钱您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那男人还想说什么,扭头见人越来越多,这才意识到自己给医生红包这件事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太好,于是讪讪地护住红包,低声道,“对不起,白医生,家父遇到你,是我们家的福分。”   “救人是我的职责,不必客气。”白砚苏朝他点了点头,又半嗔怪地看了江严一眼,“把你的眼神从人家红包上收回来,走了!” 第三十九章 泰迪精.严   江严冲那人打了个响指,顺手指了指监控,冲那人挑了挑眉,“长记性了吧?”   两人穿过大楼,来到地下车库,江严抢着要开车,美其名曰,今天我接你下班,所以我必须要开车。   “行,你开。”白砚苏这台手术做了三个小时左右,大家合力完成之后,必须马上休息,不然体力没法支撑下去。所以刚刚和病人周旋了一会的他,其实身体早就筋疲力竭了。   连什么时候到的家他都不知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家卧室的大床上了。   他撑着双臂坐起身,下半身由于下午做手术前吃了消炎药,已经不那么疼了。他起身慢吞吞地准备换衣服下楼吃饭,却见自己身上竟然穿着那件冰丝睡衣,原来是江严替自己换好了衣服才服侍自己睡下的,此刻,在他的心中不免种下了一颗正在发芽的信任种子。   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院里有些喧闹的声音,白砚苏随意换了身衣服靠近窗台边,见院里多了两辆不认识的新车,应该是有客人来访了。   客厅里,江素一家三口正有些严肃地盯着电视机,观看着一则关于张迎的luo照在锦城铺天盖地的新闻,见身后传来拖鞋碰撞水晶楼梯的声音,三个人齐齐回头。   江严反应迅速,扭头飞快地按掉了电视,江素会意,立即和江琪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在沙发上闲聊,仿佛他们几个人没有看过电视一般。   白砚苏走路向来目不斜视,更别提看着别人下楼了,他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连走路都很认真,所以压根就没发现这一家三口隐瞒了什么事情。   江严更是个脸皮厚的影帝,自然不会让他发现什么端倪。   “醒啦?今天做手术辛苦了!别吃太油腻的东西,妈妈带来了鲍鱼粥,我们一起开饭吧?”江严替白砚苏拉好凳子,伺候他坐下以后,又示意母亲和姐姐赶紧到桌旁一起就餐。   一顿饭吃的相安无事,四个人坐在桌前确实暗地里各怀鬼胎,各揣心事,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所以晚饭过后,江严就迅速打发两人离去了。   她们走后,江严端着一盘削好的苹果放到白砚苏面前,“补充维生素,这样那里才好的快。”   “你还知道我这儿没好?”白砚苏伸出一只手推开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江严,“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江严,你能不能别动了?”   江严只要靠近白砚苏就不老实。贴着白医生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迷人的魔力一样,就想贴在他周围,像只小动物一样蹭着他,只是江严不是普通的动物,他蹭着蹭着就会原地起火。   白砚苏无声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做一上一下动作的江严,推了推眼镜,“你穿着衣服,对着我这样的人做这种虚无的动作,不觉得害羞吗?”   江严一愣,回望着白砚苏。的确,一身白衣,气质冷淡的矜贵主儿,确实不该被这样对待。江严心中打量起怀中的人儿,大概今天因为做手术的缘故,白医生罕见地戴上了眼镜。   那副银边眼镜框在灯光的笼罩下显得贵气精致,衬托着那完美的唇部线条和高挺的鼻梁更加诱人了。   so?你再怎么样,不也是我的人?   他的宝贝也学会回嘴了?江严的下巴搁在白砚苏的肩膀上,眼睛看着电视屏幕。   他已经脑补出了白砚苏穿着开裆裤制服,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银色边框眼镜,一边流汗一边张着嘴喘息的模样。 第四十章 找个妹子陪你?   “别看我了,擦擦口水。”白砚苏脖子向后仰了仰,与江严拉开一段距离,“那个,我知道我妈的事了。”   江严正在掏葡萄的手指骤然一僵,“你知道了?”   “嗯。”白砚苏取下眼镜,揉了揉酸疼的眼眶,“这事吧……”   “你别操心。”江严见他揉眼睛的动作,以为是他着急,赶忙解释道,“你不需要操心,这事我能解决,毕竟现在她也是我妈。”   “不用,”白砚苏将手放下,拍了拍江严的肩膀,“我觉得这个事……”   江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期盼从他那永久波澜不惊的面庞中多多少少看出点求助的姿态来,好让自己存在一些被依赖感。但恰巧相反,江严什么都没捕捉到。   白砚苏迟疑了半天,似乎想说出什么话来,却终究只剩下两个字,“没事。”   江严以为他心中着急担心,却不好意思开口,于是起身就拿着车钥匙要出门。   “你放心,交给我吧。”江严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快,丝毫没有惧色和失望。因为想着帮心上人办事的时候,都来不及去悲伤,只想着做完事不让他担心才好,却忘记了自己的内心需求没有得到满足。   他其实还是不相信我。江严直到坐在冰冷的驾驶室里时,才意识到这一点。   白砚苏无声地看着院子里的银灰色迈巴赫默默驶出院子。   江严肯定失望了。早上才答应什么事都要相信他,现在自己却到了紧要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揪住自己湖蓝色衬衫的下摆,低头思索。   他很羡慕能够随心所欲把自己所有的需求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人,也羡慕可以随时表达自己当下心情的人,从小开始,他就认为这是其他人的一种超能力,是一种他白砚苏不具备的东西。   庆幸的是江严具备这种超能力,他还拥有的是能够了解白砚苏的超能力,所以在油门轰出城的那一刻,他释然了。从小江严要什么家里就给什么,他自然不会憋屈着不说,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要糖吃。而白砚苏肯定也从小要过东西,却不被认可,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要了。   一个要糖被拒绝过的孩子,下一次再要的时候一定害怕再次被拒绝。   所以江严驶进“昨夜告别”酒吧的时候,对白砚苏一点也责怪不起来,而是再一次心疼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白砚苏多一点时间,而他也应该好好将童年的爱全部还给白医生。   这时候酒吧已经很热闹了,路上就给金牙发了信息,所以江严一进酒吧,就被带进了金牙的卡座上。   “哟,江哥?”金牙见江严来了,热情地将脸凑过去,“宝贝你想我了吧!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了!”   “想!”江严嫌弃地将脸挪了个地儿,“什么味,臭烘烘的。”   “槟榔。”金牙神秘兮兮地道,“反正是好东西。”   “好吧。”江严掏出一包烟后坐下,旁边的小伙计火速给他抽出一支,点燃了烟。   “江哥怎么了?工作不顺心?给你找几个妹子解解馋?”金牙见江严脸色不是很好,抽烟的动作也很迅速,一大口一大口地吸,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吸一口就能全部解决似的。   江严深深吐出一个烟圈,抬起手,摆了摆。   “真不叫妹子?那小鲜肉要不要?”   “不了,”江严抬起那只夹着香烟的手,无名指上那个银雪色的戒指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你不是知道我结婚了吗,还是妻管严的那种。”   “得了,别装了,咱谁不知道江少爷上学的时候是怎么玩的啊?这床上前半夜后半夜都不是同一个人!”大金牙抬手晃了晃杯中的冰块,捣了捣隔壁的哥们,“我和他从小就是同学,我知道他可多事了。”   “你才得了,别乱说话。”江严望着在舞池中扭动的人群,有些兴意阑珊,“很久没来了,我觉得没意思。”   “那你今天找我们过来做什么?又不准妹子陪,也不准找小伙的。”金牙戳了一只葡萄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结婚了还来酒吧,我看是你那瘾没下去。”   “哎,就是,我们给嫂子打个电话告状啊!”金牙的兄弟在一旁起哄。   江严被耳旁的音乐震得皱了皱眉,他连连摆手,“到处找不到你,只能来你酒吧。”   三番两次的打趣,江严都不上钩,金牙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有事找自己,于是找到几个贴身服务员,给江严开了个贵宾包间,才拎着酒正式招待他。   “出什么事儿了?说给哥们听听。”金牙拿出一个中号的玻璃杯,用指甲盖弹了弹,“这可是你以前的杯子,都积灰了,刚给你洗干净。”   “嗯,继续放着吧。”江严心不在焉地口头应付着,便将那个杯子推到一旁。   “怎么着,真出事了?”   金牙和江严做了十年的朋友,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理状态是怎么样的。金牙印象中的江严是个极其乐观的人,哪怕工作不顺心了,喝两杯酒聊聊天也就开怀大笑了,哪怕碰见最棘手的案子,他都能放手一搏,前不怕狼后不怕虎,最后揪出真相。   所以,金牙真没见过他这种一筹莫展,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为情所困了?”金牙认为,只有一个没有任何负担的人才能战无不胜,而现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道理呀,你才新婚……”金牙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捧着江严的脸,左右看了看,“我寻思着,你这脸也挺帅的,难道你媳妇绿了你?”   “得得得——”江严打开他的手,向后坐了坐,“你别离我这么近,跟搞基似的。”   “那是你工作上的事吗?”金牙来了兴趣,抓起江严的手,亲了一口,故意要恶心他,“我就是要搞基呀,嗯?江大爷?给哥说说?”   江严没好气将手抽回来,反手就给了金牙后背一个大耳光子,“你猜对了,你大爷我,需要你查个人,叫张迎。”   “早说就完事儿了,”金牙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手,“小A,去给我把电脑拿来,要办公桌上那个最小号的。” 第四十一章 白颜齐的身份   不一会,小A回来了,金牙一边嚼着槟榔一边颤颤巍巍往键盘敲击了几个字,道,“这不,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慢慢看。”   江严慢慢将资料往下拖,当年张迎二十年前是锦城红极一时的女明星确实没错,她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儿子,但后来无意间得知,自己的丈夫竟然早就有家室,而他当年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和自己领的证。   于是她的丈夫便被判了重婚罪,丢下了母子俩去坐牢了。这些新闻当年在锦城满天飞,江严听说过一些。   只是看看白医生父亲入狱的时间,他就觉得心头一抽,那时候的白砚苏,才八岁。   江严转念想了想,八岁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呢?   平日里有保姆接送,上着锦城市最好的学校,假期跟着父母四处游玩,还时不时去国外度假,而记忆里新闻中的那个白家的小孩,父亲入狱后被迫转入平民学校,张迎的戏路也被拦腰斩断,全世界都在骂她小三,却没一个人记得她才是“被小三”的那一个受害者。   按照张迎的资本,母子俩按理来讲是能够很好生活的,但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却被原配挤压的无法生存,张迎耗尽最后一点资本带唯一的儿子离开了锦城。   “唯一……的儿子?”江严迟疑地指了指屏幕,“张迎只有一个儿子?”   金牙剔了剔后槽牙,“哪儿不对吗?当年白家就这一个少爷,原配没生孩子。”   “不对。”江严的手在键盘上下翻飞,又调出了白颜齐的档案。   果然,白颜齐十岁之前并不在张家,在一个渔民村里上的小学,但不知为什么,十岁之后被人接去了国外,中学高中和白砚苏一样,那几年一片空白,直到工作了才有居住地信息。   事情越发迷离了。   张迎和白砚苏结仇的对象应该就是白砚苏父亲的原配一家,但是原配早已经去世,不应该和夜鹰的人有联系。   见江严抱着脑袋,金牙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我媳妇儿,一直受到各种各样的威胁,一开始是被媒体疯狂追踪,后来是被人又砍又喷油漆,现在演变到了母亲二十年前的旧事被扒……”江严的手从前额捋到后脑勺,又捋回来,最后只得揪住耳朵,“我怕后面事情发展到我都保护不了他的地步……”   金牙听着,心中一个不成文的恐怖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嘴里的牙签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不会是得罪了什么黑道的人吧?”   江严抽出手来,斜视着金牙,“劳资18岁以前还是道上的呢,你不也是吗?会这么死咬着一个普通人不放吗。”   “那就奇了怪了。”金牙摇摇头,“但是他不是你媳妇吗?你问他呀!”   江严最怕和外人说起的一个话题终于要见光死了,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和我结婚。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很讨厌我,后来得知我们两家有定亲的关系,才被迫和我结的婚。” 第四十二章 别他妈瞎想   “害,合着你俩没感情,被老两口逼婚的呗。”   “那不是,我还是有感情的。”江严摸了摸鼻子,转头敲了一下金牙的脑门。“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按理来讲,不是个单单为一纸婚约就屈服的人,所以他愿意嫁给我这件事确实也很蹊跷。”   “那你们……”金牙八卦地望了一眼江严,拍了三下手心,“那个了吗?”   “……”江严不喜欢被人窥探他的私生活,连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所以他故意恶狠狠地道,“你爷爷我是谁?早已经在不认识的时候,他就把爷给办了!”   小A和金牙面面相觑了半晌,金牙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弟兄就立即出去了。   “兄弟,告诉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和他结婚?你看上他哪点了?”金牙一把搂过江严,在他脸上摸了摸,又从脖子顺着腹部往下摸,最后在裤裆处停下,指了指,“这儿?”   江严一把抓住金牙指着自己裆的手指就往后撇,弄得他龇牙咧嘴求饶后才罢休。   “不该你想的事儿,别他妈瞎想。”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江严心里也是明白的。连旁人都觉得他不该和白砚苏绑在一起,说明他们的这场婚姻究其根本是存在问题的。   送走江严之后,金牙让小A又开了朗姆酒给自己,边喝边叹,“浪子回头咯~”   小A望着窗外那辆迈巴赫消失的路口,“江哥以后还会来的吧,他那么爱玩的人,怎么可能一直在家里守着不爱自己的妻子呢?”   “你江哥家里那个小娇妻,不是普通人。不过,哪怕他处理好了所有事,两个人过上了好日子的时候,他也不会再来咱们酒吧玩了。”金牙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拆了一袋子椰子味的槟榔,丢了一颗进自己嘴里。   “为什么?”   “因为,你看啊──”金牙拽了拽小A的衣角,慵懒地指了指身后,他们透过办公室的内层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吧烟雾缭绕,人头攒动的盛况。   小A观察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人被同时四个露着大腿的女的缠着灌酒。   “你觉得你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么?”小A耳旁传来金牙的声音。   小A摇了摇头,“不能。”   “对呀,你不能,我不能,江严也不能。”金牙摇头晃脑,脖子上的金链子在花灯下一闪一闪,“事实是,大家都不能,没有人能。”   “我不明白。”小A屏气凝神,低头揣摩自家老板话中的意思,“都结婚了,拒绝别人应该不是个很难的事。”   “你错了,只有深谙人性的人,才会明白人是禁不起诱惑的,如果有人禁的起,那只能说明这个诱惑对他来说还不够大,或者背叛成本太高。”金牙的拇指和中指随意地扣着杯子,盯着深蓝色的液体旋转摇晃,“所以既然人的本性是禁不起诱惑的,那江严干脆就会掐断诱惑的源头,以后他再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所以,如果你的伴侣一边要出入各大社交场所,一边跟你承诺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千万不要信。”金牙意味深长地敲了一下小A的头,“干活!”   江宅   江严去了哪里,白砚苏不想去问。因为从根源上来判断,这件事谁也解决不了,除了那个人。   他盯着黑漆漆的屏幕,又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针,指针指向十点的时候,那条信息准时发来了,“今天发生的事,我只是初步考验你和你丈夫的感情,你不会连这点事都顶不住吧?” 第四十三章 我媳妇是个直男   “我已经按照要求嫁给他,住进他家,所以你还要什么?”白砚苏的指甲掐进了肉里,飞速回复了短信。   “对,所以作为奖励的第一步,你母亲的所有照片,明天就会消失在锦城。但你们的感情即将面临新的考验。当考验全部结束后,我才会永远在你的世界里消失。”   从知道有这门亲事起,白砚苏就明白自己的生活便不再是自己的生活了。母亲当年带他逃往国外以后,穷困潦倒,直到有个人暗中帮助他们,母子俩才得以生存,条件就是,签署一门娃娃亲,违约的话就拿张迎的命去抵押。   白砚苏缩起双腿抱住自己的身子,趴了好一会儿,他想起博士毕业的那个夜晚,母亲告诉他,“妈妈宁愿去死,也不愿你的下半生在豪门中的牢笼度过。”   但,他有选择吗?世界上只有一个妈妈啊。   趴了不知道有多久,只知道身边来了人,往自己身上搭了毯子,他才把脸抬起来。   手背上湿凉一片,关节缝活像个小水洼,光的影子细细碎碎地撒在面上。来人蹲下来,望着他的脸。   “别难过,我今天去查了一些你母亲以前的事情,我很快就能立案,然后解决这件事的。”江严蹲在白砚苏面前,用手背擦去他脸上的泪珠,打趣道,“哟,我们美人儿也掉珠子啦?一颗几块钱?”   白砚苏将脸抽走,伸手要打他,“得了。”   正二八经惯了,但谁没个脆弱的时候?只是有时候碍于自己立的人设,连给自己委屈的空间也没有,久而久之,当被人发现了这一面之后,难免觉得羞耻。   连哭泣都羞耻。   白砚苏屏了屏神,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于是,气息也平稳了不少,“明天这件事就会解决,你不需要忙活了。”   “你怎么知道会解决?”江严敏锐地反问,“今天有人联系你?”   “没有,但这个事不会持续太久,从以前就是这样。”白砚苏没有说谎,只要是那个人给他的考验,确实不会持续很久,因为考验是一个接一个的。但那个人明确吩咐过不许告诉江严,所以,不能让江严知道他的存在。   “宝贝,你还记得咱们早上说过什么吗?你要信赖我,所以你需要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我才能破案。”江严当然不相信白砚苏说的话,但法治社会当头,他也自然不会想到胁迫之类的事会发生在自己人身上。   “早上的承诺,是作数的。”白砚苏笃定道,“我明白,你手头的三个案子都和我有关,但只要你去调查,我一定全力配合。”   江严没吱声。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白砚苏这个人,情商逻辑样样在线,就是缺少了点人情味儿和情调,他最起码应该说些,我愿意依赖你愿意信任你之类的话吧?这么冷冰冰地像犯人和警察一样的对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家庭中啊。   “直男。”江严不由得摇摇头。   “什么?”   “我说你是个直男。”江严看着白砚苏疑惑的神情,补充道,“直男。”   白砚苏摇摇头,认真地辩解道,“我不是直男。我都和你结婚了,所以,我是弯的。” 第四十四章 总有一天被老婆气死   江严彻底没辙了。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他肯定是被老婆气死的。   白医生不仅缺乏某方面的情趣,还与某些词汇的现代含义彻底脱节。所以他以后每天要做的是,引导,不停地引导,并且还要解释,不停地解释。   虽然某些时候,可以从他嘴里抠出点糖渣渣,什么“拉钩钩,老公”之类的,但那根本不够江严品,因为上一秒刚进耳朵里,下一秒某人就变脸了,吓得江严糖都不敢吃。   “难。”江严自顾自摇了摇头,脱下外套,“真鸡儿难。”   白砚苏趁着江严去换衣服的时候,将和那个人的聊天信息删了个精光。   他被别人操控的这件事一定不能被江严发现,这是他与那个人的约定,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如此避讳江严,但一定是有原因的。   白砚苏握住手机的关节惨白得渗人,这样下去也太被动了,如果想要带着母亲摆脱他,那么看来唯一办法,就在江严身上,那个人和江严或者江家,一定有什么联系。   江严洗漱好后关灯上了床,两个人平躺在床上,谁都没出声,也没睁眼,但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白砚苏面朝墙那边翻了个身,他能感觉到江严粗重的呼吸声在自己背后有节奏地回荡着,而他转过来的那瞬间,江严顺手帮他拉了拉被子盖上,无论是哪个动作,只要有他在,好像随时都能够安心。   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午睡之后醒来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觉得世界上仅此自己一人也好,还是夜晚起床身旁冰凉一片也罢,和一个人同床共枕,命运系在他身上,并且被他呵护着的这种感觉是白砚苏未曾体验过的。   “我承认我享受这种感觉。”白砚苏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道。   江严的体温源源不断从后背处输送到他身上,最后暖进他的血液里。这一丝一毫的温度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你背后有个人,你可以回头看我一下吗?   “江严。”白砚苏突然转过身,却发现江严正面对自己躺着。   原来,在他之前转身过去的一刹那,江严也转了过去,看着白砚苏的背部,就那么躺着。   “怎么?”江严的眸子很漂亮,游离在卧室内的几缕金丝恰巧笼罩着他的面庞,那么温柔似水。   “你不用担心我妈的事,明天真的会好的。还有就是,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望着江严期待的眸子,白砚苏哽咽了一下,“有些事因为某些原因,还不能告诉你。”   我怕那个人要我妈的命,也怕他让我再也见不到你。白砚苏在心里说。但这句话他是急刹车咽下去的,因为江严近似渴望的鼓励眼神,差点就要引导着他把实情都说了出来。   不过,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句话,“你家里有没有那种,很……严肃,做生意很厉害,或者算是心狠手辣的长辈?”   江严并不知道白砚苏想要套自己的话,只是当作他好奇,便认真地分析道,“奶奶做生意确实很厉害,心狠手辣算不上吧,但是她主要是打理公司,爷爷不太干活,云游四海,成天在外面度假,最近,他还在他度假的农场养了一群鸭子。” 第四十五章 我就是要抱你   “那你知道是谁给我们两家订的亲吗?”白砚苏追问道。   “这我不清楚,你也看到了,咱们结婚那会,家族里的人都不知道谁订的,但是就是有这门亲事,我爷爷又常年在国外,他更不可能知道了。不过,我姐和我妈觉得是我爷爷偷偷给我订的。”江严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说起爷爷,无奈的语气像逗小孩一样。   “我爷爷呀,老顽童一个,奶奶做生意很厉害,爷爷成天就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管,但是他最喜欢我了,从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第一个拿给我,所以,我小时候的娃娃亲,确实有可能是他订的。”   不可能,订亲的那个人是个只会吸血的怪物,怎么会是你爷爷这样的人。   白砚苏的后槽牙紧紧地绷着,幸运的是,卧室里太黑了,江严在一片黑雾里看不出他的面容,否则,心情差劲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这个人,伴随了白砚苏好几年,也掌控了他的大半个人生,所以提到这个人,已经无法用恨意来形容了。他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所有翻涌的情绪,口齿清晰地追问,“那爷爷,是怎样的人?”   “乐天派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爱捣鼓车,从年轻起就是个妻奴,下周他就回家了,刚好带你去见见他。”江严说起爷爷,笑眯眯地,他伸手揉了揉白砚苏的头发,“他要是知道他的孙媳妇这么优秀,大半夜肯定会笑醒。”   江严正说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个人给他发过来的视频。   “严严呀,我已经到江南市了,下周回来啊,给你带了一车进口龙虾,等我!”视频中的老爷爷慈眉善目,戴着个花边草帽,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雏鸭,最后还抱起小鸭子,冲镜头亲了一口。   “你爷爷真是有趣。”白砚苏有些黯然,线索又断了,看来,那个人不一定是江家的人。   江严好像很喜欢爷爷那个视频,反反复复放了好几次,白砚苏也就在一旁被迫听了好几次。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爷爷的声音,确实有几分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爷爷很可爱吧?他很有爱心,特别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江严边说边将手机放到床头,伸手环到白砚苏的背后,将他圈在自己的怀抱里。   “乖乖,我想我们的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等我把这三个对你有害的案子解决完了,咱们应该就安生了。”江严见白砚苏没有反抗,又将下巴搁在他头上躺着。   说实话,说这句话的时候江严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三个案子环环相扣,却又都指向一个人,就是怀里的这个宝贝,想要害他的人竟然和夜鹰,还有二十年前的案子有关系,太复杂了。   白砚苏头顶热乎乎的,都是江严呼出来的温热气体,他不由得推了推江严,“你怎么越来越热?”   江严用力抱了抱怀中的人儿,又将脸埋进人儿的颈窝里,左蹭右蹭不肯出来。   “喂,差不多得了。”白砚苏被蹭得痒痒,一句话又将柔情蜜意的气氛给破了。   “老婆,我想……”江严抬起脸,眸中染上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他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盖住白砚苏的臀部,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两人的身子就那么隔着睡衣睡裤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他那件冰丝睡衣生生被撞得皱了型。   “明天我要上班。”白砚苏以为江严大晚上兴奋不睡觉,拉着自己玩,便将他往后使劲推了推。   “老婆……老婆,宝贝……”江严继续摩擦着白砚苏的颈子,仿佛那里是他的温柔乡,怎么都不愿意探头出来,“你要不是身体承受不住,我早就要你个一百回了。”   两人虽然都穿着睡衣,但隔着薄薄的布料,白砚苏还是能感觉到身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顶着自己,他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指着江严的腿,“拿开。”   “我不!我就要抱你!”江严蹭着脸就过来了,连同白砚苏推着他的手一起圈进自己怀里,“睡觉!不许老推我!”   于是,在黑暗中,只能时不时听见一个无奈的声音:“江严,你把脸对着那边喘气。”   “江严,别乱动!”   “江严,你大腿好重,能不能把腿拿开?”   “江严,你吃药了么?”   “江严……”   大概是天气越来越热,也大概是因为被某人一直熊抱着的原因,白砚苏半夜不知道被热醒了多少次。   江严这种赖皮子,一晚上能把人的耐心折磨没,再折磨没,再把别人折磨到崩溃后挨收拾,委屈巴巴地又扒拉上来。所以一晚上来来回回,两个人都没睡好,直到日上三竿,两个人都困得下不来床。   江素一大早就开车带来了一些新鲜食材,江琪负责做小龙虾和其他海鲜,准备给白砚苏露一手。结果两人忙活了一早上,也等了一早上,两个人就像溺水在了房间里一样,没动静。   江素八卦之心顿起,贼眉鼠眼地避开女仆对女儿道,“你说,咱们家江严是不是很厉害呀?折磨得我们家白医生下不了床?”   “谁是你们家白医生?”江琪故意清了清嗓子,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偶像!白莲花!禁欲系男神!怎么可能被江严那种猪蹄子玷污!”   “哎,”江素叉了一颗圣女果丢进嘴里,“话不能这么说,长得干净做事利索和床上发骚是两码事,床下工作认真负责和床上互相扑食的夫妻能一样么?”   江素的开放管家和一些老佣人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们早就学聪明了,在一旁候着,装作听不见就是了,但有的女仆就不一样了,是江严新婚后被召进来的新女仆,听了江素的话之后,纷纷羞得抬不起头,有的还在议论。   “哎呀,老张,过来。”江素将额头上的墨镜取了下来,“这几个新来的丫头,培训过了么?”   “回夫人的话,培训过了。”张叔低眉顺眼道。   “那就不是你的问题,是她们自己没学会闭嘴。”江素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鲜榨橙汁,“我看以后啊,严严和我家白医生的事情,她们指不定要往外说呢。”   “明白。”张叔点了点头。   不一会,那几个女仆就背着行李乖乖离开了江宅。   白砚苏和江严下楼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女仆离开的这一幕。张叔在一旁侯着,江素脸上没有一丝不快,而江琪似乎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白砚苏捏了捏江严的手,他耸了耸肩,没吭声。   奇怪,她们在江家的工作这么容易就被剥夺了?那可是重重选拔才突出重围的啊。   白砚苏瞟了一眼桌上已经做好的海鲜大餐,一排排黄色的壳嵌着白色的肉,葱绿蘸料在旁边欠身点缀,肉美汤鲜。 第四十六章 结过婚就是了不起   “啊,你们醒啦,来来来,这是爷爷先寄过来的海鲜,特地吩咐我们亲手做给你吃!”江素见白砚苏被江严牵着,满意地拍了拍手,“昨晚手没拉够啊?还要在饭桌子上拉手手~”   白砚苏脸皮薄,在这么多人面前哪里禁得住江素的调笑,简直无处遁形,瞬间就把江严的手丢掉了,去寻自己的餐具。   “哪里拉的够啊,待会我们还要回房间拉手去呢。”江严笑道。这句话虽是对母亲说的,眼睛却一直望着白砚苏,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不大习惯剥海鲜,江严干脆把两个人的盘子并在了一起,戴着手套,担负起了剥壳的工作,剥好一点,就将肉送进白砚苏的嘴里。   “啧啧啧,结婚了就是了不起。”江琪见小两口浓情蜜意的模样,只得把脸转向窗外,“这连吃个饭都不能好好吃。”   “略,谁叫你没对象。”江严贱兮兮冲姐姐吐了吐舌头,“黄,脸,婆。”   “江严?”江琪转过身就要打江严的脑袋,被江素制止了。   “该吃饭就好好吃饭,你没对象还没手吗?给我吃!”   大概每个母亲对女儿都是致命吐槽,所以江琪的内心深表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低头默默剥海鲜,再也不吭声了。   饭毕,江素提议几个人带白砚苏好好参观一下江家的这座宅子。   结婚有几天了,江严确实也没来得及好好向白砚苏介绍这座宅子,以后他也是这个宅子的男主人,确实应该明白一些宅子的使用功能。   这家宅子坐北朝南,采光良好,宅前有一个小院子,右边一般用来停车,左边圈起来做了凉亭。夏天的傍晚偶尔谈公事或者乘凉,可以来那里。宅后分别是泳池和健身馆,白砚苏站在泳池边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江家老宅呢,一般是奶奶爷爷住的,我妈恰巧也姓江,而且是江家最独立最得意的媳妇,所以奶奶送了这套风水最好的新宅子给我妈,但是我妈房子多,这栋别墅就闲置了,这套就给我们做婚房了,以后周末度假的时候可以来这边住。”   “泳池,高尔夫球场,都是在我名下的,还有那边的运动健身馆,周末我们休整期的时候就可以来这边休息。”江严边走边介绍,“等你正式上班了,如果想长期住在这里也可以,不过这地方比较偏,需要司机长期接送你上下班。”   “好,等我婚假结束,我再决定。”白砚苏点了点头。   简单参观完,江琪就要赶回公司了,江素吵吵嚷嚷地上了车,理由是女儿不让她多吃柠檬酸奶蛋糕。目送着母女俩远去,白砚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紧张?”江严的注意力,无时无刻都在身旁人儿那里。   “有点吧。”白砚苏转身进屋。现在对他来讲,江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疑,除了江严。订亲的时候他也不过几岁,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他一手操控的。只可能是江家的人或者他的家人。   江素看着很好相处,表面上笑嘻嘻的模样,却可以一言不合就将所有好不容易重重面试进江家的姑娘们眼睛都不眨地一举打入冷宫,不顾她们死活。   据白砚苏所知,这些姑娘有的千里迢迢从家乡赶过来,就为了可以有这一份在江家打过工的简历,而江素明明知道这对别人来说有多重要,却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连改错的机会都不给于她们。   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佐证这个人的霸道和优越感,或者说,心狠手辣。   想到江家剩下那些人表面上的慈眉善目,白砚苏不禁从骨子里打了一个寒战。那个人带来的噩梦,无时无刻都在困扰着他。   婚后的日子,只要江严更近一步,他为了自保,就必须后退一步。但即使他现在不敢爱,但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到这份爱,他必须去努力找出这个人,先发制人,摆脱他的控制。 第四十七章 他回来了   这一日,两人因为昨晚睡得安稳,也就各自早起上班了。江严心中有事,总觉得三个案子有什么联系,所以一大早就去资料室和林平讨论了。   肖虎推开办公室的门,“头儿,有个人来做笔录了……”   江严正坐在桌子上和林平凑在一起拼接有关夜鹰的资料,头也没抬,“嗯,知道了。”   每天都有人来做笔录啊,锦城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是他们刑侦科处理的,小到谁家孩子把谁家孩子的头发扯了,大到杀人放火,上下几百个案子,也没见肖虎次次都来报道。   所以作为他的上司,江严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瞥了一眼今天的肖虎,一个一米八的大汗竟有些难为情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杵在那里干嘛?很闲?”江严晃了晃手里的材料,“不然你来帮忙?”   “不了,笔录那边我还得盯着,手下有两个实习生……”   “那就快去啊,怎么了?”江严一边挑着眉毛,一边揶揄他,“做笔录的是个美女?刚好长在你审美上了?”   “不是。”肖虎摇摇头,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感慨。   “磨磨唧唧的,”江严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把勾住肖虎的肩头,“走吧,小爷带你去看看,到底出啥事了。”   笔录室内,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子正托着腮坐在笔录员对面,仔细回答着民警的问题。   “名字?”   “宋玉。”   那男子约摸二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禁修饰的浅褐色秀发柔软而发亮,衬得那牛奶色的肌肤更显白皙。   光从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和丰神俊朗的侧脸看去,他周身的气场竟和白砚苏有几分相似。   宋玉边叙述边微笑,款款将在公司所有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民警很满意他的配合,拍了拍他的肩,又给他递了一杯茶,请他喝完再自行离开。   宋玉接过茶水,那玲珑剔透的玻璃杯和他那修长食指上的龙尾金身戒相映成趣,他慵懒地晃了晃杯中的根根绿叶,细细抿了一口道,“好茶,竹叶青?”   “宋总好品味,这是我们江队放这边的,大家平时忙着没空喝,光用来款待你们了。”民警边收拾资料边回答。   “江……队?”宋玉嘴角含笑,瞥了一眼玻璃门外面的两个正向笔录室狂奔的两人,“是那位吗?”   “啊?是。”民警顺着宋玉的眼神望去,正好看见江严推门进来,“江队来了啊,这边已经做好笔录送上去了,没事了。”   肖虎和宋玉对视了一眼之后,飞快地将眼神移开了。   一大早,宋玉因为公司手下两个小明星在录音棚打架的事情而不得不出面带他们来公安局调节纠纷。处理这些的时候都是肖虎在场,但为了能不让江队和宋玉碰面,肖虎已经很努力了。   直到早上那一句话——宋玉问了肖虎,“你们江队,替我请他出来一下吧。”   他们曾经的爱情,肖虎,林平和陈声都是看在眼里的,而宋玉一走了之的难堪,江严独自承受的痛苦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再次见到宋玉的时候,肖虎不免心生怨念。 第四十八章 曾经的偏爱   “江队?”宋玉站起身,款款迎了上去,微微上眺的眼角含着些隐晦的愉悦。   他一手优雅地插在西装口袋里,一手冲江严伸展开,“好久不见。”   江严没有理会宋玉那个跃跃欲试的指尖,只是将下巴朝门口指了指,眼神望着另一边的肖虎,“虎子你叫我来是什么事儿?这里不啥事没有吗?”   肖虎没想到他们再次见面,江严会连宋玉这个人都不认,他只得讪讪地挠了挠头道,“啊,这边竹叶青没了。”   “这不还有?”宋玉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冲肖虎摇了摇玻璃杯中的柔绿事物,“上好的品相。”   肖虎不再吭声,只能默默观察头儿会怎么做。江严依旧不看宋玉,给肖虎比了个出门的手势,自个儿扭头就朝门外走去了。   宋玉沉默了几秒,追着江严出了门,到窗边走廊拐角时,见江严竟然叼着根烟在楼梯口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宋玉白里透红的脸庞外,显得他湿润的眸子异常柔和,“江哥,你还怪我吗?”   江严不看他,眼神落在天边那一朵柔软的云上,云下的太阳正闪耀着金光缓缓升起,“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宋玉伸手,轻轻将江严口中的烟抽出来,塞进自己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江严回神,望着一旁的宋玉。他仿佛还是十七岁的模样,微垂着鹅颈,单边肩上懒散地挂着双肩包的一条带子,一边低头看书一边时不时看江严打篮球,有时,还会将买好的水直接拧开递给他喝。   “你没怎么变。”江严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很平和。他只是简单地将宋玉手中的烟夺过来,在垃圾桶上碾灭,将烟屁股丢了进去。   “怎么学会抽烟了?烟可不是好东西。”江严说罢,转身就往楼梯上走去。   “江哥。”宋玉叫住他,“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有。”江严顿住了步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刚刚等你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你说。”宋玉推了推眼镜,纤细乌黑的眉尖跃上一抹愉悦的美丽色彩。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也不是以前的你,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就行。”江严望着宋玉眼中的火苗逐渐熄灭,补充道,“对了,我已经结婚了,他特别好,我喜欢他。”   宋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般,他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在原地垂下了头。   他默然微笑,轻盈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对啊,我还有什么资格来找你,我明明伤害了你,还害得你差点自杀。”   是啊,江严这样阳光开朗的人,是要爱一个人爱到什么程度才会在那个人离去之后颓废到想要轻生呢?   大概是情浓于水,早就把那个人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吧。   可是,宋玉伤害了那样爱他的江严,是他自己从江严的血肉中生生剥离的,差点要了江严的命啊。是他将最爱最爱他的人,狠狠推开的啊。   宋玉的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江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正在痛哭的熟悉身影,抿着嘴一言不发。   换作从前,他哪里舍得宋玉流一滴眼泪呢?只要他的宋玉一撇嘴,江严就心疼死了。只要宋玉一皱眉,江严就会绞尽脑汁哄他。   宋玉开心了,江严就开心了,宋玉是江严捧在手心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那是他唯一的软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他们在一起七年,早已经知道对方所有情绪的累积点在哪里,所以很容易让对方伤心,也很容易让对方开心。   只是江严这种典型的白羊座性格,是不吃现在的宋玉这一套的。   他爱宋玉的时候,宋玉哪怕全身污点,他都爱他,他会将宋玉宠到天上,但他不爱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再怎么完美,都是路人,都跟他江严没关系。   “哭完了么?哭完我走了。” 第四十九章 得不到你,我就毁掉你   宋玉抬头的时候,这句话的尾音刚落,而原先站在台阶上的人也没了踪影。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绸蓝色手帕,在眼角周围沾了沾。   做完这一切,他拨通一个电话,“查一个人,江严的结婚对象。二十四小时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电话挂了。他泰然自若地将手机放入口袋里,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既然得不到你,那我就毁掉你。”   ──   江严回到了办公室里,陈声,肖虎,早已经在一旁的沙发上侯着了。林平今天休假,所以没有人愿意八卦,大家也就迅速干起了手中的活儿。   “砍医生的那个人已经抓住了,他不是夜鹰的人,但确实有夜鹰的人找过他,给他钱,他相当于是为人卖命。所以,他本人和白医生并没有仇。”肖虎指着电脑屏幕中监控下的人,“审讯室都有录音,你可以重新听一遍。”   “还真他妈的是夜鹰。”江严抱起胳膊,直勾勾地盯住电脑,“我不明白,我媳妇儿这是把谁给惹上了。”   “根据夜鹰的资料显示,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自从当年被捣毁了之后,就再无余党,而有一些被夜鹰组织洗脑过的小混混以他们为榜样组成了伪夜鹰,但也最多做一些恶作剧,有时候被抓来局里谈话,也就没什么过分的事了。”陈声补充道。   “不,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江严的手指摩擦着资料袋,突然,那泛黄报纸上的一条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未参与该次事件者被警方教育后遣散。   三人面面相觑几秒后,默不作声。也就是说,当年没参加那个大事故的夜鹰组织的人,因为无罪而被释放,但他们可能密谋着一些新的计划和罪行,正在重建和展开。   江严的额头和后背倏而冒出一层冷冰冰的汗,当年局长拿命换来的,竟然不是这些社会毒瘤全部被捣毁,而是残留着一堆余孽!最可怕的是,这些余孽很有可能找上了白砚苏的麻烦!   江严想起白砚苏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儿呢?   “头儿,别太着急,这三个案子虽然都是夜鹰找人做的,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将白医生视作仇人啊。”陈声拍了拍江严的肩膀。   江严坐下来,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呆滞地望着不远处的大屏幕,上面正滚动播报着他们刑侦队最近侦破了三个案子的喜讯。   “这哪是破案啊,这是一个套一个的连环案。”肖虎也注视着大屏幕,转而望了眼自己的上司,“江队,不然你好好问问嫂子,他医生生涯里有没有得罪过哪些人。”   江严的手背搭在额头上,垂下的手指盖住了眼睛。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最该做的事就是公私分明,而因为自己的无能将工作的烦心事带回家,还要给自己的家属造成恐慌,他们都认为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而只有案子陷入僵局,无从下手的时刻,他们才会接受家属带来的信息。   “好,我回家沟通一下。”   就在这时,小刘急奔上江严的办公室,匆匆敲了门进来。   “江队,有新案子了,有个无名尸体在河边被打捞出来,确认身份后发现是某经济公司失踪好几个月的新秀明星,今天又有人报案,说他们公司的明星又丢了一个,那人已经失踪半个月了。”   “失踪了半个月才报,一点常识都没有。”   江严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道,“哪个经济公司?”   “怀玉影视。”小刘翻看着搜集到的公司资料,“现在派人出现场吗?还是您亲自去河边看看?”   “怀玉影视?”肖虎抬起头,和陈声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望向了江严。   那是宋玉经营的经济公司,手底下管理着上百个一线艺人。   “我出现场,陈声,虎子跟我来,侦查员跟着一起,出队。”江严默然套上黑色警服外套,大踏步向办公室外走去。 第五十章 你们都不爱我   宋玉的车拐进一个公寓群里,他将车子停好后,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了单元门。   进门之后,他换了双新拖鞋,又将手套和眼镜脱下,在洗漱间仔仔细细涂上洗手液,洗干净十只手指,又扯了一块纸巾擦干净指缝里的水滴,才向卧室走去。   卧室内的人正在睡着,宋玉轻声敲了敲门,那人就突然惊醒了。   床上是个半裸着的男孩子,他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包裹在薄薄的天鹅绒毯子里,瘦骨嶙峋的身子只靠那副骨架强撑着。   “宋总,您回来了。”男孩子瑟缩了一下身子,眼神也怯怯地,但见宋玉挨着床边坐了下来,他还是慢慢地挪了身子过去。   男孩将头凑到宋玉肩前,停下不动了。   宋玉像揉捏小猫咪一般一下一下温柔地捋着男孩的头发,和颜悦色地听着男孩今日的汇报。   “今天八点吃了早餐,做了两组拉伸……一组高抬腿……”   “好的。”宋玉宠溺地刮了一下男孩卷翘的鼻梁,“今天很乖。”   “那,我明天能接戏了吗?宋总?”男孩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宋玉温柔的面庞,他眼底的恐惧瞬间被一片希望盖过,“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宋玉一下一下捋毛的手突然顿住了,晨光下,他那食指上的金龙戒指霎时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宋玉的笑意更浓了,“泽一,你在说什么呢?”   泽一不明白宋玉的意思,他半跪在床上,抬起头,“宋总,那日明明……”   “那日明明爬上了我的床,就想做我的人,接男一号的戏?”宋玉原本温柔捋着发丝的手指突然发力狠狠扯住泽一的头皮,“我告诉你,如果所有的癞蛤蟆都想像你一样上位,那我宋玉不是被人睡过个百八十回了?我很脏么?”   男孩惊恐地被宋玉揪着头发往床下拖,他踉踉跄跄地跟着宋玉的动作,最终跪在了窗前。   “你们每个都说爱我,结果最终都只想着你们的通告!”那男孩的头被宋玉一下一下按在大理石窗沿边,狠狠地磕出了血。   “宋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男孩一边哭着,一边抱住宋玉崭新笔挺的西装裤,“我仰慕您的大名,仰慕您万丈光芒的人生,我是真的想成为你的伴侣的!”   “放手。”宋玉的眸子猩红的可怕,他抬起脚,冷声望着身下哭泣的男孩。   “我是真的……”泽一以为宋玉终于冷静了下来,于是他又像个虫子一样重新拱到宋玉脚下,一遍一遍亲吻着他的指尖,“宋总,我……”   泽一的话还没说完,换来的是宋玉用尽全身力气的一脚。   他刚刚好踹到泽一的左侧肋边上,疼的泽一差点呕出一股酸水,只可怜他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第三下,第无数下,宋玉疯狂地踢跺在男孩身上。   泽一的身体本就瘦弱,又被踢了好几下,顿时一阵眩晕。宋玉看到眼神逐渐迷离的泽一,突然发了狂似的将他的衣服全部撕烂,他脱下自己的西裤拉链,将那个可怜的男孩按在了窗台前。   四十分钟后,宋玉终于发泄完了,他从口袋里戴上眼镜,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领,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款款出了卧室门。   管家早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宋总,泽一……”   “人没死,不过要防止逃跑和报警的话,得拿个链子锁住。”宋玉的食指秀气地夹着一根烟,烟雾缓缓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笼罩着他慵懒的面容,“如果不听话,下场还是跟前一个人一样。”   “多大的锁?”管家一边说一边在ipad上翻找,“地下工具库里最近新进了些产品,型号比较新,我还不太熟悉,抱歉。”   “无妨。”宋玉举起食指,示意他说正事。   “这个行吗?”管家指着一个手腕大小粗的锁链,对宋玉比划道,“可以套脖子上。”   “你看就行。”宋玉的指尖轻轻在ipad屏幕上点了点,丢给管家一个会心的笑容,“这方面,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么?” 第五十一章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宋玉的手机里弹出一条邮件。   宋玉浅笑盈盈,指尖欢快地在屏幕上下滑动。附件打开的第一页第一行,便是白砚苏的工作照。照片上的人眼神澄澈,眸中柔情泛泛却又斜裹着几丝内敛的傲物之气。   宋玉的指尖在白砚苏的唇角点了点,凛然笑道,“这医生生的倒是像块美玉。”   曾经的宋玉,也颇有少年之气,无论是志气、风姿,还是恃才傲物,他都曾经有过。只是经过岁月的打磨,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一腔热血和肆意妄然慢慢在没日没夜酒香肉臭的应酬场所消磨掉了。   可是资料上这个人虽然已经跨入而立之年,但他眉宇间蕴藏着坚韧和洒脱的少年之气却依旧那么浓厚……这种难得的风骨,究竟对江严多有吸引力,宋玉非常清楚。   他指尖顿时在手机膜上留下一道狠狠的划痕,嘴角不免流露出一两丝病态的笑意,喃喃地安慰自己,“你还是喜欢我的吧,他多像曾经的我。”   管家见宋玉的状态不对,立刻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宋玉,“少爷,吃药吧,不然一会又该难受了。”   “不必。”宋玉抬起头,眼角已满然错综复杂的泪痕,“我欠江严的太多,这一两滴眼泪算什么?就算我这条命还给他,也还欠点东西。”   “这……”管家有些为难。他跟着宋玉已经三年了,虽然从前宋玉的经历他不是很清楚,但他只知道,宋玉的情绪病很严重,他不能让宋玉因为情绪丢了命。   这三年来,他犯病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宋玉回国前一阵得知江严结婚消息的那一天。他躁郁症发作,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宋玉的父亲在吃牢饭,母亲早已经去世,所以压根没人关心他,当时要不是管家及时发现,可能宋玉都丢了一条命。   “不用担心我。”宋玉不理会管家,转身拐进走廊尽头的书房后,关上了门。   白砚苏过往的经历,以宋玉一目十行的办事能力,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坐在转转椅上,左晃右晃,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真有趣啊。”宋玉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偶有几只飞鸟掠过,“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只可惜不知道是你。你是几月生的啊,我该叫你哥哥,还是弟弟呢?”   这会,宋玉的心情大好。他觉得世界对他真好,就连他要开始惩治“情敌”的时候,老天竟然多给了他一个正当的理由。   当年爸爸被判重婚罪,就是因为有这两个人。一个是张迎,一个是她儿子。巧了,白砚苏竟然就是张迎的儿子。在妈妈自杀后,小小年纪的宋玉被送去了亲戚家寄养,而公司剩余的财产和股份,被一哄而抢。   后来,总被打骂的宋玉在14岁彻底被赶出了家门,直到17岁遇见江严。   后来他去精神病院看奶奶的时候,特别特别恨世界和社会,也特别恨一个叫张迎的女人。   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彻彻底底毁了他宋玉的家。 第五十二章 失踪   “江队!”宋瑞敏急急忙忙奔入办公室,巡视了一圈,最后才找到刚刚从外面端着茶杯回来的江严,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嚷道,“我弟失踪了!”   “什么时候失踪的?”江严放下茶杯,敲击了一下键盘,屏幕上显示的是前阵子失踪不久的怀玉影视的艺人资料,“跟这人丢的时间差多久?”   “这……”宋瑞敏呆住了,她抢过鼠标,飞速上下浏览了一圈泽一的资料,“这是我弟!”   “前几天丢的那个小明星是你弟?”林平从隔壁桌子上伸出头,见宋瑞敏都快哭出来了。   “宋姐,心真的太大了啊,丢了半个月了你才报警?自己也好意思是警察?”林平在宋瑞敏的脑壳上敲了一下,“长点心啊!”   “不是我心大,他是怀玉影视的练习生,所以经常封闭训练,联系不上是正常的。但昨天是他的经济人给我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回家去了,我才知道他没在公司。”宋瑞敏嘴巴一扁,眼泪圆滚滚地就啪嗒啪嗒向下巴周围掉。   “然后找了一晚上也没找着人?”陈声撕开一包圈圈相印,将纸巾递了过去。   “对。我以为他压力太大,躲起来了,能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宋瑞敏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尖,用纸巾抹干净眼泪,“好丢人,竟然在你们这群大老爷们跟前哭。”   “头儿,不然你跟宋总联系下,然后咱们去公司调监控吧?”林平不嫌事大地盯着江严沉默的脸,又补充了句,“反正今天也要出队调查,你跟宋总又是老熟人,事情肯定好办多……”   林平还没说完,就被肖虎瞪了回去。   按照以前,瞪人的肯定是江严,还会喝止任何人都不许提宋玉,但时过境迁,如今已经结婚后的江严学会了在提到宋玉的时候沉默,甚至平静的没有一丝怒气,“好,你们在这边等我,我联系好了咱们就走。”   宋瑞敏也知道江严和宋玉的事,江严离开房间后,几个人纷纷开始谴责林平。大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确是放心了不少,因为单单从表现来看,江严大概真正放下了宋玉这个人。   什么是真正的放下呢?大概是真正悄声关门的时刻。当你不再删除他的联系方式,也不再避讳他的人和他所有的事,那么才是真正的放下。   江严打的是怀玉影视的公共电话,前台转接秘书,说明了他们要调查的情况。秘书没办法做决定,因为老板不在公司,听说已经消失一下午了。   “老板也消失了?”肖虎抓了抓头皮。   “不可能吧,也许是外出办事去了?”陈声挂掉电话,汇报给在一旁站着的江严,“一队去怀玉影视调查了,宋玉今天压根没来公司。”   “宋玉今天早晨因为艺人纠纷来了趟局里,然后回家,再然后就不知去向了……”林平一边查着各路段的监控,突然叫道,“这儿!看到他的车了,他去了市医院,十分钟后又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你们绑的是鬼眼的媳妇儿   “宋玉这丫去市医院干什么?”肖虎拖着鼠标,拉动监控的进度条,又发现车子停到了新城街道旁的咖啡馆,接着,白砚苏和宋玉一前一后下了车。   “这……”办公室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又统一将目光投向了江严。   白砚苏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江严明显坐不住了,脸色沉了又沉,最后憋出几个字,“继续找。”   没过多久,两人从咖啡馆步行出来,拐入一条胡同里。但宋玉的车,就再也没动过。   “头儿,胡同后面没有监控,他们可能从后边走了。”肖虎继续拖动着监控录像,正要关闭时,画面中突然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他们从胡同里跑出来,扛着两个长条状的麻袋就上了一辆面包车。   江严握住拳头,指着屏幕,“切换到外环路,车往那边走了!”   “出队出队!”林平见此,一边飞速套衣服一边揪住陈声,悄声道,“这宋总才回国,就找上原配麻烦了,一出大戏呀。”   “得了吧你,你没看到两个麻袋吗?估计宋玉也被打晕了。”   “好了,赶紧走。”   ……   面包车后备箱里,两个被打晕的人一左一右倚着乱七八糟的草垛昏睡着。   车座前两个人在聊天。   “这俩太矜贵了,轻轻敲了一棒子,就睡到现在,话说啥时候醒?”瘦猴不安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谁知道。”胖子抽了一口烟,砸了咂嘴,“最近上面的任务奇怪的很,老让我们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哪个是白砚苏?”瘦猴一边问一边伸头去看被丢在后备箱的两个人。   “长那么像,都白白净净的,随便哪一个都行。”胖子也回头瞅了一眼,“这不,醒了一个,问问呗。”   瘦猴望着两人,他们的身形,气质间虽有异曲同工之妙,细看却又不同。宋玉眸中的胜券在握更显贵气,而白砚苏虽然还睡着,那稳重求胜的眉宇间却添了几分淡然。   分不清,但是感觉两个都不好惹的样子。   “你是谁?”瘦猴被宋玉盯得发怵,只得憋了一句。   “我还想问你是谁。”宋玉将头搁在草垛上,眼神懒中带着些傲然的冷淡,“绑架么?要多少钱你说?”   “还能要钱啊?”瘦猴第一次接上头给的任务,扭头惊喜地戳了戳胖子,“能要钱哎!”   胖子扶了一下额头,转身对宋玉道,“不好意思他新来的。这么说吧,给我们钱,然后你俩谁是白砚苏,留下,另一个,走人。我们的人会从你下车的时候一直盯着你,如果你报警,立刻就杀了你。”   “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们要干什么呢。”宋玉的眼神倏地温柔了起来,竟在亡命之徒面前说起了俏皮话,“钱能解决的话,是好事儿啊。”   “你想死是不是?”胖子见宋玉语气轻松,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给我搞清楚,你们现在是在被绑架。”   “哦,我很清楚。”宋玉无辜地冲一旁昏睡的白砚苏努了努嘴,“你也需要搞清楚,你绑架的可是警察家属哦。”   “条子怕什么,只要不是……”胖子正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扭头抓住瘦猴,“头儿怎么说的来着?别把人整死了就行?”   “额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就是别把他小命弄没了就行,然后如果碰见鬼眼就必须逃。”瘦猴一边回忆一边说,“头儿说,这个姓白的好像经常和鬼眼在一块来着,好多兄弟都被鬼眼抓进去了。”   “巧了,你们绑的就是鬼眼的亲媳妇儿哦。”宋玉势在必得地看着二人的脸慢慢变了颜色,他眸中的笑意渐收,削薄小巧的唇畔动了动,“还不给他解开?” 第五十四章 阿玉也很疼   就在这时,瘦猴被一双从车窗外伸出的手死死地按住了脖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别动,警察。”   胖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声的枪抵住了太阳穴。   两人一左一右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就那么隔着车门,被陈声和肖虎控制在了原地。   后备箱打开的时候,宋玉首先看到的是挂在江严额头上那层晶莹剔透地,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些汗,曾经都是为他流的。   江严的体质很好,不怕热也不怕冷,哪怕在大热天打球,也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出一身臭汗,最多是一层薄薄的汗,这点曾经让体弱多病的宋玉非常羡慕。   而在中学期间让江严唯一浑身冒汗的时候,就是宋玉午睡忘记回电话,或者突然请假没去上学,也没告诉江严的时候。   在那几年,只要是宋玉的事,江严可以拿命去赌。如今虽然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宋玉却依然没有忘却曾经有一个人爱他如生命,对他偏爱入骨。   虽然,他已经把他,弄丢了。   所以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宋玉还是在第一时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严。   在江严打开后备箱的那一刻,他的世界是寂静的。   他从市局一路狂奔到这个地方来,边开车边想,如果他家白医生真的被虐待了,他肯定要让绑匪褪一层皮,最好再吐一地血。   他都想好了对白医生说什么台词好表达他焦急万分的心情,“你吓死我算了。”   当到达这里时,他脑海里只有“白砚苏”这个人的所有音容笑貌,在搜寻对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变成了八倍镜,头脑自动模糊掉了周围的所有事物,包括宋玉。   面包车的后备箱空间很大,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草垛,白砚苏被人打晕了丢在一朵草垛的后面,双手和双脚被捆成小小的一团,软软地在草堆之间匐着。   找到了人,江严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他的脚刚踏上后备箱的边沿,这才注视到倚在一旁的宋玉也被五花大绑着。   宋玉慵懒地倚在粮食垛上,虽然两手和两脚被绑着,面上却一副如坐在后备箱旅游似的怡然自得的神态。   江严懒得去看宋玉,他忙着给他家白医生快速松绑,多勒他一秒,江严都觉得肉疼。白砚苏细皮嫩肉的,被粗糙的麻绳绑了一会儿,手腕和脚腕都勒出一条清晰的红印。   江严把白砚苏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大手握着白砚苏的手腕,仔细摸了摸那条红印,又回望了一眼昏睡中的他,不由得在他唇角亲密地吻了一下,低声道,“我没保护好你,受苦了。”   “江哥,阿玉还绑着呢。”   江严的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颤抖。   宋玉的声音本就带着些少年的清朗,此时染上了些弱弱的娇嗔,竟把江严一下就拉回了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宋玉跟在江严屁股后面絮絮叨叨。   “江哥,算阿玉求你了!帮我签名吧!”   “呜呜呜,江哥,你就跟阿玉抢~”   “江哥!阿玉想你了啊,还有多久回来啊?”   ……   江严晃了晃脑袋,把白砚苏打横抱起来,跨过宋玉后跳下车,吩咐道,“找个人过来给他松绑。”   车外的肖虎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氛围,宋玉变脸可真快,刚刚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会见到江严立马就软下来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第五十五章 什么都没变   林平按照吩咐开着江严的私家车跟着二队来到了现场,下车后一溜烟就蹭到了江严跟前。   “哥,我来做事了。”   他瞅了一眼江严怀里昏睡的白砚苏,吓了一跳,“白医生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先带他回家。”江严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想赶紧把白砚苏带回家,再让家庭医生来看看情况。   “车钥匙。”林平将钥匙递给江严,扭头去给宋玉松绑。   “宋总,你这皮也不禁绑呀。”林平见宋玉手腕处被摩擦地起了皮,红肿地暴露在空气中。   宋玉好像无心与林平搭话,他蹙着眉头,瞅着林平松绑自己的动作,催促道,“动作快点。”   林平被宋玉略带斥责性的语气吓了一跳,从前的宋玉他们都接触过的,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跟在江严身后,打个喷嚏都觉得吵到别人了的乖小孩宋玉吗?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林平一边拿刀划开宋玉身上粗厚的绳子,一边打量着宋玉。   他的五官似乎和几年前没太大变化,只是下巴冒了些黑青的胡渣,添了些沧桑的味道。   从前他眼底那片如水一般的青涩纯净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淡的防备和伪装。   “走吧。”   林平也懒得和宋玉搭话,时间能把人磨得不成人形,也能把人磨成另外一个人,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如果他还是从前的宋玉,至少会和自己打声招呼吧。   宋玉被松绑了之后,长腿一迈,优雅地走下了车。   他揉了揉手腕,掠过林平直接就向江严和白砚苏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似乎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回头冲林平微微一笑,“谢谢林哥。”   林平点了点头。   他似乎哪里变了,但是似乎哪里又没变。难道,以前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宋玉,其实只是他们不够了解他?   宋玉的动作依旧被肖虎和陈声注视着。 只见他走到江严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江哥。”   江严直视前方,并不看宋玉,车窗却摇了下来。   “江哥,我晚上没地方去,绑匪估计是冲着我来的,今天让我特别害怕,我可以和你,还有嫂子一起住吗?”   江严不理会宋玉,车窗摇了上去,一脚油门便冲出去了几百米。   片刻后,笑容从新回到了宋玉的脸上,因为江严的那辆迈巴赫,重新回到了宋玉身旁。   “上来吧。”   宋玉拖着半瘸的腿,一扭一拐地上了车。   江严见二队把人运回去了,也就叫陈声和肖虎他们可以回去了。林平看了看副驾驶上的宋玉,又望了一眼在后座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白医生,给江严比了个“call“的手势。   林平鬼点子多,这是在暗示江严,如果实在对付不了宋玉,就给他打电话。   江严收下了暗号,开车驶离了现场。   一路上宋玉表现得平平静静的,也不多话,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向江严讨了一根又一根烟抽,呛得两个人不得不将窗户全部打开。   江严其实不想管宋玉的,他怕麻烦。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跟白砚苏解释他和宋玉的关系,但是刚才在他踩油门的那几秒,突然意识到,宋玉很可能是一个对他和白砚苏推波助澜的工具,不如留着。   车子停在宅院门口,江严让宋玉先下车,自己把白砚苏送上楼去。   张叔把宋玉迎进门的时候,有些惊讶,眼前的这个人从前他再熟悉不过了。从他高中开始,就一直住在江严家里,一直住到大学,住到开始工作。   就在他们以为宋玉要和江小少爷结婚的时候,宋玉突然失踪了,不告而别。   如今再见,不禁百感交集,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寒暄。   倒是宋玉,他很自然地和张叔打招呼,“好久不见,张叔,你是专门被调来这个宅子的吗?”   “对,少爷成婚后,我专门过来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张叔让宋玉坐下,给他泡了杯茶。   “竹叶青。”宋玉从前在江严家喝的最多的茶就是竹叶青,因为曾经,这是他最喜欢喝的茶,江严才叫人买了好多放在家里,两个人一喝就是好多年,江严渐渐喝成了习惯,竟然一直没改。   可是后来的宋玉,却爱上了美式咖啡。这大概是一个人的性格吧,总有人是会变的。   环顾四周,这个宅子很大,呈四方形,曾经江严专门带宋玉来看过,说是为他们结婚准备的,那时候连窗帘都早已经换成了宋玉喜欢的昂贵奢靡的绸……过,现在窗帘已经被换成了轻薄简单的料子,墙壁的贴纸也早已被撤下,屋内易主,江严的心上,也早就易主了吧。   这时,江严独自下楼了。他脱去了白天穿脏的警察Polo衫,换了一身浅灰色家居服,就连那有些凌厉的眉头都被衬得温柔了些。   宋玉见江严下楼,踩着小步就跟着他来到了桌前。   “你还是很喜欢喝竹叶青啊,白哥哥知道吗?”   “知道啊,他跟着我一起喝。”江严从冰箱里拿出一杯水,咕噜咕噜灌进喉咙里。   “你喝水还是这么快,小心伤胃。”宋玉一边说着,一边就扯了张纸巾往江严嘴边送,想要替他擦嘴边的水珠。   江严愣了一下,转而后退了一步,他一把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擦嘴。   “你,怎么感觉有点紧张?”宋玉像是小孩恶作剧得逞了一般嘻嘻地笑着,“你害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张叔见两人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又害怕白医生突然醒过来,宋玉整出什么幺蛾子让小两口产生误会,于是就招呼两人过来吃水果。   “哇,江哥你还是这个习惯啊,“宋玉见江严一颗一颗把葡萄从藤上捋下来,最后收集在一个小盘子里吃,笑道,“真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变呢。”   宋玉本身是不娇气的,碰见江严就娇气的很,曾经连吃个葡萄都嫌藤扎他嘴皮,后来江严就养成了个习惯,每次吃葡萄就捋下来放盘子里,这样宋玉就可以舒舒服服吃了。   江严眼皮都不抬,“快十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江严太了解宋玉了,所以不想和他多扯皮才这么说。   但在宋玉听来,就变了味儿。他觉得,江严在暗示自己,大抵还是两个人的回忆足够强大吧,让江严真的忘不掉他。   想着想着,宋玉不由自主地凑过去飞速亲了江严的脸颊一下。   轻轻地,啵。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张叔的声音。   “白少爷,您醒了?” 第五十六章 你们睡过了没   “嗯,下来有一会了。”白砚苏的眼神掠过江严神经紧绷的脸,将视线放在宋玉身上,原本懒散的眼神倏然集中。   “你?”白砚苏这个问号是对宋玉的。   这个“你“,在江严脑海里飞速过了三遍,他以为白砚苏在问自己,想要借宋玉试探对方的心情一下被担忧所替代了。   “他是我的老熟人然后我来救你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也在然后他没地方去他……江严急着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砚苏打断了。   “没问你。”白砚苏从楼梯口慢慢挪步过来,靠近宋玉,“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宋玉慢慢瞪大双眼,转而有些无措地望着江严。   “江哥。”   江严见白砚苏对宋玉和他的关系,还有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一点兴趣都没有,心早就跌倒谷底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替宋玉解释道,“他被追杀,怕的很,带他来住两天。”   “他被追杀?”白砚苏罕见地将眉头一挑,话到嘴边,眼神在江严和宋玉身上溜达了一圈,又挪了回来。   “宋总今天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字字都记得,我的生命,在您那里可是一文不值。”   一个人内敛的情绪储藏的久了,喜怒哀乐都不容易被人发现。   但白砚苏平日里的神色总是舒缓温和的,再怎么心情低落,也只是眉梢略带疲惫,语气礼貌又宜人。   见惯了他这个样子,江严都会忘记了这个人生气时的样子。   除非他口不择言。   “你ta妈睁眼说你妈的瞎话呢?”   白砚苏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要上楼,顺便吩咐张叔,“药箱帮我拿上来,送客。”   这是张叔第一次被白砚苏差使,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有些欣慰,这个男主人的作风,今天在某些重要因素的作用下,终于被拿出来了,但遗憾的是,真正需要激发他认识自己内心的机关,还没被完全开启。   “江哥,阿玉没有这样说过。”宋玉的眼神从白砚苏背影里撤下来,望着江严的眸子里有些莫名湿润,“你别怪他,可能白医生   也是被吓到了,所以他才这么说我。“   江严用手势制止了宋玉,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没那个心情听宋玉闲扯,宋玉嘴皮一掀,死人都能被说成活人。所以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一家公司经营的这么好。   江严心中有数,便不再搭理宋玉,他只顾着自己闷闷的上楼。   平日里再怎么着,江严都能在白砚苏那里抠出一两丝甜味的,可能是因为他暧昧不明的态度,才导致了江严误会了白砚苏正走在爱他的路上。现在看来,都是一个人自作多情啊。   可是即便如此,江严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朝白砚苏移动,他急切想知道,宋玉之前有没有说什么让人误解的话,白砚苏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进门之后,江严贴着门缝站着,也不过去,就那么隔着远远地问正在自己包扎伤口的白砚苏。   “看什么看,底下不是有个需要哄的吗?”白砚苏一边给自己被绳子磨破的地方包扎伤口,一边斜睨了一眼江严。   “什么玩意?”江严突然揣摩到白砚苏话中的指向,霎时一股从腹腔腾升而起的喜悦直冲头顶。他踌躇了一会儿,凑到白砚苏身后,死死地将他圈住。   “你在吃醋。”江严把脸搁在白砚苏瘦削的脊背上,重复道,“我们家小白在吃醋。”   “我没吃醋。”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但是他却很安分,没有挣脱江严的怀抱。   “你学会说谎了,你确实在吃醋对不对。”江严像个孩子一样将白砚苏抱得更紧了,头在他脊背上蹭来蹭去,“你就是在吃醋。”   “我没吃醋。我只是觉得看见别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不太好受。”白砚苏这个人虽然待人接物游刃有余情商极高,却在亲密关系中一点都算不上高手,他不知道他这简简单单陈述自己心情的一句话在江严的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浪花。   所以下一秒,白砚苏就被推倒在了床上。   江严屈着膝盖跪在身下人的两腿之间,却什么都没做。他闭着眼,庄重地在白砚苏略带冰凉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地、带着颤音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   江严的唇畔很温柔,纯色也很好看,又软又亮像花瓣一般的果冻。白砚苏虽然不明白江严为何突然做此动作,但他也确实被带到了这个情境中去。   “你在笑。”江严温柔地亲吻了一下白砚苏微微勾起的唇,下一秒,他突然暴力地撕开白砚苏的衬衫领口,张嘴就冲那条粉红色的疤咬了下去。   “你ta妈属狗的?”白砚苏疼的直抽气,一把推开江严,自己往后缩。   江严望着那条被自己这段时间越啃形状越杂乱的小疤,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白砚苏捂住领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只要是能探究到,接近白砚苏内心世界的,江严一律都会抓住机会。   “我这条疤,你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没什么执念。”江严恢复了往日贱兮兮的样子,他凑近白砚苏,“只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吃,那里最好吃而已。”   “这个疤是小时候我妈妈打我留下的,细皮嫩肉不禁打,就一直留着了。”白砚苏摸了一把自己的那条疤,上面黏糊糊还带着江严的口水,他反手就在江严脸上抹了一把,“你闻闻你口水的味儿,真臭。”   “好的不学学坏的!”江严拍了一下白砚苏的头,故意凑近他耳边道,“你该跟我好好学学,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学什么?zuo爱的时候咬人,不做的时候拱人?”白砚苏瞟了一眼江严皮带下方,反唇相讥。   “.”不愧是他江严的媳妇,三两句话就怼得他没话说。   不过,江严确实想撬开他脑袋看看,他一天到底在想什么。   “我还没问你,你和宋玉怎么回事?”白砚苏拉了拉江严的胳膊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两个人闹够了,是该进入正题了。   “我和他,曾经相爱过。”   “我知道,这些他今天都跟我说了。”白砚苏点了点头,“江严,其实我特别想了解一个事。”   江严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一万种解释,什么为什么分开啊,早都不爱了啊,他就是吃屎也跟我没关系啊之类的话,可是白砚苏问出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七年时间,你们早就睡过了吧?说说你们艹了多少次?” 第五十七章 小伙子,你这是滥交   江严的冷汗因为这个问题湿了一后背。   哪有问伴侣和前任……种问题的?   “媳妇你听我说哈,这个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多少次?”白砚苏追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多少次,我又没算过。”江严挠了挠后脑勺。他不明白,白砚苏这是在介意,他的过去吗?还是.   果然,江严还是了解白砚苏的,他不是八卦的人,他也不是因为占有欲才问这个问题。   白医生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江严的脑门,“次数记不清没关系,那你们会戴套吗?”   “有时候。”江严虽然脸皮厚,但在白学究灼灼的目光下,脸还是可疑的红了,“你别问了,谁都有过去的。”   “我就没有。”白砚苏抱着手臂,起身从架子上取了一件轻薄的外套。   “你有,你把陌生的醉酒男人拉进酒店,欲行不轨!我怎么知道你是第一次还是第n次这么做了。”江严故意扁着嘴,伸出一根指头在床单上画圈圈。   “那次是,我的第一次。”白砚苏低下头望了自己的脚尖一眼,思绪飞快地回到那一晚。   “我青春的翅膀,从来都是夭折的,我以后的人生也注定是夭折的。我没有恋爱,没有牵手,没有遇见喜欢的人一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想去死。”   那天的日记因为这句话被母亲看见,被撕了个稀碎。这么多年,张迎将丈夫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却因为忍气吞声很多年而把自己活活逼成了疯子。   读博士的白砚苏已经有了生活来源,他只得一边去医院负责母亲的医疗费,一边供弟弟读书。   母亲出院后也常常犯病,犯起病来最狠的时候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所以撕碎日记,只是小事而已。   婚期将近,在锦城孤身一人的白砚苏彻底绝望,决定在和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结婚之前,做一些人生中不拘一格的一些事。   白砚苏从小便是按照自己定制的生活轨迹来成长的,作息严格,没有不良嗜好,连两性的事都清心寡欲。所以酒吧里的一夜I情,是他觉得最出格,最不符合伦理的一件事了。   江严听着白砚苏的解释,不免有些心疼。张迎有躁郁症他是知道的,但她发疯,杀人,时不时犯病,江严没办法将这些与一个性格如此温柔的美人联系起来。   也是,人生都毁了,她还有什么资格重头再来?无非是自我排解罢了。所以对于那些因为不良遭遇而发疯的人们,大概是一种无奈的排解方式吧。   江严回神,漆黑圆润的眸满满是心疼,“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见你呢。”   “现在遇到,也不晚啊。”白砚苏回望着江严的眸子,缓了几秒,走近他。   当望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江严的瞳孔很圆也很亮,仿佛要聚集自己最大的能量去关注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在此时白砚苏的眼里,江严的眼睛圆嘟嘟亮晶晶的,很可爱。   白砚苏微微垂下头,漂亮的唇张开了些,在江严的鼻尖上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谢谢你的关爱。我上班去了,宝贝。”   江严呆呆地望着门“啪嗒”一声被关上,然后“嗷”地一声从床上狂跳起来,原地打转两圈之后,又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躺下。   他一边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边念叨,“我上班去了,宝贝,我上班去了?宝贝.哈哈哈哈”   半晌,他骤然坐起来,看了看表,赶紧起身穿衣服。   “我艹,我怎么现在越来越傻I逼了。”   上午的案子还没破,成天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了,江严有些懊恼地冲下楼梯,走到院里。   另一边,白砚苏早已经发动了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锦江大道上,顺手给门诊值班的医生打了个电话。   “喂,白医生啊?”   “小胡,帮我挂个检验科的号,要今天下午的。”白砚苏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夹着一支烟伸出窗外。   “检验科?好的,放您的名字吗?”   “不是,你挂江严的名字就行,就是锦城鬼眼的那个江严。”   这个医生还不清楚白砚苏和江严的私人关系,突然接到白医生帮忙挂号的消息,不禁有些好奇。   江严的风格可谓锦城贼子闻风丧胆警察中的黑道,就是普通群众也敬畏他两三分,但白医生可谓锦城仙鹤,乃人民一级钦慕保护对象,这两人怎么会认识?   “那个,江严那样的人,白医生你怎么.啊我知道了,他有病,你是他的主治医生是吧?”   “嗯,他算是有病。你帮我挂个号就行,待会见。”白砚苏按掉电话,嘴角爬上一抹笑意,是有病,粘人的病。   与此同时,江严的迈巴赫也缓缓从院里行驶出去。这时,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江严滑开一看,是白砚苏发来的短信。   “下午能请假吗?来一趟我医院。”   江严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飞快地回复,“局里有点事,我先过去一趟,晚点去你那儿可以吗?”   “嗯,好,待会见。”   两小时后   江严急匆匆地赶到检验科,见白砚苏正坐在办公室里帮其他医生看数据。   全科全能白医生,哪里需要哪里跑。   江严敲了敲窗,“白医生,我来啦。”   听见江严的声音,科室里所有的人霎时紧张起来,大概是见到警察的通病吧,虽然自己没犯错,可是见到警察就是紧张。   “过来。”白砚苏一手随意地插在白色长褂口袋里,一边冲江严招手。   “来了。”江严迈着大步走近白砚苏,“到这里做什么?”   “给你验血。”白砚苏这句话还没说完,两个小护士便从科室里出来,一左一右把江严按住,另一个医生便从窗口伸出针头,扎进江严的血管里。   “?”一直到抽完血,江严都一头雾水。   白砚苏拿着单子回来,扫视了一下,“嗯,各项指标很正常,说明你没问题。”   “?”   “滥交容易得病,我检查一下你得病没有,现在看来,没有得病,你可以回家了。”   什么意思?江严眉头一挑,自己怎么来说之前也只有宋玉一个人,怎么就变成滥交了?   突然,江严注意到白砚苏望着自己那副欲言又止又止不住的表情,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害,有文化就是不一样,不然都不知道他在骂人。   “你的意思是,和宋玉这种人睡过,容易得病?”   “对,你和他做过,就是滥交。” 第五十八章 冤家路窄   江严忍住笑意点点头,“嗯!你说的对,那现在咱们能下班回家了吧?”   “好,我去跟胡医生打个招呼。”   白砚苏转身进了化验室,胡医生正对着滋滋冒烟的机器,有些焦头烂额,“这到下班时间了,怎么还坏了一个?”   “老胡,我先走了,有事再打电话。”白砚苏指了指内窗外的江严。   “白医生啊,还好你是他的医生,你要是他丈夫啊,那可不得了了。”胡医生推了推眼镜,“你还得把他送回病房啊?”   “怎么说?”   “江严曾经手撕歹徒的传闻你听说过没?之前他还跟尸体一起睡了好几天呢,这人性格凶狠,对谁都横眉冷眼的,指不定哪一天你治病没治好把他惹急了,他能把你吃了呢!我看他那样子,肯定是个下了班回家跷二郎腿等饭吃的少爷,啥也不做就会指点江山了,你说伴侣能不受苦么?”   白砚苏望了一眼在门口乖巧地坐着等自己的江严,心底荡漾起一片水波般的柔软,“他啊,不是传闻中的这样。”   胡医生坚定地摇摇头,“幸好你福大命大,只是他的医生嘞!也不知道他的伴侣是谁,可倒霉死了!”   白砚苏无意争辩,只是似若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窗外轻声道,“江严,回家。”   白医生走后,胡医生的眼镜啪嗒一下从鼻梁上滚落下来,掉在了桌子上。   “……家?”   ——   江严今天特别开心,不管是因为那句“宝贝“,还是“回家“,他都感觉到,他的白医生,都已经把他当做亲密的人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开车的时候江严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宋玉,你少和他来往。”白砚苏坐在副驾驶,兀自冒出一句话。   他的声线本来就属于偏冷调的男低音,此时神情又有些严肃,所以语气中不免就染上了些警告的滋味。   “嗯?”江严正哼着小曲,冷不丁听见宋玉的名字,迅速提高了警惕。   白砚苏暼了一眼窗外迅速后退的高大树木,镜片后的眸子呈现出鲜有的认真,“他已经不是你当年认识的那个他了,做朋友的话,也最好小心他。”   江严笑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玉啊,他虽然懂人情,但是不至于心思深,其实他人很单纯的。”   “所以你是要和他做朋友么?”白砚苏一记眼神把江严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宋玉的事儿,现在的江严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已经褪去了所有光环的路人,既然已经归还了人海,那便就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   白砚苏不放心的并不是宋玉会来破坏感情,他也相信江严的专一,他担心的是宋玉和神秘人的关系,也担心他勾结夜鹰。   “江严,宋玉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这是他去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白砚苏踌躇了一下,望着江严强健有力,牢牢握住方向盘的手。   “不会吧,这么巧?”江严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欣慰白砚苏会慢慢跟自己说起这些事了,“不是说,当年老白进去之前,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呀。”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原配的儿子一直隐藏在暗处憎恶我也不一定。”   “不至于。”江严摇摇头,方向盘一转,驶进自家宅院里,笃定道,“宋玉不会,他没这么深的心思,不会害你的。”   白砚苏不再接话。虽然他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他总有一种感觉,宋玉不那么简单。   这时,江严的电话响了起来。   “江队,案子很好破,又是夜鹰的人绑的白哥,但是和前几起案子一样,动机不足,白哥又一点没受伤,没法完全判罪,缓几天估计就放出去了。”肖虎在电话里道。   “嗯,知道了,那泽一的案子呢?”   “泽一失踪的案子还没有进展。但是之前打捞的那具尸体案有,有目击者看到一辆车在桥的附近出现过,是怀玉影视董事长的车。”   “宋玉?”江严停住了拉开车门的手。   “对,我们正在调查,但是他的死亡时间和抛尸时间,宋玉都有不在场证明。”肖虎补充道,“我们也准备下班了,我晚上还得去大队值班,明天等你过来再安排吧。”   此时,另一边。   肖虎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宋玉耳朵里。   等两个人挂断了电话,宋玉才把耳麦关掉。”这个窃听器装的不错,不然我们也没时间及时准备。”   管家颔首,“小把戏而已。”   宋玉望着窗外渐落的红色晚霞,“天气真好呢,虽然夜幕即将降临,但新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管家立在一旁,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在场证明,其实您不需要的,反正也不是您做的。”   宋玉起身,眼波荡漾着,饶有趣味地在管家周围转了一圈,“你现在很懂事嘛,可是,人就是我杀的呀,你只是我的刀而已。”   “看来江严,真的很信任很信任我,哎,这世间,什么事都如此美好。”宋玉从管家身旁绕到窗前,窗台上养着一盆葱绿的兰花,正从顶峰冒出了两个花骨朵儿,宋玉凑上去将一个花骨朵摘下来靠近自己的鼻尖,“真香。”   这时,“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宋玉和管家对视了一眼,随即高声道,“请进。”   一位前台使者的脸出现在门外,宋玉和管家霎时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使者却恭敬地让开了去路。   她身后进来三四个穿着警服的人。   宋玉立即起身,将自己的视线与为首警官的视线拉齐。   “你是怀玉集团董事长?”为首的警官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的环境,掏出警官证,“刑警大队二队副队长,白颜齐。”   宋玉漫不经心地暼了那警官证一眼,颔首,“怀玉集团董事长,宋玉。”   “你们公司于今日暂停运营,所有涉嫌两庄案件的艺人面临调查,也请您和我走一趟。”   白颜齐身后还站着四五个穿制服的警察,管家不敢造次,只得退避一旁。   “好,但是我所有的证件都在家里,需要回去拿一下,可以么?”宋玉抱起双臂,下巴微微扬起。虽然他是询问的语气,可他浑身上下表现出来的姿态,却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白颜齐身后的警察耐不住宋玉的挑衅,就要冲过来收拾他的时候,被白颜齐一手挡了回去。   “可以,但是我必须跟着你,避免你耍滑头。”白颜齐眸中温和泛泛,语气却魄力十足,“车子不能开过30迈,只能走直线有监控的路,钥匙必须交给我开门。如果不能满足上述条件,我做你的司机。” 第五十九章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宋玉做老板以来,很少受这样的气。从来都是别人对他点头哈腰,连去市局做个笔录,那边都给他几分薄面,今天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处处为难的样子,引起了宋玉的注意。   “走吧。”宋玉心中这么想,面上却毫无愠色,他配合地将眼镜取下,放进口袋里。   白颜齐跟在宋玉身后,走进光洁明亮的地下车库里。   “马非拉?”白颜齐绕着纯白色的跑车,来回走了两圈,“这么酷!之前我姐夫也有一辆。”   宋玉没那个心情跟白颜齐闲扯,他只当这个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I逼愣头青。   “看够了吗?”宋玉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敲了敲光洁无暇的车面。   “走吧。”白颜齐接过宋玉丢来的车钥匙,“定位发我。”   “手机有自动定位。”宋玉跨上车,无声地坐到了副驾,系上安全带。   白颜齐穿着蓝绿色夏季通勤警服,几朵在蓝黑色警衔中盛开的四角星花在夕阳中熠熠生辉,宋玉暼了一眼,少年侧脸的弧度恰恰好好遮住夕阳的一半,柔软如花的唇纤而细长,慢慢看去,竟有些阳光的味道。   宋玉心中一动,想起了初次拿到警服后江严兴奋的脸,不由地问道,“这个案子,不是江严负责吗?”   “本来是,但由于避嫌,移交给我们一队了。”   “避嫌?”   白颜齐侧目而视,微笑,“上头规定,只要有私人关系的,必须要避嫌,所以我现在是这个案子的主负责人。”   “哦。”也好,宋玉收回目光,突然安心了不少。自己留给江严的形象,应该还是十几岁那个连跟异性说话都会脸红的样子,那就一直维系着这份美好吧。   宋玉目前住的公寓离他的办公室很近,他们的车缓缓行驶了不过几公里,便到达了目的地。   宋玉打开房门,映入白颜齐眼帘的是一对纠缠在一起的裸男画像,再往里走,房内一股淡淡的冷香悠悠地絮绕在鼻尖,久久不退,似乎就是宋玉身上常年的味道。   木地板干净而光滑,看来常年有人仔细打理,就如走廊两旁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一般,能看得出来房子是有人悉心照料的。   “没想到,宋总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处理这些花花草草。”白颜齐的警用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房内的人。   穿过走廊的尽头才是宋玉的卧室,而两旁,宋玉介绍是书房和杂物室,压根没有其他人居住,那么,房内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白颜齐停下脚步,望着自己身旁紧闭的那扇门——这扇门里,正有一个瘦弱的、头发凌乱的,身上满是发乌,发紫痕迹的,脖子上挂着手腕粗的手链被锁在床边,与白颜齐隔着门对视的被布塞住嘴巴的惊恐男孩。   泽一听见外面有声响,以为是宋玉回来了。每天这个时候,就是这个可怜的男孩子最怕,最恐惧的时候。   他惊慌失措地望着冰冷的门把手,每天那个门把手被拧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就是那个披着天使模样的恶魔来折磨他的时间。   他青白,孱弱的身体本就不堪一击,此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最恐怖的是,每次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之后,宋玉还要脱I光他,活活折磨他到半夜。   泽一每天晚上都哭着求饶。期望有人能听见,能救他。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已经不想要什么耀眼的明星工作,他现在只想回到他曾经的生活中去,回到阳光下。   可是,今天的门把手并没有转动。泽一的冷汗顺着瘦削的脊梁骨滑落,打湿了床单,他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白颜齐不愧是江严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身为警察的敏锐性非常强。这间屋子虽然很有家的味道,但作为公司之主的宋玉如果一个人住的话压根就没有这个时间照顾家里。   古怪,这个房子里绝对有什么古怪。白颜齐盯着身旁的那个门把手,刚准备把手搭上去,就被宋玉握住了手心。   “白警官,这边才是我的卧室。”宋玉光洁无暇的脸上泛起一股久违的温柔,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间。   而房间里的人,听见宋玉和其他人的交谈声,正拼命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求救!   白颜齐回头望了一眼身旁的那道门,愣愣地被宋玉牵着去了尽头的房间。   宋玉的指间冰凉而柔软,在微微燥热的天气显得略有优势,让白颜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这只手骨相算得上上乘,它不像大多数那样骨节分明,却纤细而柔软,一只一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在淡粉色的甲床上显得透亮而雅致。   这一看就是出自一个富贵人家的手。白颜齐顺着那光滑细腻的骨节,目光往无名指移去。   那枚极富龙吟的戒指,此时正牢牢地匍匐在指肉之间,另成一种气派。   “好戒指。”白颜齐突然就推翻了之前他所有的想法,他认为自己没必要监视宋玉了。这样优美的一双手,还有那高傲贵气的内里,怎么会和血腥恶毒的杀人案有关系?   两人走到尽头的房间停下。宋玉的房间大而宽敞,窗子是别具一格的落地式设计,窗帘是意大利品牌,主打清透和花色,显得整个房间温馨而明亮。   宋玉今天穿着条纹格子衬衫,又挑了一件月白色的塞进包里,才起身去拿证件。   白颜齐看了看那件因为塞的动作而被挤压得有些褶皱的衬衫道,“今天你能回得来,不用带衣服。”   “白警官确定?”宋玉在床边坐下,沿着衬衫的一角将它从包里揪了出来,“我每天都要换一套衣服,如果今天回不来,我可要裸奔回公司了。”   对于宋玉开的成年人有颜色的奇葩冷门玩笑,年纪尚轻的白颜齐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他挠了挠后脑勺道,“那宋总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穿我的,我办公室有衣服。”   宋玉从小便好察言观色,因此在商场多年早已属于易识人心的老手,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刚接到案子的小家伙早已经由于刚才两人逐渐熟络而褪去了之前伪装的威严。   那么,为了更加夺得他的信任和排除他的疑心,宋玉必须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将口袋里的银色边框眼镜戴上,起身拍了拍白颜齐毛茸茸的脑袋,“谢谢你,这样我就有衣服穿了。” 第六十章 你什么时候才能需要我   宋玉五官中圆线条比尖线条多,所以总给人一副温和的笑相,再依托他做事的分寸来看,他怎么都像一个可靠、忠诚的人。   白颜齐从小就惹人喜欢,从小到大被长辈摸头摸习惯了,这会又被这样的宋玉摸了摸,倒也没后退。   这宋玉倒是看起来人挺和善的,但为什么总有一种不能让人彻底放心的感觉呢?   但他的工作让他来不及多想——这个案子是个关乎人命的大案,他必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翌日。   江严的一队加班加点把夜鹰对白砚苏做的所有案子的动机和时间全部梳理清楚,几个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无限循环。   “头儿,我总觉得,是不是嫂子还有什么事儿瞒着你。”林平负责调查白砚苏小时候家庭的人际关系和矛盾,已经走访了多家他们的老邻居和老锦城市民,线索均一无所获。   “继续查。”江严坐在电脑屏幕前翻阅着夜鹰这个组织所有的资料,并不理会林平的质疑。   江严这个人对别人,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没那么多歪理,什么半信不疑的,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就不存在。   更何况白砚苏是他最亲密,拿浓情蜜意宠着的人,压根不可能对这个人有一丝不信任。   “张迎不可能和夜鹰的人交过往,包括白砚苏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就是张迎的好朋友说,张迎那种忍让的性格,也不可能和谁结仇。”林平补充道。   “这就奇了怪了,夜鹰好像处处在给白医生使绊子,但是又没有真正的伤害他,这又费财又费力的,他们图什么呢?”肖虎的双手叠在后脑勺后面,向后仰了仰。   “图他的肉体?图他的钱?”林平补了几个没有可能的可能,正准备笑,却被江严的眼神吓得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正经点,平哥。”陈声轻声提醒道。   江严的脸色不是很好,陈声看得出来。夜鹰的案子将近有个把月了,乱臣贼子还在不停地拿白医生开刷,也把警察玩的团团转,可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线索,案子彻底陷入了僵局。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预热啊?”肖虎说出了一个大家心底都不敢想的一个可能,“二十年前的一个小丑埋尸案,就是采用的这种手法,先搞恶作剧,等警察放松心态,再把人杀了。”   “不可能。”林平伸出一根手指在肖虎面前摇了摇,“那是他们有仇怨,我们已经调查过张迎所有的活动轨迹,也问过张迎本人,她们家没有和夜鹰的人结过仇,也不认识夜鹰的人。”   “对。”江严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岳母是个特别温和的人,再不济也不会与夜鹰结仇,而且原配早就去世了,也不可能是原配指使的夜鹰。”   “哎,这可怎么办……陈声无比担忧地望着江严那黑青的眼袋,“不然你申请外勤办公吧,好好陪着白医生一段时间,既可以保护他,又可以暗中观察夜鹰的动向?”   “不行。”江严揉了揉略带酸疼的眉心,将电脑显示屏关掉,“工作就是工作,不能和生活混为一谈。”   几个人不再说话。江严最近脸色不太好,大家也不敢打趣他。案子持续时间太久,如果再找不出夜鹰下一步的动机,那么有可能要出人命了。   就在办公室陷入寂静的时刻,门口出现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她望着门牌号道:“请问这里是刑侦一队吗?”   陈声坐在门边上的位置,被那个女人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来走近那个女人道,“这位阿姨,你怎么了?”   陈声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纷纷围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大妈您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江严最后一个走过来,带了一条毛巾,却发现那个女人十分眼熟。   “妈?”江严吓了一跳,他抓起毛巾就往江素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妈你怎么了?怎么满脸都是血?”   江素一脸无奈地推开江严,一把抢过毛巾,指了指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你妈我走过来的,淋雨了,头发掉色了好吧。”   “那就行。”陈声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认出来是江队的母亲之后,以为出了什么案子,没想到是阿姨染的红头发掉色了。   把江素安排好之后,江严避开办公的众人,小声教育母亲,“我工作环境又不是很轻松,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有急事找我打电话就行了。”   “没什么急事,妈就是想来看看你。”江素罕见地没有回怼儿子,她环顾了一下他们的办公室,摇了摇头。   这小子果然让自己放不下心。办公室一股扑鼻而来的烟味,一群臭男人在一起办公就这点不好,每个人的办公桌上几乎都戳着乱七八糟的烟头,一个个活像点香的,垃圾桶里不是汤汤水水的泡面盒子就是被揉成一团的A4文件纸,怎么看都是忙忙碌碌和焦头烂额的样子。   江素望着江严那有些黑青到泛红的黑眼圈,终究还是把手机上的消息点击了删除。公司再怎么难,也不能让儿子操心。   江素小坐了一会儿,又替江严把抽屉和桌子收拾干净,便离开了。江琪的电话打个不停,江素终于肯接了。   “妈,你上哪儿去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亏的这么厉害吗?因为我们公司的期货账户被人拿去了,我艹,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事儿。”   “我去看看你弟弟,我怕他知道这回事。”江素漫步在夏季的初雨中,拎着小皮包悠悠荡荡地朝前走。   “江严不会知道的,轮不到他操心。”江琪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飞快变动的数字, “妈你怎么了?快回来吧,我这快弄不住了,对方太快了。”   “江琪,你放心,我给江家干了一辈子,这点钱我还是能守得住的,就算我搭上这条命,江家的一半家产也是你和江严的。”江素在树林下站定,仰望着那座大楼。   与此同时,电脑旁的宋玉,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你做空,我做多,期货账户在手,任由货币伴我走。”宋玉的指尖在键盘四下跳动,镜片背后的脸庞依旧温润,语气却狠戾至极,“江家还有多少资产能玩呢?我一你三,赔到你叫爸爸。”   屏幕上的数字一闪而过,江琪手上的杯子突然就摔下来打碎了。   完了,对方操盘太快,短短十几秒,江家就亏掉了几个亿。如果再这样下去,一个下午,江家就破产了。   “江严啊江严,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会需要我呢?”宋玉优雅地将电子烟塞进嘴里含了一口,吐出一股薄荷味的香气。在那薄薄的烟雾后,端秀的脸颊歪曲得有些可怕。 第六十一章 妈妈交给我   江严快下班的时候,右眼皮突突直跳。虽然他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确实有种感觉,就是家里出事了。   江素的电话打不通,给江琪打了电话,只是说在忙,就匆匆挂了电话。   案子的事没解决,江严打算带着一队彻夜加班,把所有头绪都理清楚再睡觉。   打定了主意之后,江严给白砚苏编辑了一条肉麻的短信,大意就是我不在的一晚上,千万不要想我想的起不了床,一定要好好吃饭,明天见。   江严在工作上很严谨,是不得出一点岔子的,但是他在生活中,却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在自己的伴侣那里,显得温柔细心。   白砚苏的回复依旧很简短:好的。他今天回的信息速度要快一些,应该很快就到家里了,江严盘算着时间,琢磨着自己不在,让张叔买点好吃的给白砚苏补补身体。   江严的电话,江素不是不接,她是压根没时间接,对于她这种老股民来讲,操盘本来不是难事,她甚至能让对方屡战屡败。   但今天她遇到的这个对手,似乎是铁了心要自损八百换她公司全部灭亡,想要死磕到底。   江素盯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字,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跃动,每一秒,她都是在拯救公司的资本。   江家三代积累的资本,现在就已经亏掉了几近两代的钱。江琪心急如焚地跟家族里的人通话,大家都坐在电脑屏幕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抵得过对方的手速。   全完了。江奶奶亲自上阵,戴着老花镜和对面硬来。对方太熟悉江家的操作套路,就连下一秒做空还是做多都知道。   这太可怕了。对于整个股盘来讲,明明是在看不见的杠杆下大家各自豪赌,多一分少一分也不会激起太大的浪花,对面的这个人却因为掌握了江家的所有动向,一直让他们亏损。   对方要么就是个经济天才,要么就正在做着违法操控的事情。但是无论对方抱着什么目的,江琪都感觉到深深的无助。   这一次的突袭,江家怕是难以过关。   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这等事,但那时候的江素足以一个人操控全盘,稳住股市,不像现在这样难以控制。   就在这时,江素的脑海里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他们肯定得罪了什么人,那个人一定要置江家于死地。   ——   江严觉得奇怪,白砚苏这会应该已经到家了,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虽然他有时候做手术不会回电话,但是他会细心地设置一条自动回复短信:我在手术中,不方便接听电话。   但是今天很奇怪,就像上次他失踪的那样,连个短信也没有,微信也不回。   江严现在不仅右眼皮跳,左眼皮也开始跳腾了。他趁着大家吃饭的时间,开车来到了医院,既然白砚苏不接电话,而且最近他确实被人盯上了,那么江严必须去亲自确认他的安全。   江严刚走到外科科室的门口,一群人就接二连三推着两个病人朝电梯的方向冲过去。他们边跑边喊,“大家让一让,两个高危患者,等不了了。”   那是去手术室的方向,江严记得路,他第一次来这边办案的时候,记忆犹新。   江严望着那群医生和护士火急火燎地上了电梯,不由地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倒霉,一下子倒下了两个。   江严拎着保温饭盒晃晃悠悠来到白砚苏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门虚掩着,里面有医生低声交谈的声音,他们讨论得似乎过于认真,并没有听到江严的敲门声。   “我进来了。”江严一把推开门,见办公室里就方柳成和一个女医生在,而白砚苏的位置上是空的。   江严一下子想到那天白砚苏被绑架的情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问道,“白医生人呢?”   方柳成见是江严,他推了推眼镜道,“你没去看你奶奶和你妈妈啊?”   “我奶奶和我妈?”   “对啊,你家里人打了白医生的电话,他叫了救护车把你妈和你奶奶送过来的,说是一个突发脑溢血,一个突发心脏病。”方柳成回忆道,“白医生一直陪着呢,我以为你也在。”   “我靠。”江严丢下饭盒转身就往电梯口跑,难怪今天江素和江琪都那么奇怪,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江素一直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被家里娇生惯养着,也就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而嫁进江家之后,婆婆又宠她,更别提什么能刺I激到她的事了。   所以在江严记事以来,江素就没犯过心脏病。这得是出了什么事,把妈妈送进医院了?   江严的电梯到了手术室的楼层,他直奔手术室门口。三层和四层都是手术室,妈妈和奶奶应该在不同的楼层,江严两层都跑了,但都同样紧闭着房门。   江严在门外侯着,“手术中“这三个红字触目惊心,仿佛随时都可以要人的命。   江严坐在门口家属等候区的蓝色椅子上,紧紧地盯着门缝。   他竖起耳朵倾听着里面的动静,既期望医生出来,又不期望医生出来。   就在这时,门把手转动了。   江严屏住呼吸,那一秒,他所有的精神注意力,都在那个转动的门把手上,让他忘却了要呼吸,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就要准备飞速分析医生面部表情的状态了。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一袭白袍的白砚苏轻轻地关上了门。   “江严。”白砚苏两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也不朝江严走近。他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和缓平稳,甚至很温柔,但是这样平常的语气,却让江严很害怕。   “我妈怎么样了?”江严盯着白砚苏的脸,慢慢走近他。   “情况不太好。”白砚苏垂下的睫毛覆盖住下眼睑,那温和的阴影下,是一片难以掩盖的悲凉。   “什么意思?”   “你妈的心脏受到了过度的刺I激,神经也受到了巨大的损害,今天如果她醒不过来,那就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白砚苏抓住江严冰凉的双手,将它们捂在掌心里,“不过你相信我,江严,我今天会尽最大的能力,把妈妈救回来。” 第六十二章 到底是谁?   白砚苏把自己从江琪口中了解到的情况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江严。   换做从前,他肯定会一五一十跟江严陈述,但跟江严相处了这么久,白砚苏也在亲密关系中学会了一些微妙的相处技巧,事实证明,这种方式还是有作用的。   他陪江严在手术室门口坐了两个小时,江严一句话都没有说。   按照平时两人的活跃度,江严才是喋喋不休的那一个,但今天的江严,安静得异常,也许他在思考,又也许,是在担忧。   所以白砚苏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血管类的内科手术,是张院的拿手活,我拜托他给妈妈做的,绝对没问题。”白砚苏的目光落在江严青筋爆起的手臂上,用手指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又一下,“奶奶呢,也没问题,开颅很快的,应该等下就结束。”   江严感受到白砚苏的爱抚,才反手扣住了那温柔的手心。   他吻了吻白砚苏的手背,用略微嘶哑的声音低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让你费心了。”   白砚苏见江严开口讲话,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白砚苏拍了拍江严的手心,安慰滋味十足,“等等吧。”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一架床才被缓缓推了出来。病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江严奔了过去,见母亲右手上吊着输液袋,护士和医生的表情都较为和缓,于是他给张院点了点头,跟着床就朝病房那边走去。   白砚苏望着江严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他自己接二连三陷入意外,他非常明白是因为那个二十年前的赌约,他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那个神秘人所谓的“考验。”   虽然那个家伙要什么,白砚苏不清楚,但他明白的是,那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过自己的命,而且他也并没有伤害过江严。   可是如今江家开始出事,是不是和自己的到来有关系?还是说,这是一场从他嫁入江家就已经设置好的一个圈套?   张院以为白砚苏在担心江素,便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估计你岳母一会就醒了,江严还是有福气,碰上你这样好的人生伴侣。”   “我也没做什么,张院。”白砚苏缓缓摇头,望着江素病房的方向,“现在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我恐……   白砚苏当然明白张院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所以他只能早早告别了张院,来到江严身边一起陪伴江素。   正如张院所说,江素很快就醒了,只可惜的是,她的情绪一直不好。   平日里见到江严,她总要像个小女孩一样亲亲蜜蜜蹦起来抱住儿子来个熊抱,或者在心情很差的时候撅嘴撒娇说自己不开心。   但也许今天江家的事真的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亦或者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对未来的计划,她看着陪床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两个人仿佛两座门神,一左一右杵了也不知道多久,江素都不理他们。江严知道母亲心里难受,但他能做的就是联系锦城市的网警,看能不能查到对方的IP地址。   “妈,你吃个水果吧?”江严见白砚苏在一旁默默削起了苹果,他怕白医生弄到了手指,连忙接过来自己弄,“你看,不吃不喝不成事儿。”   白砚苏的刀被夺了去,苦笑地摇了摇头,他每场手术都要拿刀,切得都是些人体组织,连这些东西他都能精准地切除,区区一个果皮他能切不准么?   在这么紧急的时刻,江严还在担心自己,白砚苏内心深处不由得因为他下意识的举动感到一丝温暖。   江琪踩着高跟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病房。单从外形来看,她今天过得也并不愉快。   口红补了几遍,粉底也擦了不知道多少回,但脸上的泪痕和睫毛膏的晕染还是没少一点,就连江严这个直男都能看出来,姐姐今天差点就没有崩住。   “过来。”江严向江琪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江琪脱了鞋,乖乖地坐在江严身旁。平日里总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姐弟,在此时短暂的紧急时刻里,只能彼此依靠,让妈妈放心。   “我向你了解一些事情的细节。”江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稍微留意了一下母亲的神色,才问出下面一句话,“一秒内的亏损数量是多少?”   江素盯着床单的眼睛眨了眨,不吭声。   江琪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几百万吧。”   “几百万?!”江严起身,一拳砸在病床上的墙壁上。   那不堪一击的墙壁发出了一声闷哼。江素的眼泪霎时就流了出来。   江琪也不愿意再回忆,将头撇向了一边,“爷爷还不知道。”   “艹他妈的,我们做空做多,那边怎么会知道?连操盘手都不一定对的准,他怎么知道下一秒我们就会亏?!”江严暴怒的声音瞬间膨胀到了整个病房,房内的天花板轰隆隆被震响。   “这个东西,从常规来说,他们确实不可能知道你们下一步的操控,“白砚苏分析道,“但是如果绕过一些法规之类的东西,他们就能知道。”   江琪垂着粉颈,恹恹地,“从前也出现过类似的对家搞了我们一手的这种事,但是都能够利用杠杆扳回一局,没有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江家完了,全完了。”   “这会我也没看数据,不知道盘崩了没。”江素轻声出口,话一说完,她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江素的这句话意味明了,在她和江奶奶被抢救的这段时间,以及他们在病房对话的这段时间,如果对家在操控,现在可能江家已经破产了。   最严重的程度还不是破产,是一直亏钱,亏到一分钱都不剩。   “别这么想。”江严此时心乱成了一团麻,江氏的财产,他原本就不是很在意,但江氏I集团是他心中的神话,也是爷爷奶奶和妈妈苦心经营的产物,它历经几十年的洗礼,如果在一个下午就消香玉损,那么,肯定有人会追随着它一起消失。   可,到底是谁做的呢?   江严的喉咙干得发紧。今天这种操作辛辣狠毒却手法专业,似乎决心要彻底扳倒江家。 第六十三章 唯一的依靠   接下来的几天,江严在市局和医院两头跑,早饭和中饭由家族里的侍者送,平时白砚苏巡房的时候会偶尔下来给江素送个水果,陪她讲讲话。   这几天江素已经逐渐能开部分玩笑,但只要家属没在跟前,她就会发呆,护士跟她讲话也不理。   江奶奶颅内的所有淤血都被清除干净了,医院的床她睡不惯,被江严的小叔接了回去,由家庭医生团队做术后料理。   江素知道江奶奶回去了,吵着要一起回。江严为了这个事,还专门在值班途中赶回来了一次,江素的吵闹才停下。   “我不管!我整天这么难过,你们还不让我回!”见江严推门进来,江素扁着嘴巴,隔着体恤戳了戳儿子的腹肌,“一点都不心疼你老妈!”   “妈!我就是心疼你呀,我才让你在这里待着,如果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家里医生又治不了你心脏,怎么办?”   江素摸了摸白砚苏的手背,将它们捧在掌心里,“我家还有个医生大宝贝儿呢,这几天我上你那儿住着,让他管我,还不行?”   “不行。”江严摇头,他不放心两个高危群体待在一起,“你还是老实待着。”   江素急着回去绝对是去看数据,她瞪着江严,瞪着瞪着,眼眶就湿润了许多。   “妈,IP地址虽然被人恶意隐藏了,但是数据已经控制住了,没有再崩。”江严给江素递过去一张纸,“你不要内疚,本来就不是你的……   “可是妈妈怕你以后没钱,过不了好日子,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妈妈给你投资的钱……江素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将脸埋在手心里,呜呜咽咽抽泣了好一会儿。   这时,江琪的电话响了,集团的人要求她赶回去主持会议,现在整个董事会成员已经闹翻了天,投资方要求撤资,而董事会要求换会长。   今天的江琪没有化妆,蓬松的黑色长发有些微微凌乱,那一张净秀的瓜子脸上,两只黑眼圈的乌青尤其夺人眼眸。   挂了电话,江琪从随身的黑色小皮包里取出粉饼在脸上按了按,又掏出口红在嘴唇上涂了涂,又捋了捋头发,起身就要走。   江严拜托白砚苏看好江素,自己就迅速追了上去。   江琪孤身一人的背影在空旷的走廊中略显单薄,她那及腰的长发随着她走路而窈窕波动,依旧美艳动人。   现在的她虽然依然踩着她最引以为傲的高跟鞋,但踏出的每一步,都没有了底气。   “江琪。”江严叫住她,“我和你一块儿去。”   “破你的案去吧,各司其职。”江琪走着她的小猫步,头也不回。   “姐!”   江琪听见这个字,站住了。她回过头来,见江严站在原地,“姐,这是咱们家的事。”   江严站在楼道光晕的明暗交接处,那未来得及脱下的制服标志在暗处却熠熠生辉。他的眸中漆黑似墨,光点坚韧又笃定,“我今天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如果我作为一名警察,连保护家人的能力都没有,那我早都该脱下这身制服了。”   江琪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江严已经快二十年没叫过她姐姐了,自从懂事开始,姐弟俩从来都是直呼大名。   江琪笑着笑着,泪光就亮了起来, 她摆了摆手,“轮不到你操心。”   从小到大,只要姐姐能做的事,她都不会让弟弟去做,哪怕弟弟是个男人。她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男人很难,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永远做一个开心的小男孩。   江严不再等江琪的回答,他大步走向江琪,路过她身边时,一把抢过了她的包。   “江严?!”江琪踩着高跟追了上去,“把包还给我!我要开会去了!”   江严不理会身后狂奔追自己的江琪,从包里掏出来她的车钥匙,就坐上了驾驶座。   江琪气喘吁吁地爬进车里,伸手就在江严的脸上捏了一下,“非得跟过来,你姐解决不了吗?”   “从小到大,你总是自认为能解决的东西,最后还不是我给你解决的?”江严斜昵了姐姐一眼,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   江琪的宝马像一头充满气势的牛向前俱进,速度犹如高架桥上的一条耀眼流星,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它逐渐汇入了车流中。   ——   今天宋玉的心情很好,下午的时光是他最享受的时刻。无论是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他总是很满足于阳光照耀的时刻。   上学的午后总能和江严逃课出来打篮球,然后在跑道草坪上躺下,再被别的老师看见驱逐,跑去小卖部买一瓶冰可乐喝光。   而现在的午后对于他来讲,就是最好的时光。江严家应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也许过不了多久,他,才是唯一一个能够救得了江严的人。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享受起了重新和江严肩并肩的日子。   到时候,宋玉会将家里窗台前的小花园全部送给江严,也会把公司交给他打理,让他重新进入自己的生活。   宋玉满意地切了块松茸绿皮蛋糕放进自己的盘子里,那盛开的花朵悠悠荡荡地漂浮在杯中,在阳光下将星星点点的剪影投落在杯底。   他用家仆送来的热毛巾仔细擦了擦手指,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此时,宋玉突然觉得缺少一些乐子,于是他让将近个把月没有出房间门的泽一离开了他那间粪便和唾液味混在一起的乌烟瘴气的房间。   泽一被关在房间里太久了,小腿的肌肉已经开始有了萎缩的征兆,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由于多日不见阳光而更加孱弱。   他被管家架着胳膊带出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拴着那条碗口粗的锁链。   泽一一看到宋玉,原本无神脆弱的眸中霎时变得惊恐万分。   “不要杀我,不要碰我!我错了!我吃,我什么都……泽一惊慌失措地朝管家身后躲,似乎能离宋玉多远就有多远。   “啧啧……宋玉捂住鼻子,朝泽一和管家挥了挥手,“我才多久没管他,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管家意味深长地冲宋玉欠身,“少爷,就算是自己家的狗,长时间不照料它也是会发臭的。” 第六十四章 很想保护你   宋玉皱着眉挥了挥手,“还是把他送回房间吧,影响食欲。”   “是。”管家扯了扯泽一脖子上的锁链,轻声道,“回去咯!”   泽一就那么木木呆呆地被管家弄了回去。   就在此时,公寓的门铃响起了。   管家和宋玉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迅速将泽一推进房间里锁住,才去开门。   来人还是那天那个警察。管家低着头,邀请他进客厅。   宋玉见是白颜齐,他起身冲对方招了招手,“我在喝下午茶,一起?”   今天的白颜齐一身便衣,似是不像来工作的,更像是来串门的。   确实,他原本是泽一案的主负责人,而第一嫌疑人宋玉因为不在场证明而被无罪释放,连同一队江严那边一起,两个案子彻底陷入了僵局。   为了让大家重整思路,整个刑侦大队都放了假,今天是白颜齐入行以来正式休息的第一天。   “不用了,我今天来,是找你寻个宝贝,不知道宋总舍不舍得给。”白颜齐在宋玉家的客厅仔细扫视了一下,家具大概的价位,他心里瞬间就有了底。   白颜齐虽说不是张迎亲生的,但也好歹是张迎非常疼爱的小儿子,所以从小,他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怕到了家庭最难的时刻,张迎还是能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所以这就给白颜齐养成了一个臭毛病,买东西总要买牌子,车也要名牌,袜子都要几百块一双的。   宋玉虽说不大了解白颜齐,但就光从他们上次回市局那会,白颜齐非要喝一家连锁店牌子的饮料,他就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是对生活有品质追求的人。   上次一来二去,白颜齐因为年纪小,就和宋玉这样混了个半熟,也没管什么礼节的,闲着就跑宋玉家来了。   “想要什么,挑了便是,宋某能给的,一定给你。”宋玉伸手,在比他高半个头的白颜齐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小小年纪,臭毛病。”   “哎,这你就误解我了,“白颜齐摸了摸被敲得并不痛的脑门,“上次来的时候觉得你那儿的茶很香很好闻,有大自然的味道,你能送我两袋吗?”   “?”   宋玉的公寓虽然平面面积不太大,但他家客厅可以说是个宝藏,那里边陈设的,可都是宋玉花高价买来的古董玩物,也就意味着白颜齐随口要一件过去,他后半辈子就不必再干警察了,靠着卖古董的钱生活就够了。   但他竟然只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茶包?宋玉那光洁无暇的脸上,泛起一丝久违地,略带疼惜又蕴含着一丝好奇的笑容。   “你知道上次这个茶是什么茶吗?”   “什么茶?决明子?铁观音?金观音?还是什么死贵的牌子?”白颜齐的眼神跟着管家正在翻找茶包的手四下移动。   “都不是,是普通的花茶。”宋玉的手中像变戏法一样多出一包薄荷绿的茶叶盒子,“是这个。”   “啊,原来是这个!”白颜齐刚准备上手拿,他见宋玉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那个,我拿走了哈。”   “拿吧。”宋玉晶莹剔透的瞳孔中湿润,又带着些意味不明的隐晦探寻,“真不要别的?”   “我还能要啥?你那破古董,我拿了,就是我不劳而获的东西,这样我下半辈子都会过得不安生的。而且我要是实在没钱,投靠我哥咯。”白颜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你的干嘛。”   宋玉垂下眸子,薄如婵翼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列出一层厚重的阴影,“好,希望这样的你,能活出自己。”   “活出自己?”   “对,活出自己。”宋玉抬起头,那久违的温情已经褪去,他冰冷潮湿的眼神投向自己身后,“有的人妄图靠他人而活,他们既丢掉了自己,也丢失了人生。”   白颜齐不明宋玉所指,他只得攀着对方眼神的方向,发现了那天那个传出奇怪声音的房门依然紧紧地闭着。   宋玉一直没有觉得对泽一有愧疚,就连对不久前那个死去的小明星一样,一丁点愧疚都没有。   他觉得,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既然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那么又与他宋玉有什么关系呢?   继江严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真心珍惜他的人,后来的他们,全都是冲着宋玉身后的东西来的。   有的人好那些钱财,有的人好名声,而有的人,大概是好宋玉的肉体和钱财。   而今天的白颜齐,似乎宋玉已经再也没接触过这样直白,有着一些小毛病,可是又带着些纯真的男孩了。   虽然他只是因为没接触到那样的环境,也没有那样的诱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单凭着这种思想,宋玉就觉得非常难得。   所以在那一瞬间,宋玉非常非常想要保护他。   “宋总?”白颜齐见宋玉正在发呆,他拎着那包茶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怎么,后悔给我了?”   “不,我很荣……   宋玉这句话还没说完,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悲伤似的疼痛,接着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浑身也开始止不住地抽搐。   等到管家拿药赶来的时候,宋玉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合力把他挪到了沙发上平躺着,管家迅速给宋玉喂了药。   白颜齐一手扶住宋玉的头,把它放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开始按宋玉的人中。   “没用的,老毛病了。”管家欠了欠身,“少爷十四岁离开家,受了很多虐待,往事难以释怀,积累了不少病,虽然现在条件好了病治好了,还是有点后遗症。”   白颜齐默然听着,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只垂倒在沙发边沿的手上。   那只手虽然正在静默地沉睡着,依然如初见时那般细润滑嫩,指节和戒指相贴处也依然贵气雅致十足,此刻却因为故事的滤镜,竟然显得有些单薄和飘零了。   白颜齐收回目光,将那只手放回宋玉身旁。原来真的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有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   和我们一样悲惨,和我们一样单薄没有依靠。但是有的人他站了起来朝明天走去,有的人却永远留在了昨天。 第六十五章 江严小宝贝   江素终于出了院,江严也正好赶上自己的假期,终于好好歹着机会在家休息了几天。   但就只是在家待了几天,江严就觉得自己顶不住了。   两人才不过新婚个把月左右,所以江严确实不太了解白砚苏的作息习惯。   白医生可能是遵循了生物钟的健康习惯,所以除了特殊时刻,他几乎都按照定点时间起床,哪怕在休息日,也要按照工作日的时间来作息。   他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温水,等水下肚之后,才会咽下第一口饭。   管家也大概摸清了白砚苏的习惯,所以在两口子下楼之后,他就会先把一壶热水烧好,在饭前先让白砚苏喝了再吃早餐。   可这就苦了江严,他本来就是个在生活中很享受自我的人,倘若假期没有白砚苏在身边,他能睡到日上三竿,中午起来才吃饭,晚上再去喝点小酒。   大概是职业病的缘故,只要白砚苏一起床,江严就会醒,哪怕意识模模糊糊,但总归是潜意识里怕他家白医生磕了碰了饿着了,操心的多了,自然就被迫起床了。   好日子过不了几天,江严就要上班了。这天早晨,他死活抱着被子不起,就在床上哼哼,“我不起来,我太累了,我真的要休……   “江严,最后倒计时十秒。”浴室里的白医生早已经打整好了发型,换上了崭新的衬衫,再把熨好的白大褂塞进包里,去床上捞江严。   江严撅着屁股,拿枕头盖住自己的头,“我不起我不起!”   白砚苏看着床上隆起小小的那一坨,不由得拿手轻轻地拍了拍,“起来,今天的早餐有你最喜欢的小米粥。”   江严叫苦不迭,“那是你最喜欢的小米粥!健康营养还清火!”   “好好好,那你还是得赶紧起床啊,“白砚苏抓住江严的胳膊,用力往上一带,把江严上半身从床上揪了起来,“你被床黏住了吗?这么难叫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的叫I床服务不够好!”江严故意在白砚苏桃红色的耳垂边吹了口气,“我们很久没做……   “你想现在?!”白砚苏见江严要起身,赶忙像避瘟疫似的朝后退了几步,“现在不行,我马上要去上班。”   江严丢掉身上缠绕的被子,光着脚逼近白砚苏,慢慢地低头靠近他。   “江……白砚苏被逼得无路可退,他的脊梁骨已经感受到了墙壁的冰凉,无奈道,“快迟到了。”   “就一会儿。”江严垂下睫毛,温柔地呢喃,“一会……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随着他的动作,其余的话淹没在了白砚苏的唇齿之间。如果平日里江严的吻都是燥热和长驱直入的,那么今天,就是品尝和温柔的。   他的舌头灵活地在白砚苏清凉的唇齿之间打转,时而和对方的小舌勾魂嬉戏,时而又引诱般地在对方的口腔中探寻。   半晌,江严的舌头撤出的时候,他满意地看到怀里的人儿终日清明的眼神迷离了起来。   他不由得捏了捏白医生精致俊秀的脸颊,在那软软的皮肤上亲了一口,“我好爱你。”   白砚苏望着江严温柔似水的眸子,像着了迷般地,“我……   突然,什么东西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你配得到这份爱吗?你只是那个人的工具罢了。   白砚苏避开江严那充满爱意的眸子,低下头从江严那撑着墙壁的胳膊下钻了出来,“上班去了。”   他不知道江严怎么想,他只知道,他不能拖累江严。   也许这时候的白砚苏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从以前的不配得到爱变成了——我不能拖累他。   ——   这是宋玉等江严电话的第三天了,他是学杠杆经济的,江严再清楚不过,而宋玉的金融知识只要在锦城市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如果江严要查到对家的话,怎么都得来找宋玉帮忙。   他就是这么自信,他太了解江严了。七年的时光,虽然性格易改,但终究本性难移。   可是宋玉似乎低估了这几年江严逐渐成熟的耐心度,已经第三天了,江严宁愿全城重金搜寻专业人士来查他的对家是谁,也不愿意直接找宋玉。   “他不愿意找,那我自己送上门好了。”宋玉撇了撇嘴,在通讯录里找到,“江哥宝贝“,然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   江严的声音有些疲惫,电话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宋玉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焦灼。   “江哥,我是阿玉。”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我很忙。”   “我知道你在忙什么,我可以帮你。”宋玉的语调轻快,他望了一眼阳台盛开的胡萝卜色花朵,“我这儿的君子兰快开了,我想送给你。”   “没人帮得了我。”江严的声音压得很低,“别再打扰我了,我要开会了,再见。”   “江哥!”宋玉还没说完,江严就掐断了电话。   宋玉那颗充满希望的心霎时从云霄跌入了谷底。   “他为什么这么快挂我电话?啊?他不相信我吗?”宋玉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里掺杂了些渗人的癫狂,“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他看到我?啊?你说?”   宋玉的状态不是很好,管家担心他旧病复发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便温声劝道,“各种事慢慢来,当年你伤了他,他慢慢地就会看见你,来找你的。”   “他不会的。”宋玉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盯着那盆花枝烂漫的君子兰,“他已经有了别人,他不会的。”   “少爷,别再想了,水到渠成的事儿,慢慢来。”   “他不会的。”宋玉现在的状态看似比平日里还要冷静和理智,“他在逼我。”   管家心头一凉,刚刚暗叫不好,就听见宋玉的指示传达了下来,“江严的母亲,奶奶,姐姐的行程,明天给我查清楚发到我手机上,然后给我准备一辆套牌车。”   “少爷,你要干什么?”   “怎么,连你也觉得我过分是不是?”宋玉空洞的眼神移到管家脸上,“别忘了,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也是帮凶。” 第六十六章 阴阳相隔   锦城市局   “江队,案子有进展了吗?”宋瑞敏推开刑侦办的门,目光在江严、林平,陈声和肖虎身上打转。   只可惜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任务,没有时间搭理她。   陈声负责走访的人群已经全部调查完毕了,他正坐在一旁歇息,见宋瑞敏过来,只好把她拉到一旁。   “抱歉啊,这段时间案子多,最近江队家里出事你听说了吗?”   宋瑞敏点点头,眼帘下的两块黑青色的眼袋快要垂到鼻沟了。   陈声看着宋瑞敏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宋瑞敏的弟弟宋瑞泽失踪的时间太久,导致她这么多天来没睡过一个好觉。   “你弟的案子因为涉嫌的人当时是宋玉,所以已经移交给二队了,不过现在宋玉的嫌疑解除,我们也是辅助调查,如果有任何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陈声还正说着,宋瑞敏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别哭啊!”陈声拿起一张纸在宋瑞敏的眼睛周围擦了擦,“老宋,这就失去你女王大人的英姿了啊,多大点事儿,你弟肯定没事。”   “呜呜……宋瑞敏越哭越伤心,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也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林平丢过去一包纸,刚好砸在宋瑞敏脸上,让她哭的更伤心了。   肖虎嗔怪地看了一眼林平,扭头拍了拍宋瑞敏的肩膀,“我也觉得你弟没事儿,你肖哥的话,你得信。”   这时,江严从屏幕后探出头,冲宋瑞敏招了招手,“过来。”   宋瑞敏走到江严的电脑前,见他指着屏幕上正在唱跳的男生,“这是他吧?”   “对。”时隔快一个月没见,宋瑞敏再次看见弟弟的身影时,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江严还是老样子,女人在他面前哭,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冲宋瑞敏打了个手势,“别哭行吗,你先看。”   这是一段练习室的视频,男孩穿着连帽卫衣,戴着黑色口罩,在视频中边唱边跳,与左右伴舞配合度非常高。   宋瑞敏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指了指屏幕,“看这个有什么用?”   “再看。”江严把进度条重新拖回去,“仔细看。”   宋瑞敏只好又看了一遍,这下,她看清楚了一个人。   在中间1.30秒的时候,左上角的工作室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带着鸭舌帽正和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交谈。   1.40秒,那人转过来了,望了一眼监控,迅速退离了练舞室。   “宋玉?”宋瑞敏指着屏幕,“他是公司的老板,在这里出现,很正常吧?”   “我问你,你经常看见刘局或者毛局上我们办公室来吗?”江严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半眯着眼睛盯着宋瑞敏。   “没有,唯一一次,就是他找你有事。”宋瑞敏回想了一下,“对,就是这样。”   “所以宋玉去找过泽一,时间是他失踪前两天,而那个视频里和宋玉对话的人陈声已经走访过了,当天宋玉确实约了泽一去办公室。”江严冲陈声勾了勾手指,“你跟她说。”   “哦……陈声受到江严的指示,赶紧跑过来跟宋瑞敏解释,“对,这件事忘记告诉你了,那天那个跟宋玉在视频里讲话的这个,是泽一的经济人,他们说聊天内容因为涉及公司机密,不方便告知,他们谈话完之后,宋玉就在门口等泽一,然后两人一起回了办公室。”   宋瑞敏点了点头,漂亮的大眼睛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也就是说,他的经济人这里,我们可以抠出一些秘密?”   “对,颜齐说经济人受审的时候支支吾吾,口口声声说什么保密,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非法交易。”江严点头,在玻璃缸边缘弹了弹烟灰。   “也就是说,他们在隐瞒什么事情?”   “对,所以现在我们要从经纪人入手,我下午打算去一趟二队,亲自去审那个家伙。”江严往椅子里缩了缩,脖子向左右活动了一下,“放心,有爷在,你弟的案子很快就破了。”   “呜,谢谢江队!”宋瑞敏心怀感激地冲江严弯腰鞠躬。   虽然平日里江严经常训斥她工作浑水摸鱼,但关键时刻,他总能用自己的专业水平来解决大家的问题,所以,他获得大家的尊重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在这时,江严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请问是江严先生吗?”   “我是。”   “这边是锦城市医院,江素女士,江琪女士,以及江爱琳女士,现在因为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被送往医院,你先过来签个字吧。”   江严夹在手上的烟突然就掉了,他颤抖着握住电话,“要手术是吗?我爱人是你们医院外科的白砚苏医生,请让他先代替我签个字,我马上就过来。”   护士沉默了一下,她转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紧闭的房门,“不是,是死亡通知单,你还是亲自来签名吧。”   “碰——”   陈声坐在最靠门口的办公室,他正要起身去接水,突然被冲过来的江严撞了个人仰马翻,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见大厅里传来狂奔的脚步声。   江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办公室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人早已经消失在了这层楼。   ————————————   电梯门缓缓打开,江严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此时阳光烈烈,外界正朝着五彩缤纷的夏季递进,而江严的世界,却多了一层黑白的滤镜。   他一步一步仿佛傀儡一般蹒跚前行着,周身的喧闹都渐渐离他远去。   不知怎么地,那雾蒙蒙灰白的色彩中,只剩下江严一个人在独自前行。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周一片大雾,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摸着朝前走,摸着摸着,突然看见三个人手牵手背对着江严。   三个人的背影太过熟悉了,江严像小孩子一样冲过去哭喊着,“妈妈,奶奶,姐!”   也不知道哭喊了多久,周身的雾气逐渐消失,江严发现自己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而那怀抱的白色长褂,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江严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停尸间门前,他此时正跪着,半靠在白砚苏怀里,而那紧紧闭着的门里,则是他牵挂的人啊!   那扇门里的人静静地躺着,门外的人尽情地哭着,仅一扇门,便是阴阳相隔。 第六十七章 大概是真的爱上你了   膝盖骨下徐徐不断传来大理石地板冰凉的温度,让江严再一次感受到,这件事是真的。   是真的吗?还是真的…   耳旁交错冗杂的声音已经不再被江严的耳蜗接收,他的目光混混沌沌,周围的人群也在视线里逐渐模糊。   有时,他们路过的脚步声时轻时重,有时又似若在身旁悄声而过。   他们或多或少好奇地瞧了江严一眼,但这终究是他人的人生,他们不过叹息一二罢了。   鼻腔里医院走廊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疯狂侵蚀着江严的神经,他紧紧闭着眼,就那么无助地跪在那扇紧紧闭着的门后。   白砚苏站在江严的身后,看着他健壮的身躯逐渐弯成一个虾米状,最后在地下变成小小的一坨,悲痛地蜷缩着。   江严很痛苦,白砚苏虽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但只要让他看着江严难受,他的心就比用刀子生生剜下一块肉还疼。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是原本你的心里非常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波澜,但因为你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正在经历惊涛骇浪,你也就跟着他经历了那些天翻地覆。   而现在的白砚苏就是这种感觉,江严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他甚至心疼江严的难过。   要是事情没有发生就好了,只要没有发生,江严就还是那个快乐的,有着妈妈和姐姐还有奶奶呵护的江小少爷。   可他失去了世界上仅有的几个最爱他的女人,他以后不会再快乐了吧。   想到这里,白砚苏把脸埋在手心里了好一会儿。   再等到江严失魂落魄地走到他身旁时,手心里已经一片冰凉。   “……么哭了?”泪痕未干的江严看见白砚苏的泪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飞速掏出一张纸巾,在白砚苏的脸上轻柔地擦了擦,安慰道,“你别哭啊,没事儿的。”   江严看到白砚苏哭,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伤心。大概是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才会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把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吧。   白砚苏看见这样的江严,心疼的泪水流下得更多了,他张开双臂,搂住江严的腰,合上眸子,两行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江严被白砚苏抱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此时他终于像个找到了依靠的孩子,可以放声哇哇大哭。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妈妈和姐姐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被夺走了生命。原来啊,人真正离开或者告别的时候,是一句话都没有的。   你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上天没机会让你说的,除非你珍惜当下的时间,此时此刻,就把所见所想,全部说出来。   去拥抱身边的人吧。   江严的指缝深深地扎在白砚苏的麻布白大卦上,留下一条痕迹。   他抱得很紧,很紧,生怕眼前这个他最爱的心上人,突然在哪一天也像妈妈和姐姐一样突然消失了。   白砚苏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江严的脊背,仿佛想要把他杂乱的心情全部理顺。   江严把头埋进白砚苏的颈窝里,用力吮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好像就是这样,才能让他暂且忘记一些伤痛。   从小,江严就是众家长口中“不学无术“的代表,他从小学开始,文化课就奇差无比,这一度让江严的家族十分担心。   江素身为家族的得力助手,早已经获得了婆婆江奶奶的认可,也默认了江严,将会是江家唯一的公司产权继承人。   家里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江严不负众望,从小成绩差到大不说,也没啥特长,而飙车泡吧却样样精通,高考以后,一向不做主不管事的爷爷觉得江严应该寻找自己最合适的生活,于是把他送进了警校,江严这才得以从不学无术的歪门邪道变成了真正的“雅痞“。   家族势力斗争,江家只会多不会少,唯一想把江严扶上位的人在今天之内全部死了,换种说法就是,江严从今天开始,势单力薄。   但他不可能抛下他的本职工作不管,可他也不能放任公司落入其他人之手。   他要完成母亲和姐姐的遗愿。   那天江严不知道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只知道,他身边有个可靠的人,让他可以一直依靠,让他可以安安心心躲避着内心的崩溃睡去。   公司上下议论纷纷,高层一次性去世了三个,江家并没有派人下来接任工作,而作为原本的继承者江严,竟然在那几天消失了。   医院的议论也多了起来,他们没想到白砚苏医生竟然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江家的豪门夫婿,那天江严因为悲伤过度被送回家以后,就再没出现过,而江家两位德高望重的化身,竟然是由白医生全权处理的。   从签字,到联系殡仪馆,再到请人给她们化妆,擦身子和换衣服,再到把尸体全部运走,办理出院手续,白医生在医院上上下下跑了一天。   在殡仪馆火化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边上,江严在电话里只说了一个字,“烧。”   一场漫天大火,三代人的音容笑貌,欢声笑语,功勋,斑斑劣迹,心中的秘密和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愧疚,全部在这浓浓的烟雾中烟消云散了。   白砚苏没有回头,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身离去。   仿佛世界上没存在过这三个人一般,她们留下的,只有人们脑海中的记忆。白砚苏的耳旁突然响起几个纵横交错的声音,“海鲜啊,吃海鲜!江严,你敢欺负他?给我试试。”   “妈妈的所有东西,最后都是你的,江严。”   “这事轮不到江严操心,你别告诉他啊乖弟弟。”   白砚苏推了推眼镜,回头望了一眼那旋转而上的黑烟,淡漠却又郑重其事地轻声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江严的。”   他慢慢站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轻快地点击了删除。   无论你是什么目的,什么考验,亦或是要我抵押这条命都无所谓,我从现在开始会全权接受,只因为现在的我心中充满爱与阳光,足以与你抗衡。我有了我要保护的人,我必须起来战斗。   大概是真的爱上江严了吧。   白砚苏用食指在烟身上轻轻地点了点,烟灰簌簌抖落在那片火化场的水泥地上,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他背后,一缕阳光正穿越重重阴霾,努力照向了大地。 第六十八章 我也爱你,宝贝   此时南方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早晨的空气湿漉漉的,倒也不是要像下雨的样子。街边的香樟树叶开散在薄薄的湿润云雾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白砚苏站在香樟墓园中,将手里的三种黄色捧花分别放在三个墓碑前,冲照片上的她们一一行礼。   她们走得悄无声息,也许对人世间还有留恋,也许还有不解,或许还有悲愤,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已经不存在了。她们的故事,仿佛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江严今早大概已经独自来过了。白砚苏看见了那条江琪最喜欢的烟,连烟丝都没有被雾气打湿,旁边盛开的菊花也是新鲜的颜色。   这个地方是阴阳的分界线,也是逝者的安乐园,是阳间的人们向最亲,最爱的人诉说心事的地方。亲人们会像以往一样宽厚,温暖,和默默倾听,不同的是,这时候的他们没法给诉说者一个支持的怀抱。   白砚苏最后望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开。江严在床上待了两三天,市局派人带了慰问金来看望他,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管家想着办法给他做饭,他也恹恹地不下楼去吃。   白砚苏逐渐学会了将职业上的耐心用在哄江严身上,为了计划实施成功,他还做了一个可行性分析,当他拿给管家看的时候,张叔只是对着那张全是天文数字的柱状图发呆。   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他学着曾经江严的样子左磨右磨,好歹哄着江严一天吃了两顿饭。   江严坐在床上,推了推桌板,“乖,把这个收了,我实在吃不下去。”   “你要吃,西红柿,补充维生素的,米饭,补充碳水的,还有鸡蛋和肉,是补充你体内需要的蛋白质的。”白砚苏轻轻地敲了一下江严的脑袋,拿出指导小朋友一般的耐心和温柔语气催促道,“快吃。”   “你别这样,不太习惯。”江严摸了摸后脑勺,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露出久违的笑容,“你还是老样子对我就行,我没事。”   白砚苏从前对待江严,不能说不温柔,也不能说有多冷漠,只是那时候他给江严的感觉,就是更多的在关注自我身上。   而目前为止,江严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了白医生的焦点。这种焦点的感觉并不是来自对方简单的同情,而是充满爱意的怜惜。   这点江严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就是这样对白砚苏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让他成为自己眼中的焦点。   他爱上我了。江严可以确定这点,但可惜的是,一点及时的快乐不至于完全冲散失去亲人的伤痛,反而会增加江严心中没法回应对方的愧疚。   “你不吃的话,我可以喂你。”白砚苏在床边坐了下来,说着,就开始拿勺去舀西红柿的汤汁。   江严无声地望着白砚苏的动作,任由他把汤汁淋到饭上,再夹了肉,放到米饭里拌了拌。   “吃。”白砚苏将铁勺递到江严嘴边,“不吃不行。”   “好吧。”江严勉为其难地咽下一口,却突然发现今天的饭格外好吃,西红柿汤汁浓郁,鸡蛋葱香味甜,这让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他突然来了胃口。   “是挺好吃的~“江严接过铁勺,端起碗开始自己吃饭,大概是加进了爱的调味料温暖了胃,现在这碗饭怎么吃怎么好吃。   陪江严吃完了午饭,白砚苏看了看表,已经没时间午睡了,但又担心等会江严独自睡不好,于是他请人代替他先值班。   “我是你的医生,听我的,乖乖睡觉。”白砚苏把江严赶上床,自己在他身旁面对他躺下,防止他爬起来溜下床。   “对,你是我的,医生。”江严伸出一只胳膊圈住白砚苏纤细的腰肢,手不安分地在他皮带之间转来转去,抓住了一个东西,左边捏捏右边捏捏。   “江严?”白砚苏哭笑不得,但江严难得的兴致他又舍不得破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随他去吧。   也确实,不管什么时候的江严都有那个能力能撩到自己,大概这就是爱人的魔力吧。想到这里,白砚苏不由得摸了摸江严的头发,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   白砚苏的唇畔刚刚离开江严的,他的头就被江严霸道地摁了回去,江严冰凉的唇带着点来不及恢复的病态,那迫不及待的滑润事物却偷偷摸摸撬开对方的唇齿溜了进去。   “真好。”   几分钟后,江严望着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白医生,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带着占有欲的霸道性质,还是一样的匆忙,没有一点耐心,却爱意更浓。这代表着他爱自己之后的第一个吻,江严一定要好好享受。   从今以后,他整个人完完整整,彻彻底底是江严的人了。从他乌黑发亮的头发,到他纤细的四肢,再到他的仪度气表和气质内里,完全属于他江严的了!   “江严,你顶的我疼。”白砚苏把江严推开,朝对方睡裤的方向望了一眼,“穿着这么厚的裤子,我也能感觉到。”   “因为我爱你的程度太深了。”江严的眼中夹杂着细碎的柔软,他温和地把头搁在对方的颈窝里,深深吸取了一口氧气。   “你知道吗,你就像我的空气,每当我要窒息的时候,我抱着你吸一口就好了,全缓过来了。”   江严两手握住白砚苏的手指,细细密密亲了一口,不住地重复道,“真好,真好。”   “那,你就是我的水吧。”白砚苏扭过头,对江严认真地说。   “水?”   “对,水,因为我是鱼,我是把所有痛苦记忆都忘却的鱼,鱼,生在水中,离不了水,相辅相成,相濡以沫。”   白砚苏说完,用力地抱了抱江严。   江严在他脸颊上狠狠地唑了一口,“要不是你要上班,你今天可就完蛋了。”   白砚苏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闻了闻,“还是和以前一样臭。”   “你的才臭!”   话一说完,两个人就滚打在了一起。 第六十九章 有你真好呀   两人嬉闹了一阵,管家来敲门,江严一看表,生怕自己耽误了白砚苏的工作,赶紧驱他走了。   白砚苏一走,整个偌大的卧室又恢复了寂静。江严独自躺在属于两个人的大床上,摸了摸身旁床单的位置,还是温热的。   江严挪到白砚苏躺过的位置上,左摸右摸,最后在他的枕头上躺了下来。   这整个枕头是薰衣草干料做的,上面还残留着白砚苏身上淡淡的香味。他这会人大概还没出院子,江严就开始想他了。   “你还没走我就想你了(委屈)。”江严在床上拱了拱,翻出手机发给白砚苏一条微信。   白砚苏大概刚刚上车,他迅速回了微信,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话不多,但语气却很甜蜜:我也是,爱你(心)   江严看到桃心,亲切地要命,抱住屏幕狠狠亲了两口,嘱咐他注意安全,然后又爬回了被窝里。   想想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遭遇,连最不会叫苦的江严,都觉得日子有点苦了。   从小虽然他是“江少爷“的身份,但好歹一没缺过钱,二没欠人情,出去读书也很能吃苦,每天早晨负重跑几十公里也没觉得有什么,案子再难也不觉得人间疾苦的他,终究是碰上了人生的坎。   这个坎大概也是一次重新审视自我的时间,江严决定自己要以最快的速度重整心态,重新出发,把一些没头绪的事情全部解决,才能回到人间的轨道。   但说到苦,他也不觉得特别苦,为什么呢?大概是每天独自崩溃完之后能够听见有个人下了班匆忙上楼的脚步声,黄昏梦醒之际,起来就能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什么是人生伴侣呢,人生伴侣大概就是和你一起面对生活的苦难,让你不再孤身一人吧。   江严躺在那只因为担心白砚苏认床而替他定制的枕头上,闻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江严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喂?”江严好不容易才睡着,这突然被人打扰了清梦,他皱眉等着电话里的人说话。   “江哥,是我,阿玉。”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声线清冷的男声。   江严听见又是宋玉,心中的不耐烦瞬间更上一层楼,他刚准备压掉电话,就听见宋玉又补了一句,“江哥,别挂电话呀,我是来帮你忙的。”   江严闭着眼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制让自己清醒。   “说。”   宋玉的语气果然轻快了些,“是有关你家期货账户的,我已经找到了帮你们重新盈利的方法。”   “?”江严坐直了身体,敏锐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出事了?”   宋玉那边顿了一下,“哦,是这样,前段时间我不是涉案嘛,然后和白颜齐警官变成了好朋友,他告诉我的。”   “这件事我私底下查的,没有立案。”江严眼中的厉色深了几分,“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你在查的过程中,消息不胫而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江严没有再回答,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老地址,怎么操作,你过来告诉我吧。”   “江哥,你怎么在家呢?是身体不舒服么?”宋玉从管家手里挑了一件新超跑的车钥匙,在脖颈里夹着手机就往车库走。   “没,最近身体不太好,也没出去。”电话里,江严的声音闷闷的,也不太想多讨论。   宋玉钻进车里,对一旁的管家摆了摆手,“晚上吃饭别等我。”   “……   宋玉和江严目前的关系还是老样子,甚至江严似乎已经对宋玉所有的忍耐度都用光了,管家已经不敢想象,如果宋玉什么都不干就死皮赖脸地待在人家家里吃饭,会是什么下场。   按照江严的性格,宋玉应该会死得很惨,但老板新准备的这一招高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   “江哥。”宋玉被张叔带进门,和坐在沙发上的江严打招呼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屹立不倒,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江严吗?   他永远意气风发的脸庞,带着自信上扬的嘴角,此时周围布满了青黑色的胡渣。目光散漫空洞,那永久不变的寸头似乎长长了一些,发丝盖住了额角,那原本就锐利的下颌骨似乎更加尖瘦了。   “江……   宋玉又唤了他一声,他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半晌才请宋玉坐下,又摸摸索索自己点了一根烟。   江严坐在一旁独自抽了半晌,才想起旁边多了个宋玉。   他抬了抬眼皮,“那个,什么事儿来着?”   宋玉能看得出江严是真的很烦,才会一根不断地不停抽烟。   “带我去你房间吧,我教你怎么把对方操盘手弄下去。”宋玉和气地冲张叔点了下头,“我曾经比较熟悉这方面,应该能帮得到江哥。”   “万一弄不成呢?浪费时间。”江严说话毫不客气,弄得宋玉不知道如何接话。   “试试吧,总比没人会弄好。”宋玉见江严又开始神游了,便见缝插针地补充道。   张叔见江严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沉默,便替他应了,“上去吧,我去给你们沏茶。”   江严带宋玉上楼的时候,一直在心中懊恼。江严啊江严,你是想替母亲圆梦想疯了吗?怎么随便抓住一个人就能相信他?这个人还是宋玉?   宋玉跟着江严走进了他的书房。推开门,整个书房都是欧洲中世纪时期的装修风格,四面墙壁里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书,每个书架旁的玻璃柜里安着一个蜡烛。   江严把电脑打开,就让宋玉在一旁站着,自己坐下了。张叔不在,也没必要顾及宋玉的面子,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打开吧。”宋玉指导江严一步一步查看公司的账户,“看,对方开始操作了。”   “只要选择别的表,那边操盘手绝对看不清你的动向。”   “怎么可能?当时我妈肯定全都换过了。”江严不相信。   “那就试试?”宋玉用关节在电脑屏幕上指了指,“按我说的做,绝对没问题。”   江严按照宋玉的说法操作了一会儿后,公司果然没再亏钱,而一些大幅度盈利数字,竟然正在疯狂上涨。   “这……江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符号,毕竟当时连江素和奶奶都无力回天的数字,竟然在此时宋玉的简单操作下,就重新盈利了?   “江哥,相信我,阿玉回来找你,真的是来赎几年前的罪的,对不起,我不该突然离开你。” 第七十章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愣了半晌,江严发现账户的资产已经回到了出事前的程度,而他现在在操作的过程中,竟然还给公司盈利了一大部分钱。   “阿……这是时隔多年,江严在恍惚中突然叫出了宋玉的名字。   这个人的名字从前在江严心中带着光晕,而它已经黑暗了太久,再也亮不起来了。   “谢谢你。”江严看着红利的数字,对宋玉诚挚地说,“这件事谢谢你。”   宋玉见初步目标已经达成,于是他急切地想要握住江严的双手,“江哥,阿玉是来道歉的,不是来听感谢……   “我只是单纯地感谢你,这件事。”今天公司的这件事是意外之喜,他承认,真的感谢宋玉。但他的双手向后缩了缩,避开宋玉的动作。   江严知道,自己今天的感谢会给宋玉带来极大的误解和鼓励,从今天之后,他大概是会更加猖獗。可大抵是心中缺乏方向,才会死马当活马医,把宋玉当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   那个人已经很久没联系白砚苏了,自从江家出事以来,他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白砚苏在电脑上用数据分析梳理开那个人联系他的时间线,竟然发现一个惊人的关系:那个人每次联系他的节点,都和江严有关系!回锦城之后的第一次联系,是和江严遇见之后的日子。第二次联系,是即将和江严结婚的日子,第三次,第四次,那个人所谓的考验和任务,似乎都和江严有关。   不过值得考虑的是,那个人经常给白砚苏制造麻烦也好,考验他和江严也罢,但那个人似乎并不想搞出人命。白砚苏关掉电脑,在椅子上踌躇了半晌,那个人既和夜鹰有关,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手机震动了两下,白砚苏滑开屏幕,是江严的微信消息。   “宝贝下班了吗?”   “怎么了?”   “宋玉帮忙解决了公司的问题,他来过家里。”   白砚苏看到宋玉的名字,指尖顿了顿,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哦~某人背着我约别人到家里来啊。”   “哪敢!”   “好了,回家再说。”   江素和江奶奶都解决不了的东西,宋玉随手操作一下就能解决?   白砚苏熄灭手机屏幕,他把眼镜折叠放进包里,拎着单肩包就往楼下车库走去。白砚苏的博士修了双学位,其中的一个学位便是金融学。但由于张迎和那个人的约定,白砚苏不能碰有关金融领域的任何东西,于是他毕业后才做了医生。   坐进车里之后,白砚苏拨通一个许久未联系的电话,“苏眠,回国了吗,我有事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早都回锦城了。”   白砚苏默然,不知道如何接话,片刻后咬了咬嘴唇,“你给我一个住址,晚点我去找你。”   “这么久没见了,一起吃个饭啊,然后顺便说事儿?”电话那端的男声声线低沉,又带着些魅惑的意味,让人不由得猜测声音的主人是属于何人。   “算了,家里有人等我吃饭,晚点我过去找你。”白砚苏关上车窗,发动车子,踏了一脚油门之后,车子轻快地弹了出去。   “有谁等你吃饭啊?”   “家里人。”白砚苏已经接受了他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这种模式,但如果要让他明确大方地告诉外人,“我老公等我吃饭”,他还做不到,因为内心对这段关系缺乏自信,他还无法说出这句话。就跟从前似的,他很羡慕别人有跟人任意沟通的能力,现在他也羡慕那些不用瞻前顾后,畅所欲言的人。   白砚苏挂掉电话后,苏眠为了他那句“家里人等我吃饭。”思索得头痛。很久不见,他似乎觉得白砚苏哪里变了,但他一如既往清冷的语调和单刀直入的讲话方式却让苏眠是那么地熟悉。   家里人,是指什么人?张迎吗?苏眠印象中的白砚苏很少回家,他一向独来独往,虽然对母亲的生活比较关怀,但很少提及他和家里人的关系。   难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有了家室,成为了别人的……   苏眠晃了晃脑袋,这种事千万别发生,他会崩溃的。他本来在国外生活多年,已经改抽电子烟了,但由于今天的话题实在让他找不到头绪,他必须得换成纸卷烟来醒醒脑。   “哥,少抽点,明天还有通告要赶。”经纪人在一旁劝阻,“这好久不抽烟了,突然抽这种的容易受不了啊。”   “要你管。”苏眠瞥了一眼一旁的经纪人,“明天那些乱七八糟的通告还不是你接的?宋总请我进来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做个流量花瓶就行,哪那么多事儿。”   “哎,刚刚给你打电话那个,是谁啊?”经纪人望着苏眠已经n久没用过的一个手机,“怎么会打你这个号?”   苏眠有三个手机,一个公司配备的工作机,一个自己现在的手机,还有一个,则是他素人时期一直使用的那个旧号码。当初经纪人接手苏眠的时候,曾经劝他丢掉那个旧号码,既然要出道做艺人,那么所有的素人朋友最好都断掉联系,不然会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但他非但没有,还每一年给那个号充话费。   “一个老朋友。”苏眠轻描淡写,他把双肘压在后脑勺下,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上,“他啊,内心单纯得像水晶一样,澄澈,透明,不被世俗污染,却能在人群中发光发亮,默默贡献属于自己的光芒。”   苏眠很少夸人,这次又难得碰上他这么认真,动情地夸人,更是第一次。这个朋友应该在他心中,很重要吧。   经纪人点了点头,“水晶如果没有被人发现和呵护,也会落灰啊。”   这句话刚好卡在苏眠担心的点上了,他瞪了一眼经纪人,“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水晶一直保持他的澄澈和明亮,说不定就是在等那个呵护他的人出现!”   “好好好,祖宗,别水晶啥的了,咱们回归现实吧,等会吃了饭得赶紧睡觉了,不然明天有黑眼圈,nini姐给你化妆的时候又要打电话骂我……”   “今天不行,我要等一个人来。”苏眠就赖在沙发上不起来了,他把经纪人往外推了推,“你可以滚了。”   “等谁来?”经纪人被推得一脸委屈,爪子扒拉在沙发边缘,做最后挽留的试探。   “我的水晶。”苏眠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脸上泛起淡淡的温柔。 第七十一章 归来仍旧是少年   夜幕降临,窗外盛夏的燥热渐渐降了下来,行人放慢了脚步,享受着难得的凉爽夜晚。   吃了晚饭,苏眠把手机丢在一旁,自己坐在电视机对面,看自己去年拍的电视剧。   见苏眠时不时瞅一眼手机那黑漆漆的屏幕,像是在等待什么。经纪人默默地在心底叹气,艺人不能有软肋,有了软肋,就是有了致命点。   他刷了刷微博热搜,今天的微博前三不外乎被影帝闻人迟的恋情占据着,#闻人迟 余西# 夺取了大半个粉圈的目光,而排在热搜前十的#苏眠 晚安# #苏眠笑容好甜# 数据也不错,经纪人不免安心了一些。   苏眠不是科班出身,出道年纪也比普通艺人要大一些,公司曾一度不看好他,认为他不会吸引更多的资源,但去年因为《公子陌上玉》大火,他的资源不断,火速被怀玉影视挖走之后,挤入新晋小生行列。   今年运气又比较好,受到影帝闻人迟的提点,资源合并后,苏眠的咖位迅速上升,竟然能和闻人迟一起排上热搜前十。   “我说小祖宗,别等了吧,睡了睡了!”经纪人关掉微博,“你看你口碑最近都挺好的,别给我惹幺蛾子了啊?”   苏眠不理会经纪人,自顾自地在桌子上捡水果吃,目光还是时不时朝手机屏幕溜一眼,苏眠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让经纪人觉得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苏眠就迅速拿了起来,仔细阅读对方发来的那句话,从经纪人的角度看过去,短短几个字,苏眠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苏哥?大少爷?”经纪人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哥,回头。”   苏眠回过头来,琥珀色的眼底还残留着些隐晦的情绪,他唇角的线条小幅度地弯曲着,像一条软软的彩虹糖——那是属于苏眠发自内心的微笑。   艺人的微笑都是定制的,苏眠的微笑也不例外,但他通常对镜头笑的时候,露出八颗牙齿,眼中一丝笑意都没有是常态,今天这样的状态,代表他真的非常开心了。   “?”见经纪人盯着自己看了半天,苏眠的嘴角又崩成了一条直线,“看个求?”   就在这时,苏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看清来电显示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却又压低声线,重新调整为一副正常的样子。   “喂?收拾好了吗?”   “嗯,我到了。”   “啊?你到了?我出去接你。”苏眠说着就拿了钥匙,一边换鞋一边给经济人使眼色。   经济人知道他老朋友要来,于是自个儿上楼回避去了,没办法,谁让这是他公司花重金请来的祖宗呢。   苏眠开门,却未料想到白砚苏竟然已经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他的周身带着属于夜晚的清凉味道,那周身温和又夏意的空气瞬间和屋内的空气融合成了一条气流,将两人重重圈了起来。   “白哥。”苏眠向后退了一步,望着那个他魂牵梦绕的脸庞,喃喃地重复,“白哥。”   虽然两年未见,但白砚苏似乎一点都没变,读博士的时候,他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时常穿着长外套,将那双长腿包裹着。   看得久了,就连他推眼镜的动作,搅咖啡那修长的手指,苏眠都会为之倾倒。   如今披星戴月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曾经那个有着少年般纯净气质,却又稳重如斯的他。   白砚苏这样的人,放在哪里,总有人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吧。   想到这里,苏眠莞尔,冲白砚苏张开双臂,“抱抱,好久不见。”   白砚苏似乎先是一愣,但他马上就走向了苏眠。就在苏眠以为自己快要抱住白砚苏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对方轻轻地拍了拍,“是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苏眠怔怔地愣在原地,片刻后,低头笑了笑,白砚苏果然是白砚苏,恰到好处的温柔力度,恰到好处的礼节,恰到好处的疏离,一切都那么完美。   白砚苏伸出手指在苏眠眼前晃了晃,“阿眠?”   苏眠属于心态很好的那一类人,所以就在那一瞬间,因为这一句温和的“阿眠“,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喝什么?还是美式吗?”苏眠把白砚苏请进门,引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翻箱倒柜。   “……叶青有吗?”白砚苏环顾了苏眠家,四周墙壁灯光通明,映照得整个客厅金碧辉煌,大吊灯上辍满了水晶,奢靡又靓丽,是苏眠这家伙的风格。   久违的朋友还是没怎么变,白砚苏望着桌子上那只苏眠博士期间就用的小黄鸭杯子,看到那被磨白了的边沿,一阵亲切感涌上心头,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怎么喜欢喝茶了?”苏眠把茶具清洗出来,再替白砚苏烧了一壶开水,“竹叶青好东西,多喝,有益。”   “我有事和你说,你记得当年有个人经常联系我吗?”白砚苏看着玻璃杯中缓缓浮起的绿叶,“我需要你的帮助,阿眠。”   “我记得那个人,似乎,他总是用交易控制你的行为。”   “阿眠,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除了我母亲,那个人,和我之外知道这件事的人。”白砚苏的声线压低,那条原本清透,鲜活的声线顿时变得沉稳。   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前要坚定,要勇敢了,此时从苏眠的角度看去,白砚苏变得更有魅力了。   这可怎么办啊,心动到不行。   苏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望向别处,“白哥,你愿意面对这件事情,说明你成长了。”   “因为我有了必须要守护的人。”白砚苏的目光跟着苏眠望向别处,“阿眠,我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那种想要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豁出去,什么都不怕的感觉。”   “白哥?”苏眠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曾经因为爱无能而拒绝自己的人会说出的话吗?   好吧,也许,也许当时只为了拒绝我,或者,他真正碰到了那个能够令他成长的人。 第七十二章 小哥哥加个微信?   “我们还是出去说吧,我家里不太方便。”苏眠抬头,一眼就望见了躲在楼梯口露了个脑袋偷听的经纪人。   “出门?”白砚苏望着苏眠。   “嗯,去外边聊吧,我把口罩戴好就行。   苏眠在这两年里,变化似乎不小。   印象中的苏眠是那个总穿着休闲服,吊儿郎当,独来独往地穿梭在校园里的男孩子,低头做研究的时候很认真,话不多,但只要他的话一出口,就能把人怼的无话可说。   今天的苏眠气色比以往好了很多,大概是被人照顾得好吧,此时的他接过经纪人从楼梯上丢下来的衣服,就乖乖换上了。   可能进了那个圈子,就要按照模式来吧。以前的苏眠最讨厌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很反感身上穿戴除了衣服以外的配饰,但他现在能一言不发地乖乖套上,也算作成长了。   苏眠比一般人要高一点儿,此时正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鸭舌帽,脖颈上那条银色配链,随着他的身体左右摆动,他整理了一下那条银边链,脸上没有任何不快。   “走。”苏眠把外套罩在身上,经过白砚苏身旁时故意压低声线,“小哥哥,给个微信?”   “你不是有我的微信吗?”面对苏眠的调笑,白砚苏不由得摇了摇头,“赶紧走吧,等会被人拍到了。”   苏眠是他博士快毕业时一手带起来的学弟,这个跋扈的学弟脾气不好但才华横溢,当时被导师托付给白砚苏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哄着他写论文,学校需要他的研究。   白砚苏脾气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大抵是他内心强大,所以他是唯一一个让苏眠心服口服,给好脸色看的人。   两人肩并肩走到了苏眠家的院子里,晚风轻柔又俏皮,轻飘飘地翻起了白砚苏的发丝。   苏眠插在兜里的双手有些蠢蠢欲动,似乎要伸出来帮他捋一捋发丝,却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岔开话题,自己去开车。   坐进车里,白砚苏觉得苏眠的日子应该过得挺不错,当年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放弃了博士学位进入了演艺圈,但也好歹过上了好日子,白砚苏作为学长,还是很欣慰的。   苏眠很久没开车了,艺人开车出行很麻烦,但今天副驾驶上多了一个难得的人,所以再麻烦,他都愿意开车出去。   “挺不方便的吧。”白砚苏见他帽子、口罩、墨镜,裹得严严实实,时不时还得注意后面来车。   “曾经还是挺方便的,去年那个剧没播之前,我自己打车上班,都没有人认得出来我。”苏眠耸耸肩,“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还挺轻松愉快的。”   “怎么,现在觉得有压力?”   “不算吧,现在有更多的选择,但总归也没有太多的愉快经历。”苏眠边说边望了一眼白砚苏的侧脸。   “白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进这个圈子吗?”   “嗯?”白砚苏微微偏头过来,那副极其认真的聆听姿势,不由得让苏眠再一次神魂颠倒。   苏眠看着这张精致、隽秀的侧脸娓娓道来。   这张脸曾经是他这几年魂牵梦绕的,只可惜在表白后,白砚苏以“同门不能自食“为由,彻彻底底拒绝了他,也疏远了他。   而恰巧就在那一年,家里出了事,苏眠不得不寻找一个最快的赚钱方式来挽救家里的公司,这才误打误撞做了艺人。   “没有关系,你无论走哪条路,都可以走得很好。”   这大概是白砚苏另一个迷人的地方吧,他没有像所有那样听完自己故事的人一样惋惜地感叹,而是给予他现在的认可。   “到了。”苏眠不再看白砚苏,认真停车。他怕他再看下去,车里就要出事了。   苏眠下了车,带着白砚苏七弯八拐,最终在一家浸染在浓墨夜色中沉默的酒吧前停下。   门口站着一个使者,他拦下苏眠,“对不起,今夜打烊。”   苏眠暼了一眼使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金色的卡,那使者见后,赶忙把二人请了进去。   走进酒吧之后,白砚苏却意外地发现,里面没有令人窒息的昏暗烟雾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反而亮堂又干净,每个卡座上似乎都有几个人相视而坐,却低声交谈,仿佛这是一个高档餐厅,并非夜店。   “这是?”白砚苏被苏眠带到一张桌前安顿好,有些疑惑。   “这家酒吧老板叫金牙,是很聪明的生意人,一周有一次对全体客人打烊,只有拿到金卡的艺人才能进来。”苏眠指了指离他们很近的那张桌子,解释道,“你不追星,所以你不知道,那张桌子上打游戏的两个,是才拿过金驴影帝的,那边那个独自喝闷酒的,是最佳男男奖的艺人。”   “嗯。”白砚苏无心去关注影视圈的这些东西,他只烦恼他心中的事。   “好了,回归主题吧,你希望我怎么帮你?”苏眠见白砚苏兴意阑珊,生怕自己怠慢了他。   “我最近几个月里,受到了他不下三次的威胁。”白砚苏点燃一根烟,轻轻地吸了一口,那动作轻柔又雅致,戳得苏眠的心痒痒的。   “那,他有没有采取行动?”苏眠顿了顿后问道。   “有,先是要挟我结婚,然后又是泼油漆,再者,是绑架。”白茫茫的烟雾缓缓升起,白砚苏脸颊柔和的轮廓若隐若现,似乎有一些黯然。   “真是混蛋!那你没受伤吧?”苏眠握住拳头,瞳仁放大,“……结婚了吗?”   “嗯,我别无选择。还好,我跟他不算素不相识,婚后的日子也算平淡。”白砚苏向来不爱与人诉说私事,所以此时只是轻描淡写,却殊不知,这样的平淡语气,给了苏眠无限的希望。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白哥。”苏眠取下墨镜,放到一旁,“我不会让他再动你一丝一毫的。”   “他这边,我暂且没办法查到他的踪迹,我只能提防他对我母亲下手,你有空的话,麻烦你帮忙查查这个人的来路,是否和夜鹰有关系。”白砚苏将烟屁股摁进玻璃烟灰缸里,“我今天来,有一个更重要的事。”   “帮我查一个人,宋玉,我要知道他的电脑里究竟有没有勘探插件。”白砚苏一字一顿地说完。   他很坦白,因为他十分信任苏眠。   苏眠是计算机系科班出身,精通网络,黑瘫系统是他的开胃菜,而和硕士数据分析还有博士的金融结合起来,他就是个非常可靠的办事人才。 第七十三章 花边新闻   “宋玉?”苏眠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摸了摸后颈,“我们老板也姓宋。”   “对,叫宋玉,但是我不清楚他的职业,也没兴趣知道,如果你要辨认的话,记得他和江严认识就对了。”   “我去查查关系网就是了。”苏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这洋酒兑了不少水。”   “拜托你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白砚苏认真地看着苏眠,“你知道,他在股市里差点把一个三代人的公司搞垮。”   “现在没有这么缺德的人了吧?如果光利用股市的话,得违法才能一直让人家公司亏呀。”苏眠摇摇头。虽然平时对人拽天拽地的,但他的内心还是有一股对世界的向阳感。   往往嘴巴越臭的人,内心就越单纯,而那些仪表堂堂,肮脏内里的人,似乎才是生活在阴暗表面下的那一类。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有,宋玉属于这一类,麻烦你了。”   “小事,那如果发现了证据,我第一时间帮你报警吧?”   “不必报警,先通知我。”白砚苏回答的时候,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有许些懊悔,却一丝对对方的责怪都没有。   “为什么,你既然要调查他,他肯定是介入了你的生活,应该很讨厌才对。”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吧,如果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置他于死地,那就和他是一类人了。”白砚苏对这些还是分得很清楚,他的心也很平常。   这也是苏眠很敬佩他的一点,心里强大,合情合理却不自知。   “你老爹原配的儿子?”苏眠低呼了一声,他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世界也太小了!”   白砚苏摇摇头,“太巧了。”随即将眼前的那杯酒灌进喉咙,“本就是上一代的错,没必要附加在宋玉和我身上,这件事我们都是受害者。”   苏眠赞许地看了白砚苏一眼,和他碰了碰杯,“走一个。”   ——————   今晚江严加班,他看了眼手机,此时已经十二点过了,想着白砚苏应该已经准备睡了,于是发了条语音给他:盖好被子啊,今晚有小雨,不会太热,所以不用开空调,你把窗户开一条缝隙睡就好了,等我回家帮你关。   白砚苏很久都没有回,江严拿起微信,刷新了两遍,目光落在了八点多那条,“我去拜访老朋友,可能会晚点回家。”心中一紧,不会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家吧。   窗外的小雨逐渐转为大雨,江严拉开窗帘,冰凉的玻璃被豆大的雨点无情地一下一下砸得邦邦响,江严打开窗户,一阵妖风瞬间吹了进来,把桌子上的文件吹得散落了一地。   “哇,今天风这么大,我没开车。”陈声把散落的文件替江严一个一个拾起。   江严关紧窗户,办公室内的暖流迅速回归,他摸了摸打在紧实肌肉上的雨点,“今天有点冰霜,我送你回去,不过今天我要走晚点。”   “啊,不太顺路,你开车又快,不太安全。”陈声摇了摇头。   “哪那么多废话?”江严一记眼神过来,吓得陈声缩了缩后颈,“工作去!”   迫于江队的淫I威,陈声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去继续工作了。   “来,我跟大家梳理一下案子的线,“江严冲大伙比了个手势,一抬脚尖,跳上桌子,“首先是白医生的案子,”   江严指了指白砚苏的名字,左看右看顿时觉得亲切地要命,故意凑上去亲了一口,引起一片哄笑。   “过分了啊,请客吃饭,成天就秀恩爱。”林平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江队越来越恋爱脑了哈,对吧大家伙~”   “嗯。”陈声笑意莹莹地看着江严,“说明白医生和头儿的感情很好。”   “不忍直视……”肖虎觉得江严是“猛虎柔情”,很辣眼睛,催促道,“哥,赶紧开会吧。”   “回归正题,白医生的案子目前全部得到解决,每一庄案件都和夜鹰有关系,但他们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江严演示着白板,“只是,夜鹰的最终目的我们没有明确,依然在调查中,避免潜在案件的发生。”   “接下来的案子由二队副队白颜齐阐述。”   “第二个案件和怀玉影视董事长宋玉有关,第一个是无名河边捞尸案,有人说事发当天看见他的车在抛尸点附近出现过,但经过牌照对比分析,那辆车是个和宋玉车型相似的套牌车,而宋玉本人,以及他公司的助理,都有不在场证明。第二个案件是泽一失踪案,目前正在怀玉影视附近街道走访调查中,还没有下文。”白颜齐汇报完毕,将遥控笔递给江严。   “宋玉的公司出了两个案子,他竟然还能照常来上班。”林平摸着下巴思索,“看吧,我就是说他不像嫌疑人,人家衣冠楚楚的,不缺钱也不缺人的,没必要害人去尝个牢饭不是?”   “不一定,有些人表面上仪表堂堂,背地里却不知道有多肮脏。”肖虎下意识反驳了林平。   大家不再猜测,因为胡乱猜测也没有意义,只有拿证据说话。   小会开完之后,林平继续去排查怀玉影视周围和宋玉住宅处的每一个出口监控,肖虎去查资料了,陈声整理问访记录。   大家工作到了深夜,雨也渐渐地停了,窗外的漆黑陷入一片久违的寂静。   “可以收工了,明天继续干。”江严起身,拍了拍陈声,“走。”   林平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发现娱乐新闻头条弹出一条消息。   “疑白砚苏医生婚外恋?和当红小生共度良宵。”   “卧I槽?!”林平跳了起来,大家本要出门,纷纷被吸引了回来。   “你看。”林平把手机递给江严。   白砚苏身上那件奶白色衬衫,是江严亲手熨烫的,他认得出来。白砚苏被那人半遮着脸,搂着腰,头靠在那人的颈窝里,正往宅子里走。   那人身形高大,衣着低调却不乏品味,此时他虽然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罩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那双眼中却不乏对镜头的警告,似乎再说,“看你妈呢看。”   “苏眠?”林平认出他来,“这家伙臭屁的很,但很红!” 第七十四章 自家后院起火了   苏眠将白砚苏安顿好后,将整个手上乱七八糟的累赘装饰物全部卸下,这才感觉身上轻了一大圈。   他换上那件宽大的篮球裤后,拐入客厅的路上,却被在客房中沉睡的白砚苏的侧脸所吸引。   他那双轻盈的睫毛,正随着呼吸缓缓颤动,粉色小巧的嘴唇微微张开,月色笼罩在那张绝美的侧脸上,给它渡上一层金色的温柔滤镜,整个皮肤白到发亮。   苏眠顺着他的脸朝那只鹅颈向下滑去,因为那只略带性感的喉结,陷入了无法克制的心动。   “苏眠?”经纪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此时声音急促,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又怎么了?”苏眠双手插兜,转过身,“我知道被拍了。”   “被拍?你以为仅仅只是被拍这么简单?你自己看热搜。”经纪人今天的耐心似乎被苏眠彻底磨完了,他涨得脸红脖子粗,“小祖宗,宋总够头大公司的事了,别再整这些幺蛾子了好吧?”   苏眠看了经纪人一眼,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掏出手机。   #苏眠 白砚苏# #江白联姻#已经高居热搜榜首,而在第一条热搜的后面,已经显示了“爆“。当时江严结婚的时候,是特地把热搜撤下去的,所以网友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联姻,而今天的狗仔,却似乎了解内情,把这件事捅了出来。   苏眠的事业正值上升期,而爱豆出身的他和有夫之夫扯上联系,对他的影响只有负面,所以经纪人才那么着急。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一向脾气很好的经纪人会突然发了火。   原来白砚苏和江家少爷结了婚,江严本身就自带争论,这件事一捅出来,微博肯定得瘫痪了。   原来,那个人要求的结婚对象是他啊,这是个很强的对手。   苏眠望着在一旁安静熟睡的白砚苏,不由地抚上他的发丝,替他往两旁拨了拨,“他肯定,也很喜欢你。”   接着,见经纪人出去打电话了,苏眠迅速点开自己和白砚苏被偷怕的那张照片,苦笑着抚摸了一下。   好多年了,却没想到第一张合照是这种形式。   苏眠顺手翻了翻评论,第一条热评就点中了他的死穴,“我艹艹艹艹!苏眠恋爱了,绝对恋爱了,姐妹们!他不怕自己被拍,他一直用手护着白医生!相信我的直觉!”   苏夫人:滚,营销号有病吧,锦城市的白医生是出了名的人品好,怎么可能出轨,而且我们小眠眠也不至于做第三者吧,肯定只是友人聚餐,把他送回家而已~   苏眠我本命:江大护体!别抓小偷了啊,自家后院着火了!   人人都是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猜江严怎么想,我觉得他要杀人了。   苏眠看到这里,退出了微博。还好,目前只是“疑似“,那么就可以做文章。   反正家里的债务也已经还完了,苏眠不太介意自己是黑红还是红的走向,对他来说,现在目标就是有钱挣就好了,无所谓多少。   他担心的就是白砚苏的名声,好在白医生冰清玉洁的性格名扬千里,一些花边绯闻很难撼动他在网友心里的男神形象,应该不会出事。   现在让苏眠觉得头痛的是,恐怕江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江严的“鬼眼“外号,并不是在抓捕嫌疑犯的时候网友给他起的,而是他做江少爷的混混时期,频频毁掉江家形象而上热搜,被网友戏称为“败家龟儿子“,后来做了警察,勇敢和魄力纷纷吸粉,大家这才给他改了名,却又延用了之前的雅号。   痛改前非并不能用在江严身上,他曾经脱下盔甲给同僚,独自穿越枪林弹雨的神话,是他原本血液里带出的侠骨心肠,这点苏眠是非常佩服的。   但可能面对情敌,按着江严那股狠戾的劲儿,非得把人家撕碎再咽下去不可。   这样的江严,让人敬佩又让人害怕。   苏眠挠了挠后脑勺,给白砚苏拉了拉被子。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经纪人脸色复杂地在走廊里喊了句,“祖宗,有人敲门,我看了猫眼,不是记者。”   苏眠慢悠悠晃下楼去开门,还来不及他反应,门外那人的拳头就冲了进来。   拖打戏功底的福气,苏眠灵巧地侧腰闪过,可惜的是,江严的又一拳挟裹着雨雾的冷气重新冲了过来。   苏眠接住那重重的一拳,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来势汹汹的人。   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长得凶神恶煞,也不像传闻中那样痞里痞气,反而给人一种正派到严肃的感觉。   此时他的拳头被苏眠握住,两条浓眉皱在一起,那立体又硬朗的五官配上他健壮的肌肉,不由得让苏眠暗自感叹,和身形孱弱,气质清冷的白砚苏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一对。   “人呢?”江严的声线很低,很沉,苏眠能听得出来,他已经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暴怒。   应该是看过新闻了吧,任谁都忍不了自己的人大半夜出现在另一个男人的家里。   “楼上。”苏眠侧身,给江严上出一条路。   江严也不顾礼节,直接穿着皮鞋就踏上了干净的地板,在楼梯上留下一串污渍。   苏眠也不介意,他不慌不忙地跟上去,给江严开了卧室门。   江严进门后,目光的焦点就落在了床上那坨隆起的小小身影上。他凑过去拉开被子,却被酒气熏得皱了眉毛。   婚礼上那种应酬的场合,他都舍不得让白砚苏喝这么多酒,今天怎么回事?   感受到江严的眼神,苏眠靠在门边上,“老朋友,一时间开心喝多了点。”   “既然是老朋友,他什么身体你不知道么?喝这么多酒明天得多难受?”江严脱下外衣盖住白砚苏,抱起他就要往外走。   “他这叫释放天性,今天他有多开心,你是不知道。”苏眠满不在乎地舔了舔嘴唇,“再说,我们今天喝的都是米酒。”   江严无意与不相干的人争辩,他把怀里的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人就下了楼。   其实今天江严看到新闻后很生气,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暴跳如雷冲到这里把苏眠家房顶都掀了,但大概是这阵子受白砚苏的影响,他开始意识到,解决问题比发泄情绪重要。 第七十五章 醉酒之后   江严把白砚苏抱进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还是黑着脸的。   那时候张叔刚刚把所有玻璃附近的窗帘拉上,就看见江严抱着一个人往楼上冲。   “少……   张叔本来想开口问他吃饭了没,见他的背影似乎有些怒气冲冲。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行清晰的水渍脚印,张叔拿起拖把默默擦掉,擦到楼梯边上时,一阵浓浓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旋转而下的,是一阵呕吐的声音。   张叔想起了刚刚进门时江严沉默而愠怒的背影,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赶忙接了一盆水,给两人送上去。推开门,就见白砚苏扒着马桶,正声嘶力竭地呕吐。   江严的脸色似乎还没恢复过来,他的上衣似乎被吐脏了,丢在一旁,光着膀子就坐在地板上,一下一下抚摸着白砚苏的后背。   张叔捡起江严的衣服,准备拿到楼下去洗,却突然听到江严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才能学着信任我?”   张叔慢慢转过身来,冲江严微微一笑,“他很信任你啊,你应该误会他了。”   张叔说完就转身下楼。江严按下马桶抽水,把白砚苏扶起来。   “……喝醉酒了白砚苏状态就变了,他似乎将他童年那个欢乐爱撒娇的小朋友放了出来,在江严身边哼哼唧唧了半天,就是不站直。   江严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漱口水,塞进白砚苏手里,一边扶着他,一边压抑着怒火哄道,“乖,漱了口上床睡觉了。”   “……吃冰激……   白砚苏被江严一手按住嘴巴,另一只手拍了拍肩膀催促道,“快,漱口了。”   白砚苏迷迷糊糊漱了口,被江严搀扶着,走到床边坐下。   大概是有点酒精过敏,亦或是觉得很热,他伸手在自己脖子附近东抠抠西抠抠,想要脱衣服。   江严无奈地抓起白砚苏的双手,让他举过头顶,自己帮他脱衣服。   衣摆刚刚被卷到锁骨那块,江严就被人亲密地勾住了脖子,他微微一愣,还没做任何反应,就感觉到一个湿湿凉凉的东西贴住了自己唇部。   江严被一阵酒意熏得皱了眉,但随后又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心花怒放。   江严叹了口气,继续把白砚苏的上衣脱掉,却突然听见他说:“江严,我好喜欢你。”   江严抬起眸子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捏了捏那块小巧白皙的下巴,恨得牙痒痒,“所以,喜欢我喜欢到和别的男人深夜喝得烂醉如泥?”   白砚苏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苏眠不是别的男人,他是好朋友。”   “不可能。”江严相信男人的直觉。那张照片里,苏眠颇有偶像自觉性,哪怕面对恶意的镜头也表现出临危不乱的态度,因为他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白砚苏的脸。   他下意识的保护性动作和警告镜头的眼神,绝不是单单把白砚苏当做朋友那样简单,说他们曾经没关系,这可说服不了江严。   “他就是我的朋友嘛,只是他比较精通,精通互联……白砚苏的脸蛋红扑扑的,罕见噘着嘴撒娇的模样惹得江严一阵心头痒痒。   “然后,我就找他,想帮你揪出欺负你公司的幕后黑……白砚苏一边说一边东倒西歪地比划着,江严怕他摔倒,赶紧扶住他纤细的腰肢。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呢。”江严的注意力转移到白砚苏的腰身上。   怎么还特么这么瘦啊,进江家已经几个月了,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竟然一点肉都没长,这要是传出去了,不就变成他江严虐待媳妇儿了吗?   给白砚苏换好睡衣之后,又把他搬到床上,江严才去洗澡。   洗漱完毕之后,江严回到卧室里,白砚苏已经睡熟了。忽然,白砚苏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江严好奇暼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上面写着,“嫁进江家了还不老实,你妈妈的命不想要了吗?”   短信里面虽然短短两行字,江严却看得心中发慌。   这是谁?话语中威胁意味十足,似乎是在警告白砚苏,又似乎在暗示他有什么把柄在那个人手里。   锁屏划不开,江严不想干着急,却又不忍心直接叫醒白砚苏来问。   看这个样子,这人威胁他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可奇怪的是,白砚苏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难道他跑去找苏眠,喝了个烂醉,是在诉说这件事?   江严联想到之前和白砚苏牵扯到的种种案件,又想到夜鹰杀人的残忍手段,心不禁凉了半截。   江严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那个人,就是夜鹰的幕后主使?而白砚苏和夜鹰,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而另一边的苏眠,也正担心着白砚苏。他猜测今晚的白砚苏会收到那个人的威胁短信,但他觉得令人疑惑的是究竟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让白砚苏嫁进江家。   苏眠觉得白砚苏没有跟所有人说实话,包括他。   白砚苏多年一直饱受威胁,绝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闲着没事找事想为难他而已,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   苏眠突然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他突然觉得,似乎白砚苏是个秘密满身,却又独自背负着一切情绪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孤独,也很容易陷入歧途。   白砚苏被人威胁的事必须要被知道才行。   于是,他给朋友打了个电话,“你不是认识江公子吗?把他电话给我。”   几分钟后,江严收到一条短信。   “白医生多年以来饱受威胁,希望江严少爷能够履行丈夫职责彻查到底,帮助白医生脱离苦海,感谢!——苏眠”   江严嗤之以鼻,粗略地读了一下就删除了短信。   他江严的人,他肯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轮得到让别人来拜托?这个春眠不觉晓算什么东西?管的真宽!妈的!   江严和着睡衣躺下,侧头就望见白砚苏沉睡的侧颜。他乌黑发亮的秀发正柔软地搭在前额,而那秀气的眉头却紧锁着,似乎连睡着了也不能舒心。   江严叹了口气,摸了摸白砚苏眉心的那块疙瘩,又收回手,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在心里暗暗发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查出那个人是谁,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七十六章 我的腰更好   白砚苏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他拍了拍脑袋,转身见自己被江严搂在怀里,后背徐徐传来江严掌心的温度。   江严正睡着,他的下巴上冒出了一些黑青的胡子尖,白砚苏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换过的衣服,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白砚苏有个老毛病,本来就不能喝酒,先一两杯下肚倒也罢了,但等他开始醉了,他就能把酒当水喝,不能停止,只能等别人去拦他,才能停下。   苏眠的性格属于纵容型,既然他喜欢白砚苏,那么白砚苏的任何行为就是对的,所以苏眠任由白砚苏喝了个烂醉,再扛回家就是了。   白砚苏窝在江严怀里,想到自己被别的男人带回家,又被江严拎回来却又没有怒意的样子,心底暖融融的,不由得抱紧了江严的腰。   “大清早的就乱摸?嗯?”江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黝黑的眸子睁开,盯着白砚苏的脸蛋。   “谁摸你了,我没摸呀。”白砚苏边说着,边在江严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江严痛呼一声,转而捏住白砚苏的脸,“我发现你变了,你学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砚苏冷静地瞅着江严的屁股蛋,那手感Q弹,蛋白质富含多,如果这不是他老攻,拿去手术室做实验给实习生看效果肯定相当好。   江严当然不知道白砚苏在想什么。此时的他忽然想起昨晚白砚苏和苏眠喝酒的事,就沉默了起来。   见江严脸色暗沉了许多,白砚苏主动把江严的脸掰过来,一本正经又有些关切地问道,“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江严继续沉默,沉默到白砚苏快要放下双手的时候,江严突然按住白砚苏,把他逼在床和双肘之间。   “白砚苏,我一再忍让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江严是好欺负的?”   “?”白砚苏第一次被江严叫大名,心里正奇怪,突然,江严俯下身来,捏住白砚苏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   面对江严五官的骤然放大,白砚苏本能地向后一缩,却被江严又按住。   “还赶跑?”   江严一手把白砚苏的两只手都抓在手里按到他头上方,另一只手从他衣角底下探去。   “……碍于被控制着手,白砚苏左右扭了扭,却骤然上身一凉,见江严突然吻上了他的小腹。   小腹传来江严嘴唇柔软冰凉的触感,痒痒的,白砚苏想起身阻止,却被江严按了回去。   “你昨天的行为,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江严眸中燃起的火忽明忽暗,他微微眯着眼,“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江家的媳妇不好做。”   白砚苏的下巴被捏得痛,他皱起眉头,“江严?有话好好说。”   “你想怎么好好说?你都他妈被别人搞回床上了!”江严一边说一边开始撕白砚苏的衣服,动作粗爆又迅速。   “江严!”白砚苏被人按着本来就不舒服,手腕被按得生疼,此时身上又被人扒了个精光,羞耻心和怒火一齐涌上心头,却又面对身上这个野兽般的身躯,手无缚鸡之力。   白砚苏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冷汗浸透了他身下的床单,正当他气到浑身发抖的时刻,突然感觉自己腹部靠近肚脐的地方一阵冰凉。   似乎,还有些柔软,温和。   他低头往自己腹部望去,见江严正拿着一管药膏涂抹在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伤口上。   “你也知道害怕?”江严的声线又恢复了往日的低沉和磁性,低眉顺眼涂药膏的样子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白砚苏的心还在突突地跳着,原来江严没有生气,只是在耍自己!   见白砚苏瞪着自己,江严故意擦得重了一些,引得他倒吸冷气。   “这个伤,是昨天苏眠接你回来,他身上那些狗链子划到的,昨晚我已经给你清理了伤口,今天早上还得清理一次。”江严动作轻柔了起来,似乎是惩罚过了白砚苏昨晚的行为一样,心情好了起来。   听到“狗链子“三个字,白砚苏被江严瞬间逗笑了,但他心底还是对江严刚才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愉快,因为那样的江严让他十分不安。   “哎呦,你那睡衣我又没有真的撕烂,我只是假装吓唬吓唬你,让你知道错了!你看着我干嘛,我错了……江严本来理直气壮地想要教训白砚苏一番,却看到他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之后声音小了下去。   “可是你真的捏痛我了。”白砚苏无奈地摇摇头,江严帮他拉起被子盖住身体避免着凉。   “我刚刚太生气了,对不起……江严故意扁嘴哄他,戳了戳他的脸蛋。   “那好吧,你刚刚那样真的吓着我了。”白砚苏坐起身来靠在枕头上,和江严拉开了点距离,“你那是吃醋吗?你那是………”   白砚苏话还没说完,江严温热柔软的唇舌便把他要说的话统统吞没了进去,两块柔软的舌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江严的舌绕过白砚苏的,灵活的像一条小蛇,似若在品尝什么甘甜的事物一般,要把对方生生尝透再吞进肚子里。   和前几次相比,白砚苏可以明显感觉到江严不再急躁和炙热了,似乎多了些坦然和享受,他大概是得到了爱人的心,才不会因为怕失去而一得到对方的身体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入侵。   他们已经很久没做了,而江严也从没提过,他大概是想要完全得到认可再继续吧。   这时,白砚苏突然停下了两人的吻,他的嘴唇离开江严的,在江严眸中也寻到一丝丝克制的欲I火。   白砚苏伸出手臂勾住江严的脖子,在他耳边低低地道,“要吗?”   江严眼中明明欣喜难耐,转而却又似若在思索着什么,“要可以,但你要自己动。”   “谁?”   江严越学越皮,但只要江严皮,白砚苏就能治他。   “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动。”白砚苏不甘示弱,语调平静又正经,在江严看起来,这句话由正统的白医生嘴里讲出来十分滑稽。   江严忍住笑意,在白砚苏准备出五指的时候直接把他扑倒在了床上。   他在白砚苏耳边吹气,“宝贝,当然是我动,我腰更好,持久。” 第七十七章 他是谁   两个人昨天就没上班,在卧室里待了一天。昨天一天,起码不可描述了好几次,大概是次数太多,白砚苏已经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江严倒是神清气爽,他甚至觉得哪里没够,可以再来一次。但看看自家白医生身子骨那软绵绵的样子,他怕再做下去会把人干到爬都爬不起来。   白砚苏懒懒地依在柔软的靠垫上,半眯着眼享受着午后的阳光,虽然下身某个部位还火辣辣的疼,但总归身体和情绪都舒服了不少。   白砚苏坐直了身体,重新拿起手机,这才看到那个人前天发来的短信,幸亏这两天没出门,否则他又不知道要遭遇什么不测。   白砚苏看短信的时候用余光暼了一眼江严,见江严正在看自己,他只得把短信划掉删除。   江严望着白砚苏道,“我都知道了,苏眠都告诉我了。”   “他跟你说了多少?”   “就说你一直受人威胁,但你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江严道。   “嗯。”白砚苏半晌才慢吞吞地回应了一句。   江严拉过白砚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既然你爱我,对吗,你为什么不把我变成你的依靠呢?你愿意去相信苏眠,为什么不能相信每天跟你同床共枕的我?还是说,你觉得我江严的能力没有苏眠的强?”   “不是。”又是两个字。白砚苏一旦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的时候,他就会瞬间思路拥塞,他大概欠缺这种良好的沟通能力,一旦别人认真,那么他会很艰难去说出自己的想法。   江严似乎看出了白砚苏的为难,他把白砚苏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宝贝,你慢慢说,想到哪里就说哪里,想到什么我们就说什么,我帮你理一个完整的思路。”   白砚苏从江严怀里爬起来,抓住他强健的手臂,“苏眠也是无意间知道他威胁我妈的,还有,其实我跟你结婚也是那个人的要求。”   “什么?”江严难以置信,“可是咱们从小就有这个婚约,为什么要他来要求?”   “而且他不允许我告诉你。”白砚苏补充道,“千万不能让你知道,大概是怕你太聪明抓住他吧。”   “这个……江严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人,却又立马否认了,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江家的人,江家的人如果要搞破坏,也没必要拿婚姻做事。   “我没有头……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我本来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轨迹的,虽然早就知道我们两家有婚约,我却没有想到我会有一天被其他人逼迫履行这个婚……白砚苏陷入回忆中,痛苦地抱住头。   他的嘴唇发白,抖得厉害,身子出了不少冷汗。江严见状,只得赶紧用自己的身体贴到白砚苏后背,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也就是说那个人知道江白两家有婚约,而且还以妈妈来长期威胁你?”   “对。”白砚苏的头往江严的颈窝里缩了缩,江严赶紧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那你觉得,那个神秘人的威胁和你后来的一系列绑架案有没有关系?”   “全是他一手策划的。”白砚苏此时很笃定,他倚着江严躺在床上,就像从今以后有了一堵靠山一样,不再飘零。因为他相信,有朝一日江严肯定会揪出那个人。   “我懂了,他肯定是夜鹰的人。”江严握住白砚苏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臂,“你放心,我会尽全力保护你。过会你把证据发给我,我报上去立个案。”   “不能报案,那个人会知道的。”白砚苏连连摇头,母亲的命他看得比任何东西还要重要,而那个人的消息四通八达,很快就能知道他们报警了的。   江严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白砚苏。白砚苏从那种家庭成长,又一个人独立在外多年,心态比正常人都要平和淡定,但如此心理素质强的他却会在碰上那个人之后变得恐惧到这种地步,说明那个人肯定不简单。   要么就是他的手段过于卑劣,给白砚苏留下了阴影,要么就是多年的骚扰已经让白砚苏的精神糜烂不堪了。   江严又哄了白砚苏一阵儿,见他睡着了,这才悄悄地溜出卧室门给苏眠打电话。   “喂?”苏眠那边很嘈杂,似乎在拍摄场地,到处都是吆喝和人们交谈的声音。   “苏眠,你有猜到那个人是谁吗?”   “这个,“苏眠思索了一阵,“目前只能推测到,那个人是夜鹰的人,但白砚苏为什么和夜鹰的人有联系我就不知道了。”   他和夜鹰的人有联系?江严嗤之以鼻,白砚苏那种冰清玉洁的身家背景和夜鹰那种乌合之众怎么会扯上关系,再怎么样也只可能是张迎扯上的联系。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江严抠了抠耳朵,苏眠那边确实很嘈杂。   “我的意思是,他没有告诉我们全部真相,所以你才一直猜不出来。”苏眠说。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他也许知道,但他不想承认吧。”   “?说人话。”江严越来越觉得苏眠这玩意得寸进尺了,自己不计较他前几天拐走了自己媳妇儿,今天又放下身段来问他问题,他还卖关子。   “长话短说,白砚苏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寻求你的帮助,所以暂时只告诉了你他被人威胁的事。”   苏眠说的很笃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让江严心中确实添了几分疑虑。   怎么办,他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江严越想越奇怪,白砚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寻求自己的帮助呢?还是说,那个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江严的视线顺着门缝里望去,里面那个人睡着都还揪着自己的眉头,仿佛有什么烦心事在梦中也困扰着他。   江严推门走了进去,坐在白砚苏的床边,在他嘴唇上印下一枚轻柔的吻,“放心,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会把他绳之以法。” 第七十八章 记忆里的男人   江老爷回来了,江家举家上下都很欢庆。自从江奶奶和江素去世之后,江家丧失了两个主心骨,一向做闲云野鹤的老爷子被迫扔下农场里的小鸭子小鸡赶回来主持大局。   他先后扶了江严的几个叔叔姑姑上位,却又没办法让公司董事会完全信服,无奈之下,只得让江严的小叔做了总经理,却把公司出乎意料地打理得很好,江老爷子也就放心了。   出于很想念小孙子,所以江风霖也就自然地住进了江严和白砚苏的新房里。江风霖的农场很大,在他决定要在江严家住一阵子的时候,他派人把他的小鸡小鸭子送了几窝过来。   白砚苏下班回来的时候,见院子里坐着一个头戴遮阳帽的老人家,他正一手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捋毛,另一只手捉着一只小鸡,脚下放着剁好的菜盆。他一边把小鸡往里赶,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就你不吃饭,不吃饭不行啊,长不大!”   白砚苏早就听闻江家有这么个闲云野鹤的老爷子,之前在视频里也见过,只是江严没来得及告诉白砚苏爷爷已经到家里来了,所以白砚苏就站在老人对面,也不知道称呼他什么好。   “你是,小白?对吧。”江爷爷看了看白砚苏还来不及脱下的白大褂,一松手,两个小鸡小鸭像逃离似的跑开了。   “对。”白砚苏颔首,也不敢走近老人,就站在原地,硬生生地迟疑道:“你是,爷爷?”   老人背着手,慈眉善目地靠近白砚苏,笑眯眯道,“早就听说白家少爷生得俊郎。如今一看,不在话下!江严说你是医生,你一走进来,那昂首阔步的气势,就是你不穿职业装我也看得出来!”   被老人夸奖了一番,白砚苏白皙的脸颊上有些挂不住,也不知道和陌生人说些什么,此时恰好江严下班回来,看到白砚苏求救的眼神,赶忙揽住他纤细的腰身。   “爷爷,你老毛病该改改啊,别上来就夸夸夸的,你是夸夸群出身吗?我们家小白脸皮薄,经不起夸。”江严边揽着白砚苏往别墅内走,一边冲爷爷挑了挑眉,“老顽童,赶紧进来给我做饭。”   “来了来了。”江爷爷乐呵呵地把小鸭子赶进盆里,拍了拍双手就跟着两人进了别墅。   老爷子一进门就在厨房忙前忙后收拾海鲜,白砚苏和江严在客厅里看电视。   空调开得很低,白砚苏本来坐在沙发上就被吹得很冷,转头见江严仰靠在沙发上乘凉,他就默默地爬到了江严的怀里,蜷缩起双脚。   江严抱起白砚苏放到一旁,把空调毯拉在他身上,自己再紧紧抱住他,“这下暖和了吧?”   “嗯。”白砚苏点了点头,头顶上传来江严炽热的呼气,吹得他发丝痒痒的。   江严抱了一会,突然闻到厨房里飘来一股海鲜的香甜,想必是爷爷在蒸螃蟹了,便夸了句,“嗯!好香。”   “香?我身上都是消毒水味吧。”白砚苏以为江严在说自己。   “我说的是吃的,你是吃的吗?白医生?”江严调皮地点了点白砚苏的鼻尖。他纤长的睫毛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似乎刮在江严心上一般痒痒的。   那粉色的薄唇带着淡淡的光泽,忍不住想让人再狠狠亲一口。   “你确实是我的食物。”江严捏住白砚苏的下巴使劲凑过去,所以两个人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艰难地接了个甜蜜的吻。   就在这时,江严突然抬头看见爷爷站在厨房门口,他刚要解释什么,就见爷爷看着自己的手指,“哎,我手咋掉皮了呢?”   他边往厨房走边摇头晃脑地补充,“嗯,我出来闻闻螃蟹香不香,你们继续啊。”   白砚苏见老爷子进去了,狠狠地捏了江严的大腿一把,“能不能别在长辈面前干这事儿?”   “我干嘛啦?”江严见白砚苏扭头看着自己,又故意贱兮兮地凑过去亲了一口,“我干嘛啦?”   “?”白砚苏摸了下脸颊上的口水,闻了闻,反手就抹在了江严脸上,“你平时肉吃太多了,口水还是这么臭。”   就在两人的“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江爷爷端着做好的饭上桌了。   “来,多吃点。”   白砚苏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系,红的绿的紫的白的,应有尽有。   江爷爷很满意白砚苏的反应,“我家啊,我们哥几个做饭都很好吃的,特别是海鲜,咱们锦城靠海,我小时候就在那边打鱼,有时候会捉螃蟹。”   “这个,“江爷爷敲了敲螃蟹的壳,那壳上一敲就有水渍,而且白肉泛着鲜甜的香气, 他夹了一块撕下来的蟹肉放进白砚苏碗里,“肉很香。”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甚至都不用江严动手,江爷爷很会照顾白砚苏,那熟悉的举动,似乎让白砚苏产生了一丝亲切。   那天晚上江严视频看江爷爷的熟悉感又突然涌上心头,在哪里,白砚苏见过这个老人呢?   他慈眉善目,笑眯眯的,还总是把事情想得更加体贴周到,印象中是有一个这样让白砚苏依赖过的长辈,但由于年纪太小而不记得他的样子,究竟是谁呢?   那晚,白砚苏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有个男人,牵着小小的他过马路,在他目光落在街边橱窗里的冰激凌时给他买了一大桶,当别的小朋友羡慕他的时候,他又被那男人抱起来放进了玩具堆里。   这时,张迎突然走过来,一把抓起白砚苏就要离开,小小的白砚苏哇哇大哭,后来还是那个男人抱起他安慰。   哭着哭……砚苏哭醒了。他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从漂亮的眼角默默滑落。一旁的江严也醒了,望着那晶莹剔透的泪珠,赶忙爬起来替白砚苏擦掉。   “怎么了宝贝?做噩梦了吗?”江严揽过白砚苏纤细的肩头,揉了揉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柔声哄道,“别害怕,别害怕。”   “江爷爷真好,我想起我爸爸了。”白砚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在江严的怀里拱了拱,泪水决堤,“我好想我爸爸。” 第七十九章 是不是你爸爸   “爷爷也是你爷爷,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你以后有我了,别害怕。”江严把白砚苏搂得更紧了一些,“有什么不愉快,以后就像这样说出来可以吗?比如,你有什么猜测,或……   说到“猜测“这两个字的时候,江严明显能感觉到白砚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江严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他突然意识到,苏眠没有说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夜里,白砚苏再次沉沉地睡去之后,江严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打开微信,添加了苏眠为联系人。   苏眠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屁,发过来一个问号。   这人没礼貌又没素质,江严已经习惯了,也不跟他计较,单刀直入:“我觉得白砚苏知道那个人是谁。”   苏眠:你才知道啊。   江严想了想,打出几个字,“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人是谁?或者有没有什么方向?我觉得他很害怕告诉我。”   苏眠似乎思索了良久,过了几分钟后才回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他爸爸?他应该不想把自己的父亲再次送进警察局吧。不对,他爸爸可能还没出狱。   江严掰着手指算了算,在脑海中回忆着他曾经看过的档案,“他爸爸应该已经出狱了,重婚罪两年就出来了,他身上的经济犯罪估计也就十多年。”   苏眠沉默了,没有再回消息。   江严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兀自在千度上搜索了起来白砚苏父亲的信息。   他确实早就已经出狱了,且失踪多年,杳无音信。而新闻上关于他曾经的案件,则是铺天盖地的报道。   很有可能是他爸爸。   他想干什么呢?勒令白砚苏和江家必须履行婚约,然后好拿到钱财?   江严想了很久,却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虎毒不食子,可人终究是人。谁知道他爸爸想要的又是什么?像他那样的人,也许孩子在他心中是个工具罢了。   江严躺了一会,又给苏眠发了一条消息:我也觉得是他爹,就那家伙的劣根性,是他没差了。   苏眠很快就回了:嗯,晚安。   江严把手机丢在一旁,沉沉地睡去了。他终究是放了心,原来白砚苏因为在猜测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才不敢跟江严说。   爱人之间,每个人都有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不想被人知道,哪怕再亲密的伴侣,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与犹豫。   第二天清晨江严起床的时候,身旁搂着的人变成了枕头,转头起身找人,竟发现身旁冰凉一片。   江严下楼喝水,一到客厅便看见白砚苏和爷爷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对奕。   白砚苏此时正执棋思索,清晨温柔的阳光洒在他微垂的睫毛上,那高挺的鼻梁弧度柔韧得恰到好处,粉I嫩的唇被阳光照得透亮。   江严一大早就看见这秀色可餐的一幕,如果在卧室,他早就把他家白医生扑倒,两个人滚作一团了,无奈长辈在家不敢造次。   爷爷见江严睡醒了,指了指桌上早已经摆好的早餐,“还热着呢,赶紧吃!”   话音刚落,爷爷回头看棋盘,突然大喝一声:“你走了险棋!”   江爷爷仔细观察棋盘,落棋之后却见白砚苏两手轻松地搭在座椅上,双眸似若含笑,却又笃定自持。   “输了。”江爷爷撇了撇嘴,“江严,你家小白又把我赢了。”   江严在早餐桌前笑得合不拢嘴,“那当然,他是谁?智商情商双高的学霸。”   “我准备午饭去了。”江爷爷背着手,离开了桌子,转身却又溜达到院子前去看他的小鸡小鸭子长大了一点没。   白砚苏望着江爷爷的背影,瞳孔骤然一缩。江爷爷手指凹陷处,那个明显的疤痕很是出挑,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白砚苏脑海中突然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了连续的几个场景,里面的人物竟然全部重合!他再一次望了一眼江爷爷苍老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那些曾经消失的记忆一点一点连了起来,他们不仅曾经见过,还发生了很多事…   见白砚苏望着爷爷的背影发呆,江严以为他对爷爷有什么好奇的,便招呼他过来。   白砚苏握住拳头强迫自己清醒,于是走到桌前,陪江严吃饭。   “爷爷啊,很有趣,他曾经和奶奶起家,只是后来不想再做生意了,他就去做他的闲云野鹤了,他特别喜欢这些小生命,因为他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江严吃得满嘴都是还边吃边说,弄得白砚苏忍俊不禁,拿纸在他嘴边擦了擦,“多大的人了,怎么吃东西还吃得到处都是?”   “这不是有你嘛,我才长不大呗。”江严顺着白砚苏的话往下说,却被自己的话恶心得浑身发颤。   “得了。”白砚苏收回手,让他好好吃饭,自己转身去拿杯子倒水喝。   “宝贝。”江严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不知怎么的,白砚苏感觉他的声音有些严肃。   “嗯?”白砚苏心脏似乎跳不动了,他慢慢转过身,看着江严。   “威胁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爸爸?”   白砚苏喝水的动作骤然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因……推测的,你就说是不是?”江严酸奶也不喝了,三明治也不嚼了,就那么灼灼地盯着白砚苏。   “……和我爸也没有联系了,我猜测的是他。”白砚苏有些迟疑,也似乎有些闪躲,而江严却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这些情绪变化。   “那事情不就完了?我们立案去暗中调查你爹,不打草惊蛇,你觉得这样行吗?”   江严觉得事情很简单,因为所有的案子都说得通了,那个人并不想取白砚苏的命,却又想利用他,这不是吸血鬼亲戚是什么?   可让江严没想到的事,似乎越简单的案子,越难以破解,因为人的诉求不同,在同一个案件中如果涉及到很多人,那么可能会有影响和阻挠。   见白砚苏默然不语,江严以为他害怕自己的父亲再一次坐牢,就继续安慰道,“如果你爸乖乖配合,我会和上面争取少判他两年的。毕竟虎毒不食子,但他这么对你,也不能让他一点惩罚都不受?是不是?”   白砚苏自认为,他已经是案件之外的人了,所以面对江严的安慰,他竟然倍感心酸。因为,可能需要安慰的人,并不是他。 第八十章 步步危机   白砚苏下了手术,刚刚去换衣间脱下手术服拿到手机,就看到苏眠发来的轰炸性消息。   “下班了吗?有事找你。”   “喂,再不理我,消息收费了哦。”   “拜托,两个小时了,白大医生在干嘛,睡着啦?”   白砚苏边回消息边往前走,和几个穿警服的人擦肩而过。   “林平?”   虽然只有在婚宴上见过一面,但凭借白砚苏的记忆力,还是能认出他来的。   林平拉住一旁的肖虎,“哎,白医生?这么巧啊。”   “嗯,刚下手术,这是来做什么?”   “害,还不是上一个案子吗?之前你弟在接手那个案子,现在我们辅佐调查,那个小明星的尸体又有新发现了,来你们医院借用先进仪器取取证。”林平摸了摸脑袋,“江队没和你说啊?他本来就准备过来找你,说方便点,嘿嘿。”   “嗯?他没告诉我啊。”白砚苏仔细查看了一下手机,确定地摇摇头,“那你们忙,我先上楼了。”   白砚苏独自走向楼梯间,刚踏入楼道,脚还没落地,就被一个人旋风般拉进了怀里。   “亲亲。”江严把白砚苏按进自己怀里,狠狠在他嘴上吸了一口,“宝宝亲亲。”   说完,嘴一撅,又要把嘴唇送上来。   白砚苏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双手攀上江严的脖子,回吻了一下江严的唇,低声道,“怎么过来了也不告诉我,嗯?”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案子一直没解决,也不想在家里给你发牢骚听,今天一有头绪,就过来了嘛。”江严把白砚苏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接过来,拉着他的手,“我们这样真好呀,像偷情一样。”   白砚苏:?   江严笑嘻嘻地在白砚苏身上蹭了蹭,“老婆,宝贝,这儿没人,真好,我们.”   “打住。”白砚苏透过门缝望了一眼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轻轻地捏了捏江严的鼻子,“你想什么我们回家再说,别在这跟我皮。”   “回家?你确定?”江严躬下身子,脸贴进白砚苏,一秒,两秒,他能肉眼看见白医生那透明的耳朵尖开始一点一点变粉。   他家小宝贝可真是太可爱了。   江严没忍住,冲着那个元宝似得小耳朵,一口就咬了下去含在嘴里。   “白医生,那个.”   一个人刚推门进来,就看到这种刺I激的场面,霎时呆在了那里。刘医生听说白医生已经做完手术了,但貌似在楼梯间里被警察叫去配合分析案件了,他本来是抱着恭敬的态度去聆听两人的对话,却好巧不巧看到一个骁勇善战的江警官和清风明月的白医生躲在楼梯间里……耳朵?   刘医生看到的时候,江严还没松口,大家静默了一两秒,才各自拉开应有的距离。   刘医生是认得江严的,他的样子早已经刻在了锦城人民心中,不过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刘医生应该对江严更加刻骨铭心了。   果真不是一般人啊,重口味啊重口味。   “那个.”江严挠了挠后颈,指了指白砚苏通红的脸颊,“他,耳朵有点痒,哈哈,啊有点痒。”   刘医生见白砚苏那火烧脸颊的样子,差点憋不住笑。   我耳朵痒的时候我老婆也没见咬我耳朵啊。   白砚苏无奈又嗔怪地望了一眼自家小朋友江严,随即逐渐恢复了平静,“刘医生,片子你放我桌上吧,我马上下去看。   刘医生如释大赦,赶忙从楼梯间溜了下去。   江严见刘医生走了,他赶忙又凑到白砚苏跟前,“来我闻闻你的耳朵,我口水臭不臭。”   白砚苏抽出口袋里的钢笔,抵在江严的胸肌上,“离我远点。”说罢,转身下楼。   “哎呦,别嘛,等等我。”江严收下那钢笔,就当笑纳了,“白医生,你别不配合工作啊,你这叫干扰警察工作,哎你等等我。”   两人下了楼,恰巧碰见肖虎。   “白医生,你刚好也在,里面张法医说可能你比较了解皮肤那块的内容,看能不能让你来给看看片子。”肖虎诚恳地邀请道。   “当然没问题。”白砚苏点了下头,就要往解剖室走去,却被江严拦住了。   “那尸体都臭了,死相难看,怨气又重,让白医生往那地方去干嘛?我就不信医院没别的医生了?”现在面对同事的江严仿佛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让随后而来的刘医生都略微一惊。   “没事.”白砚苏刚想要解释,自己学医的什么烂肠子臭菊花没见过,但江严一记挑眉,白砚苏就闭了嘴。   江严赖皮的时候,白砚苏最能治他,而江严也会买账。但等到江严一旦决定了,认真了的事,白砚苏知道,江严断断不可能让自己去做。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且详细,且面面俱到。他不让白砚苏去,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一定不想白砚苏见到的。   肖虎想起了那具即使冰冻了很久也难免发臭的尸体,就单单想想那腐臭的味道,就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确实让白医生闻到了不太好。   “这样吧,你们有什么实在没法理解的对比结果,发送到我手机上,我来给你们分析。”白砚苏推了推眼镜,如果自己能帮江严解决了案子的谜团,是不是他最近就能不那么辛苦了呢?   江严把白砚苏送回办公室,硬是蹭了两杯水才下楼,临走前还摸了摸他的头,“下班想吃什么,给我发微信。”   “嗯,好。”白砚苏目送江严走出办公室,低头学习一些新的知识理论。   “哇。”一旁的实习医生羡慕地看着白砚苏,“老师,你老公好爱你啊,他的眼里都是你,而且,他总是把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真是很难得呢。”   白砚苏瞥了一眼满脸粉红泡泡的实习生,“处方学会怎么开了么,信息录入完了?”   实习医生见白砚苏严肃了起来,突然想起还在上班时间,于是有些惊慌失措,“那个,还没有。”   “那就快做。”白砚苏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私下里被怎么打趣,他可能不会回一句嘴,但在工作时间内,工作就是工作。   这时,白砚苏的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是江严发来的一张图片。   对比分析结果:死者指缝里发现毛发,现已在全市采用DNA对比。   白砚苏:这个张医生之前发给你们过了,怎么今天还在查这个?   江严:你仔细看。   白砚苏放大对比分析报告上死者拍的片子,在死者尾椎骨内有一块很奇怪的筒状物质。   分析结果:主要成分,聚酯纤维,叶绿素。   有……死者的体内变态地塞了东西? 第八十一章 初见迷雾   叶绿……物?   再往下看成分,茶多酚、茶多糖、茶氨酸、咖啡碱、茶叶皂苷,还有茉莉原料的成分。   这是.花茶?   白砚苏给江严发过去:死者体内的尾椎骨异物有茶叶成分,初步判定为花茶。   江严和肖虎面面相觑。   江严瞳仁的颜色渐渐变深:“前阵子谁在喝那个冲鼻子的茉莉味花茶来着?”   “二队副队长?”肖虎有些摸不着头脑。   “打电话!”江严吩咐肖虎,继续带着法医和检验科医生沟通。   肖虎拨通了电话,“白副队,前阵子你分给大家那个花茶是什么牌子的?”   白颜齐在出外勤,那边传来车流的声音,“我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任务的事。”   “哦。”白颜齐挂了电话,此时来了一条微信:颜齐,好久不见,出来聚聚?——宋玉。   白颜齐回复:正好,我想喝你家花茶了,我那里的分给同事们了,他们都说很好喝。   宋玉: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白颜齐飞速地打了几个字:出外勤,随时。   屏幕那头的宋玉望着白颜齐的消息露出一丝笑意:那我现在来接你。   宋玉已经很久没开过车了。上一次开车出门,还是找江严,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次亲自开车出门,只是为了见白颜齐一面。   宋玉远远地就看见白颜齐一身外勤黑衣站在门口和人说话,他就那么摇下车窗,静静地看着白颜齐。虽说白颜齐是白砚苏的弟弟,但两人似乎一点都不像。白砚苏的五官偏柔,但白颜齐的五官偏偏生得硬朗又深邃,他和白砚苏长着一样的白皮肤,肤质细腻,睫毛却乌黑卷翘,似若混血。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他也许更像江严。   白颜齐注意到自己身旁静静停了辆车之后,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了。他上车,脱下外套随意地丢在后排,乖乖拉上安全带,“怎么不叫我?”   “看你在忙。“宋玉冲白颜齐温柔一笑,“在警察旁边鸣笛,是找死么?”   “不至于不至于,有我呢。”白颜齐一边说,一边见宋玉身上没有系安全带,嗔怪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系安全带对你自己不安全,不是系给我们警察看的。”   白颜齐边说边俯身给宋玉拉过安全带。宋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安静又让人神往。这个味道让白颜齐联想到静谧的茶室外潺潺流水,庭中的人吟诗弹琴的画面。   白颜齐俯下身来的时候,雄性气息直俯而下,宋玉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太久了,可能有好几年,他的上半身都没有和谁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了。即使是那些所谓的床伴,都没有机会触碰过他的嘴唇。   “宋玉?”白颜齐唤了他一声,“不是带我出去玩?愣什么呢,怕我给你吃穷了?”   “要是能被你这个小家伙吃穷,那我就不叫宋玉了。”宋玉把袖口扣起来,双手在方向盘上轻轻一转,车子稳稳地开了出去。   ————————   江严一行人回到了市局,白砚苏的提醒让他们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测,碍于没有证据,大家就分头忙各自的事情。   白砚苏送走江严后,接通了苏眠的电话。   苏眠这个人不喜欢废话,单刀直入,“你说的宋玉就是我老板,我黑进了他的电脑,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我想,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   白砚苏微微蹙眉,“你是说,他真的对江严家进行了经济犯罪?”   “宋玉这个家伙,太狡猾了,我黑进后台程序只看得见他电脑上的东西,但他移动硬盘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加了密的,我怀疑他把那些犯罪证据都拷贝下来随身放在了身上。”   白砚苏紧紧地攥着手机,沉声道,“你确定?你觉得硬盘里有什么东西?”   苏眠沉默了一下,“所有恶意操控股盘的,会引起官方的注意,进而被后台监视,所以我怀疑他把所有他操控的证据全部拷贝在了里面。”   一阵寒意爬上白砚苏的后背。   如果真的是宋玉,那他也太可怕了。   他明明那么爱江严,却把江严的家搞得支离破碎。按照江严往常的判断力和敏锐度,他不可能没察觉到这一点,但很有可能因为痛失家人的打击和太过信任宋玉,他不愿意去深思。   “那你这件事要告诉江严吗?”苏眠问。   “不必,他不会信的,我也不想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伤害他。我们自己调查,拜托你了,苏眠。”白砚苏挂了电话,继续投入工作。   下班后,白砚苏开车进院子后慢慢踱步进入别墅内。   江爷爷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却没想到第一个下班的是白砚苏。   “进来呀,在门口想什么呢?”江爷爷把小米粥端上桌,“我能照顾你们的时间呀,不多咯。”   白砚苏忽然抬起头,“为什么?”   江爷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农场不要啦?自己不过生活了吗?”   白砚苏望了一眼江爷爷正在给自己盛饭的手,眼神再一次落在那个凹陷的疤痕上。   “爷爷,你那个疤是怎么来的?”   “那个呀,爷爷不是小时候家住海边吗?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拉帆了,这个痕迹,就是绳子磨的茧子。”江爷爷一边说一边比划。   白砚苏喝了一口浓稠的小米汤,心中缓和了一些担忧,也不再追问。   不得不说,江爷爷的手艺可能更合白砚苏胃口,他来之后,白砚苏每顿饭都吃得很开心。   老人家看着白砚苏吃得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见白砚苏神色不佳,江爷爷便询问缘由。   白砚苏缓了又缓,才决定说出真相,“宋玉您知道吗?我怀疑集团前段时间的经济案件和他有关。”   提起自己前段时间刚逝去的妻子,江爷爷不免有些老泪纵横。恢复情绪之后,他听白砚苏缓缓道出了所有的猜测缘由。   江爷爷决定为老伴讨回一个公道,于是和白砚苏敲定了初步计划,至于江严,可能需要找到证据之后迫使他去相信,宋玉才是穷凶恶极的那一个。   虽然已经落实了计划,但一切又有些过于顺利。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白砚苏也没办法去细究。等不及江严回家,疲惫就让他沉沉睡去。进入梦乡的白砚苏还不知道,他已经卷入了一场新的风波之中。 第八十二章 小朋友,你好啊   江严还在加班,手机突然弹出爷爷的信息:小白已经吃了饭睡着啦。   从陈声的角度望去,暖融融的灯光打在江严的侧脸上,连那硬朗的下颌角线条都柔和了不少。果然为人夫之后,更加有成熟的魅力了。   江严给爷爷发了个表情:他今天很累吗?   屏幕那边的江爷爷沉默了半晌:应该是医院的事多吧。   江严仰头舒展开了身体,心中暖暖的。虽然他手上关于夜鹰和白砚苏身后那个神秘人的案子没有头绪,二队那边的抛尸案和泽一失踪案也没有进展,但好歹江严的生活重新进入了正轨,那种家里有人等,安心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干劲十足。   肖虎把DNA对比结果放到大屏幕上,全城没有一个人和死者指甲里的组织物对的上。   林平建议把全城的人都比对一遍,陈声却觉得在海底捞针,一时间,办公室内争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严靠在椅背上沉思,并不参与大家的讨论。   “头儿,你认为呢?”   江严转着笔,“花茶。”   “花茶?”肖虎跳下演示台,“什么花茶?你是说白副队分给我们的那个?”   “对,那个花茶有问题。”江严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脸色越来越难看,“速度,把之前白颜齐送你们的茶拿过去检测成分。”   法医之前检测的结果,死者体内的花茶包里还有氯I胺酮的成分存在,难怪江严对之前白颜齐给的那个花茶中刺鼻的味道记忆犹新,原来是氯I胺酮的味道。   大家察觉到江严的面部变化,却没人跟得上他的思路,只得找了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把花茶送到检验科检验。   这时,肖虎打破了寂静,“那个,花茶的味道和成分都一样吧,每个人都能买得到,所以和市医院检测的应该都差不多。”   林平附和道,“对,而且花茶这玩意,满大街都是啊,谁都有可能作案。”   陈声深究江严的表情,“头儿,你不会怀疑.”   江严沉着脸盯着自己手中的钢笔,身体一动不动,“花茶可以满大街都是,但白颜齐给的那个,普通人拿不到,那里面有氯I胺酮的味道,和怀玉影视死的那个明星体内的花茶,应该是同一批。”   “氯I胺酮?!”大家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他们曾经都先后在缉毒大队待过,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大家总算明白江严沉着脸的原因了。   “可,白副队是不是不知情?不然他怎么把这东西分给大家呢!”林平急得抓耳挠腮,“大家都还没喝吧?”   肖虎突然一拍脑袋,“哎呀,还是江队有见识,他当时觉得这个味道太刺鼻了,像假货,劝我们别喝,当时我们不是还嘲笑他是进口少爷身子来着。”   陈声乖乖地摇头,“我也没喝。”   江严丢下笔,叹了口气,“我之前只是觉得那破花茶味道难闻,但没意识到是氯I胺酮的味道。”   “还是头儿反应快啊,我们还蒙在鼓里。”肖虎拍拍江严的肩膀,“我让检验科加快速度,看看今天能不能印证猜测。”   “对了,白颜齐呢?我们得把他叫来问问吧?”林平说着就要拨二队的电话。   陈声:“今天他好像休假。”   江严点燃一根烟,“问了顶屁用,我小叔子就一二I逼青年,他懂个锤子?”   眼见老大一句话脏话占了大多数,足以证明他心情的差劲,大家也默不作声。但好歹能有个突破口,他们就不用加班了。   宋玉带白颜齐来了一家露天泳池餐厅,环境优雅,人们交头接耳却窃窃私语。白颜齐朝脚底的玻璃地板望去,这家餐厅下高楼耸立,车水马龙,让本就恐高的白颜齐脊背发凉。   “恐高?”宋玉三指罩住杯子,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饮了一口龙舌兰,“小朋友,你今天不许喝酒哦。”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休息一次。”白颜齐说着就要去夺宋玉手中的酒杯,却因为脚下的玻璃地板而不敢迈出一步。   原以为宋玉会嗤笑自己,可白颜齐的手腕被宋玉轻轻一拖,引得两人互换了个位置,白颜齐稳稳地被送到了有实心地板的那一头。   见白颜齐还傻愣在当场,宋玉笑着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小朋友魂被吓的没了?”   白颜齐皱眉,“什么小朋友小朋友,我好歹也二十四五约等于二十六,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别老这么喊我。”   宋玉夹了一块白勺虾尾放在白颜齐碗里,“好的,小朋友。你哥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怎么突然说起我哥了,我本来就是领养的啊,不像很正常。”白颜齐耸了耸肩,“但我们关系很好。”   “领养?”宋玉挑了挑眉,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管家调查的果然没错,只有白砚苏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想到这里,宋玉看向白颜齐的神色更加温和了一些,“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宋总公司很忙吗?”   “公司不忙,就是——”宋玉点到为止,托着腮,故意望向别处。   “你在操心你们公司一死一失踪的两个小明星的事吧?”白颜齐夹了一块鸭肉丢进宋玉碗里,“你放心,我绝对会为他们正名的,所以你不要太担心啦。”   “怎么可能不担心,都是家长亲自送到我手里的孩子们。”宋玉故意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好啦好啦,开心点?”白颜齐没想到宋玉这么关心手下的人,不免开始敬佩起了宋玉的博爱之心,赞赏道,“也是,没有同理心的人,压根不配当老板。”   宋玉见目的达到了,不再言语。   两人吃了饭,决定在楼后的小花园内漫步一会儿。他们肩并肩走在石子小路上,两旁盛开的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宋玉拍了拍偶尔散落在肩上的花朵,第一次感觉到了日子很慢,很美好。   “宋总.”白颜齐开口,却被宋玉制止,“阿玉。”   就在这时,花坛边突然冲出几个人,“宋玉,你果然在这里,你奶奶还在我们手上,这个月的钱好像还没给吧?” 第八十三章 第一个杀手   “我不是说过会晚点打给你们么?”宋玉一只手拦住身后的白颜齐,一边嗤笑几个像饿死鬼一样的人。   “你公司最近出事了,这事都传开了!谁知道你还拿不拿得出钱!”瘦子抱着手臂冷哼。   “给不给?”   “恕不奉陪。”宋玉微微扬起下巴,侧身就拉着白颜齐要从两人身边走过。   “你?!”一个满脸横肉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冲宋玉举起了巴掌。   “长期的勒索,这是犯罪。”白颜齐一把捉住那人就要落在宋玉脸上的手,用警告的眼神制止,“你们再说一句,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   “呦呵,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瘦子慢慢拉开横肉的手,一拳就带着疾风冲白颜齐扫了过去。   白颜齐稳稳地接住那一拳,大力一扭,搞得那人嗷嗷叫了也不松手,只听咔哒一声,那人痛得原地打起了滚。   横肉一见瘦子被捏断了关节,明白眼前这个横眉冷竖的青年也许是个狠角色,立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白颜齐活动了一下手心,回头对身后的宋玉道,“走。”   宋玉此时已经半蹲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胸口,疼得他脸颊发白,汗如雨下。   “宋玉?”白颜齐连忙半跪下,一把揽住宋玉,“你还好吧?”   “带我走。”宋玉靠在白颜齐怀里,紧紧闭着双眼重复道,“带我离开这里。”   白颜齐掏出纸巾擦了擦宋玉身上的冷汗,给他的管家打了个电话,“喂?我们在海滨路世纪商贸后花园,来接一下你老板吧,他老毛病发作了。”   ——————   怀玉影视大楼门口,有两条清瘦的人影正在楼道口拐角处交谈。   白砚苏一手夹着烟,时不时点点烟杆,让零星的火花随着动作陨灭于水泥地上,又一边认真聆听对方说话。   “这个U盘你收好,然后记得交给江严,只要他看到,他就知道宋玉是个完犊子玩意儿,准第一个灭了他。”苏眠把U盘塞进白砚苏手里叮嘱道,“切记,不要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白砚苏笑苏眠,“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家江严,他确实是这个脾气。”   苏眠酸酸地道,“那天你喝醉了在我家,江队长差点把我家屋顶掀翻了。”   白砚苏低头,一丝红晕爬上他的脸颊。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那清透的唇荡漾开一抹甜蜜的笑容。   苏眠被那携裹在笑意后的温柔吸引,却又被那抹甜蜜而彻底击退。他黯然地将两手塞回兜里,努力调整着面部僵硬的肌肉,“好啦,快回去上班,晚上回家拿给他就是了,这事就解决了。”   “嗯。”白砚苏冲苏眠挥了挥手,“你也上去吧。”   苏眠冲他点点头,转身故作潇洒地朝楼上走去。他将所剩无几的烟头摁灭后丢进拐角处的垃圾桶里,又迅速走到窗前,查看白砚苏离去的背影。   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总归是希望他过得好,过得顺利吧。   这时,经纪人重重地拍了拍苏眠的肩膀。   苏眠转过身来,迎来一张满头大汗,焦急到几欲崩溃的脸。   苏眠好笑地摸了摸他的眼袋,“怎么,昨晚没睡好?”   “我……没睡!”经纪人气呼呼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苏眠,你果然像传说中的那么难带!昨天一天都联系不上人,今天就给我跑公司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失踪都上热搜了!就差去报案了!”   苏眠一面看着经纪人的脸,一面掏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忍住笑意,“你记得我的水晶吗?”   经纪人噘着嘴接过纸巾,“什么水晶?”   “我昨天为我的水晶做了最后一件我该为他做的事。”苏眠语气温和,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依然一片向往之态。   经纪人扶了扶眼镜,郑重其事地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的水晶还跟你回了家,最后水晶还被人拿走了。”   ……经纪人的比喻让苏眠似乎又想到了伤心事一般,他哄人的态度一收,又像个大爷似的谁也不理了,扭头就走。   “哎,小祖宗,别走那么快呀,还得带你去董事会认……   与此同时。   一束光打在一个铜制椅子上。椅子上坐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冰冷潮湿的水泥阶梯上生满了碧绿色的苔藓,墙内似若洞穴般空洞,滴水而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人低着头,跪在阶梯下。   “怎么样,最近获得他的信任了么?”椅子上的人开了口,在空旷的室内游游荡荡回旋了几圈。   “嗯,已经初有成效。”跪着的那人语气柔和谨慎,面色疏离。   “白砚苏已经察觉到宋玉的所作所为,你尽量去阻止他,切记不要让江严发现。”   跪着的人颔首,“明白。”   “江严很聪明,据我的情报来看,他已经查到你身上了。”   那人倏然抬头,“不可能,他不会怀疑我的。”   “你以为只有你会装傻么?”座上的人冷笑一声,“他从氯I胺酮查起,等查到宋玉身上所有的命案都曝光,我给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我明白。”跪着的人垂下眸子,“可,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亲手了结宋玉?我觉得他也算个可怜人。”   “可怜?”座上那人笑了起来,“他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难道不足以抵消你对他所有的怜悯吗?”   那人慢慢走下来,跪在台阶下的人身子逐渐抖动了起来,他颤抖着不敢抬头,“我以为,把他送给法律制裁就可以……   那人似乎哼了一声,又似乎在冷笑,那低沉地,悠扬的声音似若远方传来的号令。他捏住身下人的下巴,“孩子,你记得你要做的事吧?”   “记……   “记得就好,其他的,还想问吗?”那人背着身子。   “没有了。”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准备离去。   “等等。”座上的人叫住地下的人,“这是这么多年,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最后一个。”   地下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冲座上的人颔首,便逃离似地离开了。 第八十四章 最陌生的枕边人   今天江严来上班的时候,大家的神色都很怪异。   江严摸着自己的脸颊,捣了捣坐在最边上陈声的脑袋,“都盯着我看干嘛?我帅气的让你们移不开眼了吗?”   林平望着江严,却是一句调侃的话也说不出来。   江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在桌上,“怎么了都?什么表情?”   肖虎起身把一个文件夹塞到江严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并不言语。肖虎很少这样,今天的林平也很反常,江严狐疑地打开文件夹,标题率先映入眼帘——藏在日光下的暗中勾结者。   手没拿稳,几张照片率先迫不及待地散落了下来。   江严捡起一张,瞳孔倏然放大——照片上赫然是白砚苏的侧脸。此时第一张照片上的他,正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在拐角处和某个人交易什么东西,而那张照片的大楼,正是怀玉影视。   第二张照片,是宋玉和白砚苏一同出入咖啡馆,那天的日期,正是他们同时被绑架的那一天。   江严把那些照片往桌子上一丢,翻阅文件,想看看还能写什么幺蛾子,竟然是一封匿名举报信。江严本来抱着任你怎么说,我都能给你找到漏洞的心态,可越往下看,他的面色越凝重。   氯I胺酮。里面反反复复提到了这个名字。   这个人熟知白砚苏所有的日常动态走向,外到他每日去了哪里,内到他被人多年威胁,全部了如指掌。仿佛这个举报者才是和白砚苏一起生活多年,甚至于在婚后和白砚苏生活在一起的人。   里面提到更多的事,连江严也不知道,比如——白砚苏曾经和夜鹰高层有多次来往。   江严的手颤抖了起来,他脑海里突然响起苏眠的话:他也许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我们。   上面有夜鹰标志的一群人之间,站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而其余的几张照片,则是他与夜鹰其中一个现在已入狱的高层,坐在某酒吧的角落里对饮的场景,右下角还有网址,可以查看交易视频。   ——白砚苏,所有计划的参与者,决策头目。   江严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脸色阴沉。   陈声望着江严苍白又严肃的脸,悄悄拉了拉肖虎的衣角,“虎哥,我们是不是不该拿给头儿看这个匿名举报。”   肖虎低声道,“这也没办法啊,早晚他都会知道的。”   此时,两人头上传来江严冷静却又压抑怒火的声音,“给白颜齐打电话让他过来找我。”   十分钟后,小小的会议室内,白颜齐老老实实地站在江严面前,眼神滴溜溜在他身上打转。   江严脾气不是很好,市局人尽皆知。但他此时直盯着自己的眼神中虽有愤怒,可更多的却是隐忍和不平。白颜齐恨不得此时师父把自己骂一顿,因为这样的江严,阴森得让他害怕。   “那个,头儿,师父,你别这样看着我,有啥话,好说。”白颜齐挠了挠后颈,“你这样别不是被我哥那冰山脸给影响了,怪吓人的。”   江严靠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张单子晃了晃,白颜齐随意地扫了一眼,“花茶?”   “什么牌子的。”   “这我不知道,别人给的。”白颜齐眼神扫向别处。   江严也望向别处,“谁给的。”   “我,我哥。”白颜齐小声回答,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我哥给的东西我不该乱给,对不起!大哥。”   江严的瞳孔瞬间大了好几分,他一把揪住白颜齐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按在墙上,低吼道,“我再问你一遍,谁,给,的?”   白颜齐本来就怕江严,此时被江严的动作吓了一跳,“江哥,真是我哥给的。”   江严皱起眉,“你他娘的放屁!”   “我真的确定,当时我问怀玉集团的宋总要了一些花茶,特别香,我不好意思再去人家那里要了,于是我就问我哥见过这个牌子没有,我哥给了我一些,我才.”   “证据。”江严松开白颜齐,把手中的文件突然向空中一甩,在漫天飞舞的白色文件中吼道,“证据他妈的都给老子拿出来!”   白颜齐捡起一张文件,“氯I胺酮”三个字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怎么可能.”   接着,他慢慢蹲下身去,看见了那些早已入狱的人和白砚苏肩并肩坐在一起的照片,手臂逐渐颤抖了起来,“哥?!”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江家绝对要被媒体踏平不可。   老公和弟弟是警察,自己却是老公深恶痛绝追查多年的通缉犯?   可笑。   这时候,林平的消息发了过来:哥,在哪?出事了,新闻把这件事曝出来了,现在你的微博号下炸了,全都是让你去抓人的。   江严点开会议群,群消息:管理员@一队江严 二楼东侧会议室开会。   江严熄灭了屏幕,没动。   半小时后,江严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起起伏伏来电了三四次,无一例外被他压掉了。   “不接吗?”白颜齐刚问出这句话,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接?接了马上去医院抓人?   小小的会议室内,不过个把小时,白颜齐对着文件发愣了很久,江严靠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抽掉了半包烟。   转眼就到了快中午的时刻,眼看市局门口,竟然压着很多媒体。   一队办公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行身着制服的人。为首的那个两鬓头发略微发白,肩上麦穗闪闪,神情肃穆。   林平率先看到为首的人,立马拍了拍裤子,“毛,毛局。”   陈声和肖虎也陆续站了起来,小隔间的宋瑞敏和其他警官也都站了起来,和局长行礼。   “毛局。”   毛局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即问道,“江严呢?”   “在.”林平挠了挠脖子,“洗手间。”   说罢,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肖虎。   肖虎疯狂点头,“对,在洗手间。”   毛局的眼神高深莫测,“好,所有的人就在这等他,等到他回来为止。”   在隔间只露了个头的宋瑞敏悄悄弯下身子,给江严发了个微信。 第八十五章 他在我心里无罪   江严罕见地穿着整齐的秋季制服,警衔上的四角星花和警帽上的国徽闪烁着冰冷的银光。他站得笔直,面前坐着一排神情肃穆的领导们。   “锦城市局一队江严,现已特约领命,奉命搜查抓捕嫌疑人白砚苏,即刻出发。”为首的中年人第三次念出这句话,江严却依旧一动不动。   “江严?厅长正在和你说话。”毛局按耐住怒气,用眼神暗示江严,这可是公安厅厅长,上面接到这个举报,非常重视这件事,都下到市局来了。   “回王厅的话,您有一句话说错了。”江严冲对面的一行人敬了个礼,面不改色道,“白砚苏医生并不是嫌疑人。”   “怎么,这铁证如山,板上钉钉的事,要我改口?”王厅脸上微有愠色,毛局赶忙打圆场,“江严性子直,他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这毕竟是他明媚正娶的媳妇,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不,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沉寂良久之后江严抬起头,瞳孔里是鲜有的纯净与笃定,“所谓的证据确凿又有什么用?难道这在座的各位,有谁比我更了解他吗?”   王厅紧紧地盯着江严的眸子,面色晦暗,眼神似乎带着些接受挑衅的探寻意味。这么多年,见过包庇犯罪嫌疑人的,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包庇的。   “怎么,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吗?”江严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太可笑了。这场针对白砚苏设计的阴谋虽然看似完美无瑕,却在江严眼里漏洞百出。   毛局见王厅脸色刹那间刷白,心中对江严的顶撞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打圆场,“白颜齐呢?通知他过来。”   这时,白颜齐奉命敲门进来。   他神色清明,看来是知道了哥哥的事情,他进门后,稍微站得离江严远了些。   “王厅,毛局。”白颜齐冲他们点头,“我认为,这既然是个突发案件,那么就该按照突发案件来处理,比如,直系亲属避讳,查清照片合成效果再立案。”   毛局因为白颜齐的话摸了摸脸,他今天这张老脸真的能被这两个臭小子完全丢净了。上面给的考核指标一共就那么几个,锦城市局连优五年,这下倒好,在领导视察的间隙直接被破纪录。   “直系亲属是避讳审问,不是避讳抓捕。”毛局叹了口气,给江严使眼色,“二位,不要有私心,务必第一时间将此人带回。”   江严黑着脸出会议室,也不顾左右都是毛局的人,第一时间给白砚苏打了电话。   电话没人接,江严被左右的人盯着,只得回办公室把一队的人聚齐,下楼等驾驶员把警车开出来。   “头儿,这白医生?”陈声压低声音,瞄了一眼右边毛局的人,“联系到了吗?”   肖虎也望着这边,林平正准备偷偷给自己在医院的朋友打电话,警车已经开过来,几个人被迫上车。   陈声求助似地望了一眼江严,却见他面色平静。   江严从容不迫地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上。肖虎看着江严沉默的侧脸, 心中明白,只有这时候的江严,才是冷静思考的江严。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栽赃。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铁证如山的证据,而白砚苏就是个人面兽心的逃犯,但以多年工作的经验和熟悉白砚苏的程度,江严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是他。而这种随便拿个破手机拍一拍就能把屎盆子扣在人头上,这是一种常见的滥俗套路。   可除了照片之外,还有能查得到的视频,只能说明这个人铁了心要让白砚苏背锅。江严低头沉吟,奇怪的事从他发现氯I胺酮开始就发生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白砚苏,甚至连白颜齐的呈供都对白砚苏不利。   突然,江严回头看了白颜齐一眼,对司机道,“掉头。”   司机很差异,“江队,毛局的命令是.”   江严一言不发,就那么盯着司机。直到盯到司机咽口唾沫,只能往江严说的方向开。   狗屁命令。江严整理了一下衣领,在座位上坐正。他不关心要抓谁,也不关心是谁的阴谋,他只关心如何为白砚苏脱罪。   不管证据,不管任何情况,只因为他是白砚苏,他就永远无罪。   车子很快驶入白砚苏曾经入住的那套小区楼下,江严带着肖虎和另一名督察员上楼,禁止任何人跟随。白颜齐的脸色变了又变,却终究是一言没发。   江严低声在肖虎耳旁说了什么,肖虎立马戴上手套,采取了指纹后才给他们开门 。   公寓里由于将近半年没人入住,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而那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刺鼻的茉莉花味。   江严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果然。   屋内灯光昏暗,但还是可以凭借客厅那个奶白色的透光窗帘看到客厅周围杂乱的脚印。   白砚苏是个洁癖极强的人,不会自己留下这些东西,况且决定搬到江严家之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了,离开之前,还特意打扫了一遍,那么有趣的问题来了,这些脚印,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江严打开闪光灯,拍下那些杂乱无章的脚印。   搜查员带着警犬很快就搜到了带有氯I胺酮的花茶。肖虎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白砚苏真的会和这件事有关系,无助地望向江严时,却发现他神色平淡,甚至有几分怡然自得。   看到他这幅表情,肖虎突然就有了底。跟了江严这么多年,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绝对已经理清了思路。   江严淡声对惊呆了的搜查员道,“还不走?”   “想不到白医生是这样的人,我弟弟是学医的,很崇拜他。”搜查员似乎有些失望,摇摇头关上了白砚苏家的门。   江严一巴掌打在搜查员后脑勺上,“哪种人?”   搜查员小心地扶住帽子,不敢吭声。   “下楼。”江严盯住搜查员。搜查员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下楼,他知道,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江严会现场把他皮扒了。 第八十六章 白医生失踪   警车驶入锦城市医院,不出江严所料,医院门前一如当时白砚苏回国时的阵仗一样大。媒体们看到三四辆警车接二连三地停在医院大门前,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更加沸腾了。当大批媒体一窝蜂涌上前来时,为首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衣着崭新笔挺,警I徽熠熠的人从车上下来,深邃的眉头紧锁,淡红的唇轻轻地抿着,他一下车,左右的警察立马围住他,簇拥着他往医院大门走。   媒体和江严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了,从带伤采访到日常采访,只要不是冬天,什么时候的江严都是一件短袖警用汗衫和长裤出现在媒体面前,头一回穿这么正式,让本来就给人压迫感的江严彻底有了压倒性优势。   媒体们不敢靠前,一是因为气势庞大,二是因为不敢耽误公事。不光江严,大家今天竟然都穿着正装,看来此事不小。   江严走向楼梯的每一步都很慢,很隐忍却又很焦急。他压根联系不上白砚苏。此时此刻,江严既希望白砚苏能罔顾礼法逃之夭夭,又希望能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白砚苏肯定知道些什么,那张和夜鹰高层在酒吧的照片也绝对不是合成——那身衣服江严曾经见过,而白砚苏在那个酒吧的夜晚,正是和江严一夜清明的荷尔蒙初次之遇。   只是江严不知道那天夜鹰的狗贼是何时逃离,而白砚苏是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不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砚苏绝对不会作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江严笃定。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因为白砚苏就是白砚苏,他的宝贝,他的心上人,他就绝对无罪。   江严站在走廊拐角就停下了,他没法推开办公室的门。   肖虎和陈声交换了个眼神,陈声去轻轻地叩响办公室的门。江严被人簇拥着站在角落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那扇门虚掩着,随着敲门的动作颤抖了两下。一秒,两秒。门内传来人的脚步声,江严捏紧了拳头。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一束光透了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们找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医生见门口聚集着诸多警察,扫视了一圈后,突然认出了江严。   “找白医生?他今天下午就没来上班。”方柳成推了推眼镜,“你们找白医生有事?”   医院所有人里面,大家最不会联想到的就是白医生会犯什么事,所以路过的人也只是好奇地朝这边瞥了两眼,并没有大惊小怪。   “人呢?”江严快步走到方柳成跟前,一把推开门,白砚苏的办公位上空空如也。   “上午他好像有台手术,手术过后同台的护士都回来了,但是没见白医生。”方柳成一边说着,旁边的人就开始记录了。   “做什么?记录什么?”江严一把揪住记录员的领子,“怎么,现在觉得他是畏罪潜逃了么?”   “江.江队长,我们也只是.”记录员憋得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显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江严会这么生气。   白颜齐按住江严,“江哥,我们要按规矩办事。”随即对二队侦查员道,“去,调监控,剩下几个,去走访医院群众,看最后一次见到白砚苏的时间是多久,准确记录。”   江严转过身,冷笑道,“这句话是你能说出口的吗?”   白颜齐俨然和早晨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耸耸肩,“怎么?”   “你特么还姓白么?”江严怒急反笑,“我都替你丢人。”   白颜齐早就收起了之前的畏惧,他对江严报以微笑,“总归,我们是去抓人的,哪怕是亲属,也不能让人逍遥法外不是?”   江严深深地看了白颜齐一眼。他最好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一队的队员看了看白颜齐,又看了看江严,只得低声对江严说,“头儿,还查吗?”   江严站直,“查,为什么不查?跟着二队一起查!”   清者自清,为什么不查?   肖虎望着白颜齐逐渐爬上脸的笑容,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寒意。明明分花茶的时候他说从老总那里讨要了七八包过来,怎么就变成白砚苏给的了?   这个印象中阳光外向的大男孩,究竟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和自己的哥哥反目?   江严和肖虎交换了个眼神。肖虎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白砚苏。只要找到他问清楚,那江严一定能为白砚苏正名。   肖虎和江严来到监控室,从早上9点开始查起,环顾走廊,消防通道,窗户。整整看了两个小时监控,一无所获。白砚苏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就是方柳成口中他去做手术的时间,但巧的是,二楼手术室的监控里除了白砚苏,其他人都出来了。   一队搜查员搜查过手术室,没有人,窗户也是紧闭的。他似乎就从那间手术室凭空消失了。   江严沉吟了一会,转身出门,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肖虎推开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江严跟随肖虎进门,蜘蛛网密布,仪器破败,整个屋内飘散着一股发臭的霉味儿。   这明显是一台废弃的手术室。   江严望着那扇虚掩的窗户,“这窗户开着的,怎么说是紧闭的?”   此时,两人身后出现了一队的搜查员,他朝手术室里张望了一下,“你们在这干什么?白砚苏早上做手术的是隔壁这间。”   江严回忆了一下视频中的位置,他们走错了,确实不是这间。   ——可,有哪里不对劲。   江严拨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径直朝窗户的方向走去。窗户虚掩着,江严拉开窗门摸了摸窗沿,一丝灰尘都没有。而二楼下方,刚好是一个稳稳的平台。像江严这种身手的人,能够直接跳下去从一楼外面逃跑。   江严又推了推窗户拐角的墙壁,那扇门动了动,竟然开了。此时一队的搜查员们呆呆地看着站在蜘蛛网密布中间的江严。   “我靠,这有扇门!”搜查员们一窝蜂涌入江严这边,江严只身挡住窗沿,暗中悄悄从窗沿里拿出一个闪闪发光的碎片塞进口袋里。   那是一颗从挂链散落的钛合金亮片,是苏眠最讨厌戴的东西。 第八十七章 我的人,谁敢动?   一座静谧的宅院坐落在某个蜿蜒曲折的山脚下,掩藏在绿荫蒙蔽的丛林深处。那鲜甜的潺潺流水荡漾着丝丝清凉之意。宅院内有一只肥猫栖息于青石板上,鼾声阵阵。   室内,苏眠坐在餐桌旁,把手中那碗清水面推给白砚苏,“吃吧,别嫌弃。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白砚苏脸色极差,乍一看去,似若病入膏肓的垂垂老人。   他侧卧在沙发上,把身体缩成一团,身上就搭着一层薄绒毯,就那么把头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白砚苏无论什么时候在苏眠这里,都是好看到极致的。就连生病,那么苍白的神色中虽带着些倦色,却难掩唇眼间的风度和气质。   假男神,真人妻。苏眠面对这幅醉姿还是会神魂颠倒,心神不宁,却明了这不是属于他的美好,他只能默默观赏和守护。   在江严没办法出现的日子里,就让他来守护这个美好如玉的人吧。   白砚苏缓缓睁开眼,伸出一根指头把面推给苏眠,“你吃,我不饿。”   苏眠皱着眉,“你嘴巴都白了,不会是想等江严来找我们的时候你已经饿死了吧?那我肯定当场被他吃了好吗?”   提到江严,白砚苏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明媚,“哪有这么夸张,江严又不是野兽。”   “呦,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要是再敢说他的好话,我就不乐意了啊。”此时的苏眠还带着演唱会时的妆容,小脸精致,那双秀气的眉头一皱,整张脸都变得委屈巴巴。   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太多,白砚苏又由于长途跋涉有些着凉,脑海中混混沌沌的。苏眠要喂他,却怎么都灌不进去。   “你再这样,我就给江队长打电话。”苏眠边说边把脖子上的挂饰取下来,突然却发现手中的挂坠装饰少了一块。   “我I草!”苏眠差点跳起来,“这玩意少了一块!”   白砚苏勉强睁开眼,“什么?”   苏眠捏住挂饰,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没有人会细心到注意这个挂链的形状,大街上有很多人有高仿同款,不一定能被警方联想到就是他苏眠把白砚苏救走的。   可,江严应该知道。   “他应该知道你在我这了,我身上的挂饰少了一块,大概是接你翻窗户的时候刮到了。”苏眠一边说一边开始卸妆。   “现在最好别让他知道我在哪里,也别让他过来,否则,他绝对要挨处分的。”白砚苏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自从认出那个人,我就没有一天有好果子吃。”   苏眠默默擦拭着妆容,坐在一旁不言语。白砚苏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他和江严已经能猜出一二。白砚苏肯定接触过夜鹰,而且也知道一直威胁他的神秘人的身份是什么。   但他一直不愿意说出来。苏眠也没打算今天问,随手看了看手机。   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知名医生破入豪门——究竟是好是坏?   苏眠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看,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   “苏眠?下午还有个拍摄你是不是忘记了?”那边传来经纪人的声音。   “啊,”苏眠回头看了看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白砚苏,拿着手机拐入走廊,压低声音,“我这边有事.”   “跟你水晶在一起呢是吧?又想给我闹绯闻了?”   “这次绝对没人看到,不会出什么大事,你把地址给我发过来,我现在过去。”苏眠边说边挂了电话,转身去衣柜抽了件外套套在身上,随后又去了厨房。   转入客厅时,白砚苏的睡颜安稳,似若婴儿一般,苏眠轻手轻脚走过去拉上客厅的窗帘,关门离开。   白砚苏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客厅一片昏暗,桌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苏眠歪歪扭扭的大字:不要看手机,饭在锅里。   白砚苏不禁哑然失笑。在自己面前,苏眠就是个小弟弟,所以他的任何行为白砚苏都可以理解为幼稚和一时兴起,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随手打开微博关注江严的行踪。可不打开不知道,一打开,上万条消息把白砚苏的私信轰炸了。   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就如十年前一样,他们并不了解张迎,却因为被千万人唾骂,他们母子俩就活该有罪。   在你背上无须有的罪名被千万人唾弃时,所有人都可以出来踩你一脚,只因你势单力薄,他们万马千军。   江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白砚苏最近的一条微博,日期停留在一个月前。   那是办公室实习生帮白砚苏转发的一条有关他紧急手术救治老人的视频。而在这条留言下,大部分的人对他的态度如墙头疾风,那些污秽的语言就如同曾经的赞美一样,毫不吝啬地表现出对他的谩骂和唾弃。   他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只是一群毫不相干地,躲在网络背后的怯懦蛀虫,关键时刻出来落井下石罢了。这种人江严见惯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唯唯诺诺,关键时刻在网络上“见义勇为”以泄自己的阴暗心理,在网络以这种方式找存在感,其实不过就是一群吃人血馒头的精神走狗罢了!   只因这股风吹像谁,那么谁便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往往在大风吹向这个人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功勋伟绩,全部都烟消云散了,人们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福利一边把利刃捅向他——不过是忘记自己也曾经依附于他罢了。   江严关掉微博,在内网发布了一条净网信息:凡侵犯他人名誉权的,全部追以法律责任。   做完这一切,他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心里第一次开始庆幸苏眠是个好人。在苏眠那里,白砚苏肯定是安全的,但是只要被自己知道了行踪,那么他接下来所有的计划肯定会被打乱。   江严抬起头,望着电脑黑屏里的自己,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戾气却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耐心。大概是他沉寂太久,连自己曾经的样子都要忘记了,所以他的人才会被反复践踏,任人揉捏。   那,接下来,鬼眼这个称号,江严要让它在新的一年,名副其实。 第八十八章 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富丽堂皇的洗手间内,白颜齐拧开铜质复古的水龙头,洗了把脸。   他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在心里暗暗道,“清醒点,只要继续为他做事,你爸爸就不会有事,千万不要心软。”   此时,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消息。   “让宋玉完全信任你,必要时刻让他知道有人在查他。”   白颜齐删除那条信息,熄灭屏幕,又重新打开。锁屏是白砚苏兄弟俩和母亲五年前在华南游玩的照片。他的手指在白砚苏的脸上摩擦了一下,又绕到张迎的脸上,指尖颤抖了一下,“对不起,你们也是我的家人,可——”   “颜齐?你好了吗?茶给你泡好了。”洗手间外响起宋玉的声音。   “啊,我马上出来。”白颜齐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脸色不那么僵硬后才走出去。   宋玉坐在茶盘旁边,正端着紫砂壶给公道杯里沏茶,见白颜齐出来,连忙招呼道,“今天泡的竹叶青,来喝吧。”   白颜齐望着在玻璃杯里绿莹莹的竹叶青,沉默了一会儿道,“今天怎么不喝花茶了。”   “今天叫你来,就是有个请求。”宋玉面对白颜齐的时候,总是温柔又有趣的,他从身后拿出三大包花茶道,“这才是你喜欢的那个,我给你的早就过期了,拿错啦。”   白颜齐心头一跳,望着宋玉真诚的眸子,不由得开始怀疑,宋玉上次是拿错了还是在试探我?他当真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宋玉见白颜齐沉默了,便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没喝吧?”   白颜齐摇摇头,“我没喝,不过我分给公安局的同事了。”   宋玉的脸色变了变,白颜齐却在那风云变幻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欣喜,突然意识到,宋玉当时是故意拿给他,想要测试他值不值得信赖吧?   毕竟白颜齐是缉毒大队出身,怎么可能闻不出来那个味道。   但恰巧,白颜齐真的忽略了那个味道,才会让花茶被江严发现。   不过他已经完全获得宋玉的信任了,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可此时,他的心却坠落到了极点。为什么他不能和身边所有的人建立一些不参杂任何东西的情谊呢?从小到大,自从那个人把他送到张迎家时,他就不再具备独立交友的能力。每一个所谓的“新朋友”,都将会是他踏着前行的尸体。   “啊,你没喝就好,改天给我还回来吧?”宋玉抿嘴一笑,似若邻居家的大哥哥,“那警官们有喝拉肚子吗?”   “没有,大家都忙得没时间喝,放心,我下次给你拿回来。”   “好。”宋玉望着白颜齐的眸子温柔了几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白颜齐不再接宋玉的目光,他的事情其实已经暴露了,江严也正在查。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没必要多此一举告诉他了。白颜齐要做的不过是等江严来抓人之前把宋玉带到那个人跟前就完成任务了。   白颜齐举起搪瓷杯,小抿了一口,目光在客厅里留恋。这房子向阳,小阳台光金闪闪,绿叶柔嫩多汁,芳香四溢,被照顾得极好,倘若这是个普通人的小公寓,那么白颜齐看得还是很舒心的。   白颜齐的目光来到卧室那排阴郁的走廊上,突然被定住了。那最靠近客厅的一间房门口,一摊暗红色的血迹正在无声地流淌,目测血液已经冷了,正在朝客厅边沿的墙壁蔓延。   宋玉寻着白颜齐的目光望去,心中一紧,按在小刀上的手指已经蓄势待发。可随后,白颜齐似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把眼神挪到了竹叶青上。   “好茶。”白颜齐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下肚。   宋玉眉宇间戾气横生,声调不免也低沉了些,“颜齐很喜欢我家的摆设呢,怎么,想去卧室那边看看?”   “没啥好看的,五百度近视,很难看清你家的陈设。”白颜齐自顾自拿起紫砂壶给自己沏茶,“真是好茶!”   听见白颜齐这么说,宋玉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放松了许多,“你近视 ?”   “对啊,不然我怎么每次都认不出你的车子,你不是说我老不记车牌号吗?”白颜齐本来就记忆力差,宋玉的车他更是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有一天能拿这个当借口来保命。   宋玉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好,信你。”   锦城市局   陈声拿着之前法医给的那张单子和肖虎在灯下研究,氯I胺酮究竟是谁放进去的。   江严吃完晚饭回来,默默开了罐可乐坐在一旁观察两人,也不言语。   “头儿你回来啦?”陈声赶忙抬起头,把单子递给江严,“我们在研究这花茶是谁给的。”   江严盯着陈声,喝了一口可乐,“很明显,是宋玉。”   “你已经开始怀疑他啦?”陈声舔了舔嘴唇,“也不一定是宋玉吧,谁都有可能。”   听到这句话,肖虎疑惑地抬起头望着陈声,“现在这个事很显然白砚苏是被栽赃,你以前不是最维护白医生了吗?今天是怎么回事?”   陈声似乎被吓到了,“虎哥你别这样.”,又看了看沉默盯着自己的江严,“大家最近是不是因为熟人案太敏感了,才会相互猜忌啊。”   江严抬起眸子,“猜忌?”   肖虎和江严对视一眼,“是啊,什么猜忌?”   陈声不再吭声,“我去趟厕所。”   肖虎见陈声走远了之后,附在江严耳边,“你觉不觉得最近陈声有点奇怪,就是接到举报案之后。”   江严点头,“是有些奇怪,似乎他很不接受宋玉是贩毒主谋,但我下一步,确实要去证实这一点。”   肖虎摸了摸脖颈,“我记得他曾经也和宋玉关系挺好的来着。”   “好不好无所谓,他从初中就和我是同学,他家里我最清楚不过了,可能最近大家都太累了,才会怀疑到自己人身上。”江严揉了揉眉心,想到了那天突然变脸的白颜齐。   这时,检验科一个人送了一张单子给江严,“江队,怀玉影视死者指缝里发现了除宋玉管家之外的另一个人的人体组织。”   另一个人?江严对第二个嫌疑人心里大概有了底,那么下一步,是去宋玉身上取样。   江严发了信息过去,“阿玉,晚上见个面,我去你家。——江严。”   做完这一切,他点燃一根烟,用力吸了两口,在烟雾缭绕中眯起双眼,仿佛又看到了宋玉少年时别离的模样。   “我们不是一类人,对不起,江哥。” 第八十九章 我好想你啊宝贝   白砚苏已经来苏眠的别墅住了两天了,由于没得到很好的照顾,他的感冒似乎加重了。   夜里因为身旁没人,时常昏昏沉沉睡不好。江南的天气在初秋总是阴雨绵绵,天气也是灰蒙蒙的,只要窗外稍微有点湿气,房里就阴冷几分。   苏眠长时间不在家,每次一下通告就驱车一百公里回家看白砚苏,但无奈四周没有外卖, 也不能请保姆照顾,所以苏眠每次在出门之前就把一天的饭放在保温箱里,等白砚苏拿出来自己吃。   大抵是心上人不在身边,所以吃饭不香,睡觉不香。苏眠总觉得白砚苏像个被抽离了所有精气神的假人。   苏眠断了白砚苏的网,避免他看手机心烦,可每天当他打开保温箱的时候,那些被准备得整整齐齐的饭还是老样子放着,白砚苏已经两天没进食了。   苏眠是了解白砚苏的,他是所有苦咽进肚子里不讲的人,心中再难过再伤心再想念,哭喊是没有用的,也只有静静等待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苏眠把白砚苏扶起来,手指生生被他背后那突出的脊梁骨硌得皱了眉,“你本来身子骨就差,如果今天还不吃饭,你可能等不到江严来找你了。”   苏眠一边劝着,一边哄白砚苏喝了一口白粥。   白砚苏的嘴唇苍白,抱着碗扒了才没几口,胃里一阵恶心就涌了上来。他踉踉跄跄穿过客厅抱着马桶就是一阵哇哇呕吐,苏眠跟着冲上去,刚好接住了昏死过去的白砚苏。   “这可怎么办.”苏眠把白砚苏在床上安顿好,急的在房间里乱窜,他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没有任何人他能信得过。   苏眠回到床边,摸了摸白砚苏的额头,滚烫得让人害怕。   这时,额头下那双浅色的眼睛就那么慢慢地睁开了,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身旁着急的苏眠,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臭小子,急什么。”   “你, 你生病得很厉害,怎么办啊.”苏眠从没见过这么憔悴的白砚苏,况且年纪尚轻,独居习惯了,平时自己也很少生病,休息时间点点外卖就过去了,根本没有长时间照顾过一个人。   “这里有个医生呢,别怕。”白砚苏眯着眼,张着嘴小口喘气,“听我的,去接盆水,带毛巾。”   苏眠立马明白了白砚苏要自己做什么,赶忙奔向洗手间,接了一盆热水,随后又拿来了体温计。   “好,麻烦你,擦我的胳膊内侧,额头,掌心.”   苏眠一边焦急地拿起白砚苏的掌心擦拭一边观察他的脸色变化。白砚苏本来就白,但生病的时候,他的眼神涣散,手指柔软得像濒临死亡一般。   “你不要睡啊。”苏眠放下白砚苏的胳膊,起身去换水。   “放心.”白砚苏话音轻飘飘地,伴随着一声长呼,他疲惫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   宋玉和江严坐在他那片最骄傲的阳台小花园,碰了碰杯。   “江哥,这里是我给你种的,你喜欢的蝴蝶兰,君子兰,都在这里。”宋玉望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花盆,“这些年,你曾经说过的话我一直记着。”   “喝酒。”江严不看那些花花草草,拿着手中的香槟碰了碰宋玉的杯子,“走一个。”   “好。”宋玉望向江严的眸中笑意盈盈,“江哥,今天是带任务来的吧?”   江严咽下一口酒,香槟并不辣人,可宋玉的话着实尖利。   “叙旧罢了。”江严的眼神望向别处,“继续喝。”   “江哥,那日我帮你拯救了公司,你的眼睛里面除了感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宋玉柔和地戳破江严,“江哥,无论你今天是什么任务,我都配合你,好吗?就当最后的告别。”   江严躲过宋玉炙热的眼神,道,“我们去房间里吧。”   “房间里?”宋玉动了动脚尖,“你是已婚,这不太好吧。”   虽然他这么说着,却自己拉开了椅子,做出一副要离开阳台的架势。   江严不理会宋玉,沉声道,“走吧。”   宋玉温吞吞跟着江严来到自己的卧室。出乎意料的是,宋玉卧室摆放的方式犹如当年在江严家里江严父母给他的那间房一模一样。   眼前1.5米的小床,小猪床单,连带窗台上那个小猪陶瓷存钱罐,竟然都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   “当年你把小猪存钱罐砸了给我买礼物,现在,我把小猪存钱罐的兄弟买回来,证明当年的我们还在。”宋玉张开双臂仰面倒在大床上,满脸幸福,“江哥,可以再最后一次抱抱我吗?”   江严见宋玉的头发散落在床单上,犹如盛开的绚烂花朵,这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江严俯下身去,用身体盖住宋玉——就在那一刻,宋玉举起了手中的尖刀,那抹刀峰似若有寒风掠过,闪闪发光。   江严感受到宋玉似乎面部表情不太对,余光瞥了一眼宋玉抬起的胳膊,抿嘴轻笑。   他俯下身去,假意搂抱宋玉,身体确实离那尖刀远了许多。   宋玉浑身上下都是江严的味道,那是一股久违地拥有男性荷尔蒙的,淡淡烟草的,坚硬的身躯,这身躯是曾经属于他的!他的!   宋玉贪恋片刻的温暖,已经太久了,这幅场景是这些年来他梦寐以求的!   “江哥,当年我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你,是因为美国的商科实在太诱人了,你明明知道我受不了异地恋,现在你原谅我好吗?我还爱你.”   随着宋玉的一声闷哼,江严面无表情地把软软的宋玉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江严从业多年,所以把人打晕的部位很好找,几乎是一招致命。   宋玉闭着眼,嘴巴微微张着,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江严揪了一根头发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隔离袋里,连宋玉都不看一眼,离开了卧室。   事到如今,宋玉当年为什么不顾江家的养育之恩和江严的爱情义无反顾地离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玉,已经是个和江严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江严最心疼的那个,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只是,不知道他最近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自己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才能见面啊。   我真的好想你,宝贝。 第九十章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下了一夜的雨,一晚上窗外都是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屋子里的潮气上升,苏眠给白砚苏加了一床被子。他一宿都没敢合眼,隔十五分钟摸一次白砚苏的头,到天蒙蒙亮的时刻,那块滚烫如岩浆一般的额头终于恢复了正常温度。   今天做饭时苏眠特地打开了各大新闻查看消息,所幸的是最近大家的目光都被苏眠在演唱会出丑的一幕吸引了,有趣的是,大家还做了表情包。“摔跤我不怕,看我咸鱼翻身!”   其实也不是什么丑事,就是滑跪rap的时候苏眠滑了一跤,可他反应极快,一个漂亮的转身,和队友的舞韵依旧配合得完美无瑕。   这条热搜底下虽然多是调侃,但大家却都在夸赞苏眠的反应快,而且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还圈了很多粉。   “苏眠怎么这么可爱,以前没发现。”   “圈粉了圈粉了,之前的绯闻我全都不记得了。”   苏眠丢下手机,抱着手臂窝在床脚看白砚苏吃饭,“有的人表面在舞台上光鲜亮丽,可背地里却是个煮饭婆。”   白砚苏被逗笑了,“你哪里是,您是大明星。”   苏眠故作难过地叹气,“哎,可就算有万千迷妹也得不到那个人的心啊。”   白砚苏拿勺子搅拌的动作突然顿住,“其实,这几天真的谢谢你。”   “得。”苏眠打断白砚苏,“别给我发好人卡,今天不管谁在我这,只要是我的朋友,我都管。”   苏眠抄起手臂靠在墙上,“话说,你和夜鹰是怎么回事?江严知道些什么吗?”   白砚苏把碗放下,摇摇头,“我根本想不起来,自我对夜鹰有印象起,就是他们三番两次绑架我的时候了。”   “你想不起来?”苏眠的心沉了下去,果真,就如他和江严猜想的一样,白砚苏不说有两种可能,一,他知道神秘人的身份,也知道夜鹰所有人的情况,包括他自己,也曾经在夜鹰待过,只是害怕伤害江严,所以选择隐瞒。二,他忘记了所有和夜鹰的事。   但无论如何,二者都推断白砚苏知晓夜鹰的事情。   苏眠走近白砚苏,看着他的眼睛,“学长,师哥,算我求你了,现在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如果你不说,就没有任何人能救你。”   “救我?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救我?”白砚苏起身,以往淡然的眸中染上了一丝罕见的怒火,“还是你也这么认为,只要是麻烦找上的你,那么你也是罪人?”   从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你不找麻烦,麻烦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诱惑来找你,而你,也自然而然被人们当成了同流合污的对象,没人问过你愿不愿意。   什么时候开始,初心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白砚苏很少生气,就算是生气,也没有发自肺腑的愤怒过。那种时刻很少,唯一触怒他的,就是从来都不被人信任的发自内心的委屈和悲哀。   白砚苏靠近苏眠,眼圈泛红,压低声音道,“你们都想知道神秘人是谁?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吗?”   白砚苏的涵养已经把他的愤怒和委屈压抑到了极致,以至于在面对他人的时候,浑身气到发抖。苏眠自知说错了话,他从来都在人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连在媒体面前立的人设也是“直男”,更别提说话的艺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哥。”苏眠咬了下嘴唇,决心把心底的猜想说出来,“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认识神秘人,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白砚苏退了两步,在床边坐下,用双手抹了一下脸,“抱歉,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眠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卧室。   “砰。”卧室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一阵幽幽的木质香味从床头的香薰里窜了出来。   “你认识他吗?你知道他的身份吗?”一个声音一直回荡在白砚苏的耳膜中。   白砚苏痛苦地把脸埋在掌心之中,脑海里浮现出一只苍老的大手,那只手上爬着一只触目惊心的疤痕,它握着一只枪,重重地发出了号令,接着,“砰砰砰”,三四五声,那几个靠在墙角的人应声倒地。小小的白砚苏被吓哭了,却被那个人抱到怀里安慰。   画面一转,那只手给自己夹菜,又刮了刮江严的鼻子.   这么多年噩梦里的人是他么?是他吧?   ——   与此同时,江严正坐在张迎家里,询问一些细节。   “对,小白从那位先生家里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胆小,只要稍微有大点的声音,他就睡不着觉。”张迎今天没化妆,脸颊苍白,眼圈一直是红的,孱弱的肩膀微微抽动。   “妈,别伤心,我会找到他的。”江严轻抚张迎的肩膀表示安慰,“那时候,小白大概几岁?”   “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我们家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爸爸出了事,然后我被撤掉了所有的广告,结束了我的演艺事业。”张迎拿着手帕沾了沾自己的眼角,“那时候有一位总戴着墨镜的先生帮助了我,还经常带小白出去玩。”   “戴着墨镜?”江严疑惑地放下录音笔,“什么意思,就是您没见过他的脸?但是他大概是和您交换了诱人的条件您才会接受他的帮助吧?”   “对,”张迎回忆道,“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那位先生出现了,给了我们母子一大笔钱 ,答应送小白出国读书,但是条件是让小白签订和江家的婚约。当时我太匆忙,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孩子还小,无所谓。谁知,那位先生在我们签订了协议之后,就消失了。多年后他再次出现,就是小白总收到他威胁短信的时候了。”   “奇怪,他为什么要你家和江家联姻,他有什么好处呢?”江严左思右想,摇摇头,“我现在还不能随意怀疑,您继续说。”   “后来小白常常失眠,都是因为他。他曾经待小白很好,就是那次小白从他家里回来之后,那位先生就突然变了。签署协议后,他把昏迷的小白送回我这里,从此就消失不见,而小白也神志不清,现在问起他,小白都记不得小时候有这么个人。”   “也就是说当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吓到了小白,他就失忆了,再也没想起过这个人,那你们有听说过夜鹰吗?”江严继续记录张迎说的话。   “有,”张迎忽然回忆起了什么,“小白回国不久后,我叫他回家吃饭,他跟我说他和夜鹰的人在一起,那晚不回家。” 第九十一章 我曾经也许爱过你   江严从张迎家出来,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的。他现在可以确定两点,第一,神秘人是江家的人,不然不会要求结亲,第二,神秘人是属于夜鹰的。   “我见过他送给小白的一个书包里,有一个被摔断的残破标志,那是半只鹰,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组织?”   “那位先生还送来了一个小孩,他每年给我们寄钱,让我一直养着那个小孩。”   江严回想起张迎的描述,恍如隔世。白颜齐是领养的他早就知道,但,这场计划恐怖的地方是——原来早在几十年前,那个人就开始谋划了。   这时,那边打来电话。   “头儿,怀玉影视死者组织物和宋玉DNA对比检测报告出来了,已经确定了宋玉是嫌疑人之一,现在要实施抓捕吗?”肖虎在那边说。   江严沉下声,“抓!对了,你们记得看紧白颜齐,他和宋玉有点不对劲。”   肖虎挂了电话,撞了撞正在发呆的陈声,“最近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哦,没有。现在要去做什么?”陈声慌忙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去抓人吗?”   肖虎瞥了一眼陈声还没来得及熄灭屏幕就丢进裤子口袋的手机,“怎么了?鬼鬼祟祟的,给谁发消息?”   “害,没谁,我们走吧。”陈声拍了拍肖虎的肩膀,去门边的挂衣杆上取外套,而他的手机,此时正隔着薄薄的布料可疑地亮着。   白砚苏刚刚端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就看到微信弹出一条消息:“白医生,你在哪里?——陈声。”   陈声?白砚苏看了看窗外,落地窗外芭蕉绿从掩映,阳光洒金,从他房间的角度看去,根本看不到院子,别提会有人找到这里了。   白砚苏试探性地回复,“江严让你来找我的吗?”   陈声那边回复的很慢,看样子是在办事,“对,头儿把案子破了,宋玉是两桩杀人案的嫌疑犯,正在潜逃,然后有关夜鹰的首领也找出来了,你的不在场证明我们都找到了。”   白砚苏手指一顿,敲了几个字,“证据都找到了?”   “对,那个经常威胁你的夜鹰的人也已经出现了,头儿忙的不行,让我来接你出来,可以回家了。”陈声这么说。   不可能,江爷爷三分钟前还给自己发送了问候信息,他根本就在家里待着。   他是从前那个很慈祥的先生准没错,也是让自己和江家签订婚约,威胁自己的人也没错。但至于他和夜鹰的关系,白砚苏尚且不能定论,怎么陈声就知道威胁他的那个是夜鹰的人?   白砚苏没回复。   陈声是江严最信任的人,是没问题的。但,以江严的性格,只要一有进展,江严绝对是第一个通知自己的,陈声这样说,未免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江严一行人正站在宋玉的家里,那间昔日里阳光正好,充满花园馨香的公寓在一朝一夕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屋内似乎如遭遇窃贼一般一片狼藉,整个房间有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   江严狐疑地朝走廊最靠外的房间走去——一拉开门把手,里面一股刺鼻恶臭的尸体味儿直冲鼻腔,江严后退了几步,房间里的一幕让身后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房间相当昏暗,窗帘角糊着一些已经干涸,散发着恶臭的黄色不明物体。床边遍地是垃圾,废弃的卫生纸,最恐怖的是,床上横着一具已经血液干涸,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这具尸体死相极惨,浑身被扒光了不说,头发和五官里满是污渍,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巨大的铁链,被锁在床脚下。   与其说这是一间卧室,不如说这是一间可怕的人间地狱。这个哪里是人正常生活的地方?明明就是个圈养宠物的牢笼!   江严向客厅的方向看了看,确认这是宋玉的家。   他又回头往宋玉的房间看了看,那间房里,一只可爱的小猪存钱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而收拾得干净利落的铺盖和一尘不染的办公桌,和那间满是血污的地狱简直是鲜明对比。   整座房子,就如宋玉一样,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江严眼前一黑,用力扶住墙壁。   究竟是自己从没了解过他,还是……变了?   肖虎从背后用双手拖住江严的腰,“别想那么多,也……   江严摆了摆手,“没关系。保护现场,侦查员先进去。”   接着,取证,拍照,记录,江严和肖虎站在尸体旁边,一言不发。   突然,江严好似发现了什么,他戴上白手套,捏住死者的下颌,往右边轻轻地掰了掰。   耳蜗处,有一颗很明显的大痣。   肖虎和江严面面相觑,“陈声是不是说宋瑞敏这里也有一个?他不会就是泽一吧?”   肖虎的推断引来一片倒吸冷气。   江严倒是冷静,“死在他家中不代表他就是杀人犯,还是以证据说话,先把尸体带回去吧。”   肖虎点点头,扭头叫道,“陈声?咱们该走了,你记录完了没。”   江严的眼神也在人群里搜寻,却没看见陈声的人影。   “奇怪,他去哪里了。”肖虎摸出手机,就要给陈声打电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陈声今天很奇怪,他好像在给什么人发信息,我一过来他就急忙把手机塞进去了。”   江严按住眉心,“还有呢。”   “没了。”   江严瞟了眼手表,“什么时间。”   “大概五点半的时候。”肖虎摸不着头脑。   “我早就怀疑他了,我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江严的眼神飘向窗户的方向,“对不起。”   “……么?!”肖虎有些不可思议,“你……近都怎么了?先是白颜齐,后又是陈声,他可是跟了你很多年的兄弟啊。”   “你知道吗?那天你跟他看片子的时候,我一过来他就离开,我们谈话的时候,他在偷听。”江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艰难,“所以,我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才说他的家庭我都知道,实际上,他是个孤儿。”   肖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江……   原本以为最安全,唯一能依靠的兄弟们,竟然…   就在这时,苏眠的新宅被敲响了。   一片绿丛掩映下,站着失联一个下午的陈声。 第九十二章 杀了我吧   陈声没有穿警服,鸭舌帽下,他那张黝黑憨厚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寡淡的沉默,似若一台运转已久的老牌机器。   “白医生。”陈声见门开了,唤了白砚苏一声,没有笑意,没有催促,没有威胁。   ——————   锦城市局。   “头儿,结果比对出来了,死者已经死亡四天,从死者体内可以检验到宋玉的.”林平念着念着,突然停下了。   “什么?”江严从夜鹰的资料中抬起头,见林平神色有异,“说呀?”   林平有些不堪,指了指纸上的两个字,叹气道,“没想到宋玉还是个.江哥,宋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上边那个?”   江严:“?”   林平收到杀人的目光,赶紧正色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泽一体内现在也发现了叶绿素,也就是花茶,里面有氯I胺酮,”   “所以基本可以断定宋玉是杀害两个小明星的凶手,两个案子一举告破,就还差白医生的案子了。”肖虎从小隔间出来对江严道,“宋瑞敏现在哭的站都站不起来,不然让她回家吧?”   “嗯。”江严一边翻阅资料一边点头。   “我不走!我要亲手抓住伤害我弟弟的凶手!”宋瑞敏小脸哭得通红,短发凌乱,发尾上被黏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鼻涕,“江队长,我要请命,和队员们一起实行抓捕。”   江严站起身,递给宋瑞敏一张纸,“擦擦。”   宋瑞敏使劲擤了擤鼻涕,然后用双手抹了抹脸,“谢谢队长。”   江严拍了拍她的肩,和左右的人使了个眼色,两边的人一左一右架起宋瑞敏就要往办公室外拖。   “江队!江哥!”宋瑞敏挣脱不开,只能扁着嘴大哭,蹲下身抱住江严的大腿,“我要去杀了那个人渣呜呜呜。”   江严蹲下身子平视宋瑞敏,拍了拍她的头,“我们没有及时破案找到你弟弟,但我们可以选择保护好你,如果你连这件事都不让我们做,你觉得在场的师兄师姐会放过自己吗?”   宋瑞敏挂着泪水呆呆地望着江严,最后小声呜咽了两句,用手捂住脸。   “等等!”宋瑞敏叫住即将离去的江严,“江哥,今天谢谢你。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江严折回来,“你说?”   “我看见那封举报白医生的信是陈声写的。”宋瑞敏指着陈声的电脑,“那天中午你们都去休息了,我在监控室值班,我就看陈声鬼鬼祟祟在办公室里做什么,我好奇,就跑到办公室来,他在写什么东西,电脑上还是白医生和男人的照片,我本来是八卦嘛,就没多想,直到昨天我看清楚,那个男的是夜鹰的人。”   林平一巴掌拍宋瑞敏后脑勺上,“说什么呢大妹子!陈憨憨是在整理那个举报信的信息吧?以他的智商怎么可能弄出.”   话音未落,见江严电脑上出现一副地图,在城郊区的边缘,闪烁出一个红色的点,正在缓缓向北边移动,都快要出城了。   “这是?”林平和大家伙都被吸引了,“这块以前好像是.”   “没错,这里以前是一座工厂,因为被查封而废弃了,夜鹰组织表面上曾经以它盈利。”江严移动鼠标,跟着那个小红点,“再往北走,就彻底是他们的地盘了。”   “可是你怎么有追踪器,你放谁身上的?”林平咽了口唾沫,指着绿色地图间不断移动的小红点,心中越来越不安。   江严抱着手臂,紧紧地盯着小红点,“陈声。”   办公室内霎时陷入死水一般的寂静,内间的同事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   片刻后,林平的声音安静到有些嘶哑,“他去那里干什么?”   “不知道。”肖虎抿着嘴唇,环视一圈一队所有瞠目结舌的队员,又把目光回到小红点身上,“那里,可是夜鹰余孽的地盘,他过去,也许是有什么苦衷.”   肖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严手机的震动打断了。   “喂?我是苏眠,下班发现白砚苏不见了。你看下微信,监控里这个男人你认识吗?”江严摁掉电话,翻出苏眠发来的监控录像。   “陈声?!”林平失声捂住嘴。肖虎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江严却十分冷静,他默默把手机屏幕熄灭,放到裤边口袋,随后起身出门,“我去楼下抽根烟等你们,别忘了抄家伙。”   江严走得不快不慢,说话语气也十分平静。但大家都明白,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他离去的时候,那腰身后别着的,分明是一把最新式手枪,射程高达*米。   肖虎目送江严离去的背影,回头冲大伙挥了挥手,“抄家伙。”   大家纷纷上膛,换好防弹背心出门,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肖虎撞了撞林平,“大家都收拾好了,快走。”   林平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也不吭声。   肖虎刚要去拉林平,见他从椅子上起来了,眼圈绯红,脸上纵横交错泪迹斑斑。   他一边往里装子弹一边擦眼泪,做完这一切,才默默跟着肖虎离去。   “我一直梦想我能奋勇杀敌,所以我把所有的梦想都寄托在了子弹上。”   ——林平在日志上写下这段话,“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的第一颗子弹,是为我兄弟装的。”   ——————————   废弃仓库内,满地狼藉。在那堆废弃的椅子中间,被五花大绑着一个沉沉睡着的年轻人。这间仓库外守着几个飙型大汉,拎着几瓶酒守在门口。   白砚苏被一桶冷盐水泼醒,身子连同四肢被绑在椅子上,盐水泼洒到肌肤的瞬间,疼了个激灵才勉强醒来。   感觉不到身上哪一块正在疼了,大概是在被第一次推搡进仓库时摔倒在地上留下的伤口正在发炎,也许,是拷问时鞭子留下的伤正在灌脓…   也有可能,是扭伤的双腿正在求救.他浑身上下的裂口如滋滋冒火的地洞,每一寸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的耻辱与愤怒。   随着大汉的拳头重重落在腹部的那一刻,白砚苏仰望着上空,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杀了我吧,结束这一切。” 第九十三章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   这时,进来两个轻手轻脚的人,他们一个支开守在白砚苏左右的大汉,一个守在门外。进来的那个偷偷给白砚苏披上一件衣服。   白砚苏睁开眼,望着正在给自己擦嘴角血迹的陈声,轻声道,“你江哥从没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替他们做事?”   “我们不是中途背叛你们的.”陈声收回纸巾,朝后看了看。   白颜齐从门口走过来,低声道,“哥。”   白砚苏闭上眼,长出一口气,“你们.”   “我们从小就被江大领养了,我们的家人不需要工作,一直被江大养着盯着,很幸福也很危险,但他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成年后,为他做一件事。”陈声低着头,“我是一直潜伏在江严身边,负责汇报和维护你们的感情。”   白颜齐接着道,“我就是你和妈妈的定位仪,让他随时知道你在哪里。”   白砚苏想起白颜齐之前消失的那段时间,“那三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那三年是真的去卧底,破了案,那些颁给我的奖都是真的。我们可以正常生活,有学业,有自己的价值观,只是在关键时刻,起到一些作用而已。”   “叙旧完了么?”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又熟悉的声音。两人听了瞬间一颤。陈声和白颜齐交换了个眼神,迅速回头道歉。   “江大。”   “下去吧。”老人挥了挥手,陈声和白颜齐得到允许后,逃跑似的离开了。   “好久不见。哟,怎么弄出血了?孩子们下手重了些。”老人的双手背在后面,左右的人立刻过来给白砚苏松绑。   四五个人抬着一张桌子进了仓库,随后,又端来了飘香四溢的饭菜。   “想念我的手艺吗?”江平生走近白砚苏,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这脸蛋怎么啦?谁干的?”   白砚苏脸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他抽回下巴,脸朝向另一边,并不回复他的话。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江平生在桌旁坐下,照例给白砚苏剥起了小龙虾。   白砚苏不言语,江平生剥了一会儿,挥了挥手。   这时,一个被绑着的人踉踉跄跄被推搡了一把,跪在了白砚苏面前。   “记得他么?”江平生眼都没抬,“他杀了我老婆,我儿媳妇和我孙女,我要亲自解决他。”   那人脸上被血迹糊得看不清楚,两个眼神空洞又忧郁,却抬起头冲白砚苏咧嘴一笑,“嘿嘿,嘿嘿。”   白砚苏皱起眉头,“宋玉?”   这才多久没见,他怎么被人弄疯了?   白砚苏的眼神回到江平生那只剥虾的手指上。此时,他端着一盘剥好的虾,喂白砚苏吃。   虾的鲜甜味儿四溢,直冲鼻尖,白砚苏紧紧地闭着嘴,并不领情。   “砰!”跪在地上的傻子应声倒地,脑浆四溅。   连那盘刚刚剥好的粉色虾仁,也被喷溅上了不明液体。那只带着疤痕的手指摸了摸冒烟的枪孔,随后把枪递给了随从。   江平生伸手解开白砚苏锁骨处的第一个扣子,白砚苏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那只带着疤痕的手在白砚苏锁骨处那块粉红色的痕迹之间摩擦着,只听他缓缓地问,“那时你还小,我开枪不小心擦伤了你的皮肤,我为了保护你,自己的手指也留下了一样的疤痕,还记得吗?”   “大师算卦说江家在二十年后将会遭遇血光之灾,唯一破灾之处就是找一个可以无条件爱江严的人帮他度过难关。当时出手帮助你们母子是无心的,可没想到当时的你,立刻就被我选中了。”江平生把虾仁倒在两边口水四溢的狼狗那边,自己坐回了椅子上。   “你善良,纯真,重情义,果真按照我的要求嫁给了江严。”江平生拎起一只螃蟹,开始动手剥,“只可惜你们新婚不久,遭遇了各种事情,我不得不制造各种麻烦来加固你们的感情,好让你肯死心塌地陪着江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动你,却总找你麻烦的原因。”   “只可惜,中途杀出个宋玉让江家提前遭遇血光之灾,又多出了个你彻查宋玉,江严也开始查宋玉,我怎么舍得把宋玉就放在你们手里?”江平生撕下一只螃蟹腿,“我的话说完了,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我不确定神秘人是你。”白砚苏勉强睁开半眯着的眼,却依然因为伤口疼的丝丝抽气,“我认出你是小时候帮助过我的那位先生, 名叫平生。你虽然在江家隐姓埋名,却无法掩盖你的残忍。”   “小鸭因为总吃小鸡的食物,第二天,你就把它敲得脑浆四溢,酷似当年的平生。”白砚苏的眸中满是嘲讽,“我依稀觉得你和夜鹰有联系,却没想到,江严的爷爷竟然就是那个神秘人,还是夜鹰的高层组织。”   “说得好!”江平生鼓了掌,依旧笑眯眯地,“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做什么?”白砚苏懒得抬眼看江平生,那张酷似江严的脸皮下,是一颗和江严截然不同的心。   “江严已经有所察觉,我要你承担所有责任。正如举报信一样,只要你承认一切就是你策划的,那么我会放了白颜齐和陈声。”江平生笑得开心,“小子,你不觉得你承认你是主谋比我承认我是更让江严开心么?情人可以有好多个,但爷爷只有一个。你随时可以因为一句话伤害他,但我却是他永远的港湾。”   “不可能!”白砚苏用尽力气站起来,掀翻了江平生放在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怎么?你威胁人威胁习惯了?还是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害怕你的威胁?”   “砰!”白砚苏听到身后有人应声倒地。   他僵硬地转过身,白颜齐睁着空洞的双眼,正木木呆呆地望着白砚苏,嘴型还保持着那未叫出口的,“哥。”   站在门外的陈声听到争吵,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呆立在了当场。   白砚苏快速反应,大声喝道,“跑!”   陈声听到声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门外跑去。   白砚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江平生走去,红着眼眶,只身挡住陈声逃跑的背影,“你有种冲我来,别特么牵连无辜,你还是个人么!”   就在这时,白砚苏的双腿被江平生的左右随从冷不丁打进四五枪,他腿上的血肉四溅,被迫匍匐在地上,却还不忘扭头看陈声离开了没。   “外面全是我的人,你答应我,陈声就能活命。”江平生居高临下地望着疼到蜷缩成一团的白砚苏,踩住他的手指,左右扭了扭,轻声道,“认了吧,你其实舍不得江严太伤心的,对吗。”   白砚苏用力掰开江平生的脚,呼出的气把地上的灰吹得四处飘散。   四周寂静了下来,白砚苏的心底冒出一个声音,“你不配得到爱,他没那么爱你,他不会太伤心的。”   “好,我答应你。”白砚苏蜷缩成一团,抱住双腿躺在原地。   江平生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陈声拼命冲出仓库跑了五百米才停下来,他看了看被汗水弄湿的两份u盘。   一份里面全都是夜鹰交易犯罪的秘密,一份是白医生给的宋玉经济犯罪的证据。这两个小小的家伙,足以让警察有证据抓捕两个人,今天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把这两个东西送到江严手里。   江严带着一队埋伏在仓库北门外,从北门的废弃墙堆缝隙中,足以看到仓库内的动向。这时,有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江严手轻轻一挥,大家埋伏到位,随时准备射击。   为首的人停下,高声道,“我们老大知道有贵客上门,让我过来邀请各位进一步说话。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我们三个没有任何武器。”   肖虎偷偷地朝上瞟了一眼,果然,那三四个人举着双手,身上没带武器。   江严用手势命令一队狙击手按兵不动,问道,“他想谈什么?”   “二号仓库,东北门。”那几个人说完,转身离去。   ————————   黑色的薄纱随风拂动,忽远忽近,一纱之隔,一行人持枪埋伏在窗外墙栏之下,一行人镇定自若,似若两番世界。   薄纱背后,一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靠坐在天鹅绒椅上。一行黑衣人簇拥在左右,就那么和墙后埋伏的两队人面对面。   “隔着纱谈,算什么英雄好汉?”江严的声音从墙外传进房内,余音回荡了好久。   从肖虎和林平的角度望去,黑纱后的那人身材比例极好,削肩细腰,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优雅地夹着一只玻璃杯脚,摇摇欲坠却万种风情。   队员们嗤之以鼻,再美好的肉体,摊上这种事,怎么都是个酸臭在局子里的东西。   黑纱帘拉开的时刻,林平有些好奇,肖虎有点紧张。   江严的瞳孔倏尔放大——那张鹅绒椅上坐着的,赫然是失踪已久的白砚苏。   他皮肤白皙,嘴唇红润,脸上一丝伤口都没有。头发一点都不油腻,起身的时刻,甚至带着淡淡的香味。   乍一看去,怎么都是养尊处优的人,绝不是被押去做人质的情景。   “你.”江严愣在原地,手中的枪不由得握紧了。   看到江严的动作,白砚苏身后的人齐刷刷地举起了狙击枪。白砚苏神态自若地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右手,黑衣人们收到指令,立马撤了回去。   “怎么,不认识我了?”白砚苏挑眉,眼底尽是寒霜。两人遥遥不过几百米,四目相对,尘土四散,似如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嚣张跋扈和冷若冰霜的碰撞。   江严已经很久没见过白砚苏这样的神情了,他好像个陌生人一般冷漠,冷血,好似这半年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存在一样,多少个日日夜夜,是另一个人和江严一起度过的一般。   “我还没查到证据,你别闹。”——这是江严凭着夫妻间的信任,仅能说出的话。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白砚苏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脚下的皮鞋摩擦得沙粒滋滋作响,“你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小人,冷漠,阴险,有什么不对?”   “夜鹰的统领冷酷,小人,阴险,狡诈,你跟这些一点都沾不上边,如果你非要承认这是你的布局,那我只能说,你临时背的台词不错。”江严丢下枪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靠近白砚苏,“你留学多年,却选择回到家乡报答家人,说明你极其爱国,心中有大爱,绝不是你口中的小人;你虽然待人冷漠,但你会让母亲每天发信息给你,说明你重情义,所以根本不可能跟我生活这么长时间没感情——”   说到这里,看着监控的江平生已经变了脸色,却依旧听江严说了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的布局,早已经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的你,才八岁。”江严勾起唇角,“你告诉我,一个八岁在地上撒尿玩的年纪,能有这么大的野心么?”   江严说完,看向角落里的监控,冲着屏幕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不管你是谁,无论你藏的有多深,你都抵不过我们爱的多深。”   黑衣人们纷纷上膛,举起枪支对准江严,只见江严三步上前,一把搂住白砚苏的腰带入自己怀中,随后抱着他光速移位,飞身下腰捡起地上的枪支。   再见江严时候,已是孤身一人站在仓库中,他早已把白砚苏推入门外。   “砰。”仓库的门被重重地关上,白砚苏被推了出来,直扑入肖虎的怀中。   “白医生,你没事吧?”肖虎扶住白砚苏,见他大声咳嗽,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水来,吓了一大跳。   “无妨,牙齿碎了一些。”白砚苏一手勾着肖虎的脖子,半跪在地上,此时,腰上,膝盖,腹部,多处早已包扎的伤口渗出了鲜血,没了刚才的样子。   林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突然意识到白砚苏刚才完好无损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于是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白砚苏披上。   “怎么办,江队一个人在里面。”林平拉着白砚苏靠坐在墙根,一队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肖虎紧缩着眉头,“本来只是抓陈声救白医生,想着可能会见到一些夜鹰的交易,没想到直接捅了夜鹰的老巢,人手根本不够。”   “通知增援部队了吗?”林平有些着急,“这下可完了,我没穿防弹衣,一会怕是要给人炸死在里头!”   “通知了,但是最起码要十五分钟才能到。”肖虎望着仓库,“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以为江队进去就会被打成糊糊。”   白砚苏抬起头,咳嗽了两声后低声道,“他不可能伤他。”   “谁?”肖虎握住白砚苏越来越白的手腕,“白医生,别睡,调整呼吸。”   “他.他是.”白砚苏还没说出是谁,突然从树林里窜出一个人,直冲白砚苏而来。   一队队员们纷纷起身,拿枪对准那人。   那人却扑通一声跪倒在白砚苏面前。   “白医生.”   “陈声?!”大家看见老熟人,心中虽有疑虑,却毫不犹豫纷纷收枪,“你.”   白砚苏摇了摇头,大口喘气,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怪他.”   “求求你,把这两个东西给江哥。”陈声脏兮兮的手还没来得及展开,肖虎就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之前埋的炸弹到时间了,快去救江队!”   话音未落,仓库空窗里如爆裂般喷涌而出金黄色的云朵,火焰猛烈而灼热,陈声眼疾手快把白砚苏按在自己怀里,而肖虎快速指导队伍撤离。   白砚苏被震昏了过去,陈声背着他往外使劲跑。大部队向小树林外的大马路方向撤离,陈声回头望了一眼陷入火海的车库,叫道,“完了,整个仓库都被炸了!”   肖虎回头,当机立断脱下防弹背心,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入火海。   “干嘛?”林平揪住肖虎,“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进去了,说不定会坏了哥的计划。”   “坏个毛线?”肖虎的脸上黑乎乎的,指了指越来越大的火势,“要是今天我不去,指不定江严死里头!你们以为这种时候谁都有办法吗?江严是神仙吗?你们就是靠他靠习惯了,早都忘记他只有一条命我I草!”   林平站在原地反驳肖虎,“你今天要是进去命没了怎么办?你就不能相信哥吗?”   就在二人争执之间,陈声突然把白砚苏塞进肖虎和林平怀里,“我走了。”   “虎子哥,以后别老骂林平。”陈声把头上的防弹帽扣在肖虎身上,冲他笑了笑,“我知道咱们有误会,不过没事,以后就明白了,谁都有难处不是?”   林平呆呆地站在原地,却发现陈声把防弹背心往他身上一套,“你又忘记带防弹背心了,咱们说好并肩作战的,这次我食言了啊。”   还不等两人作何反应,陈声朝火场迅速跑去。   他跑的速度极快,每踏出一步却很稳,很坚定。他的脸虽然被炸的黝黑,那一如既往的白牙却依旧那么夺目,他边跑边回头,冲两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仿佛在对他们说:“我们永远是兄弟。”   火场越来越近,陈声撕了一块布捂住口鼻专心致志地埋伏下来进仓库,室内浓烟滚滚,烧焦的尸体四处横散,那血肉模糊的脸陈声都不忍心去看,仍旧是凭借着那股直觉,慢慢寻找。   终于,在一个废旧的油漆桶边,他找到了被炸晕过去的江严。   刚把江严弄在自己背上,就迎来了乱枪四射。仓库有两层楼,此时浓烟滚滚,他根本分不清是从哪里来的子弹,只能随身捡起一把枪,冲空气乱开一通,随后摸索着冲出了仓库。   陈声被门口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两人飞了出去,江严被摔得醒了大半的神。   江严看到陈声,眼底却是异样的惊喜,“你还活着!他们怎么样?”   陈声知道江严指的是白医生他们,赶忙说道,“放心,他们去车上了,没有伤亡.”   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一个人颤颤巍巍举着枪对准了江严。陈声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子弹飞来的那一刻,他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了江严。   不偏不倚地,子弹打中了陈声的心脏左侧大动脉,刹那间,他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江严抓起地上的枪支回手就给了那个人一枪。   “砰!”   那人脑袋开花,应声倒地。   “陈声!”这是一声略带疼惜的怒吼,他爬到陈声跟前扶起他,“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兄弟!”   “江哥,对不起。”陈声勉强睁开眼睛,他张嘴要说话,却断断续续吐出一口鲜血,“我,我虽然一直是你爷爷的人,可我从来没做过伤害你的事,你可是.最疼我的江哥啊。”   江严把陈声拼命揽到怀里,用颤抖的手堵住他不断涌出鲜血的窟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你别讲话了。”   “江哥,我的命,本来就是卖给爷爷的,也是.卖给你的,究其根本,我还是没辜负我这一生的使命。”陈声望着江严蓄满泪水的眼眶,“别哭啊,你可是鬼眼呢。”   江严的泪水大滴大滴砸在陈声的脸上,他紧紧地抱着陈声,“从你第一次进警校,我就不该让你跟着我的。”   .   “江哥?”少年的陈声递给江严一瓶水,“打篮球渴了吧?”   江严嗤之以鼻,“不渴。”却喝掉了这瓶水。   “江哥?”陈声递了一杯咖啡给正在灯下工作的江严,见他喝了,欣慰地笑了。   .   陈声抬起黏着血液和泥土的右手,摸了一下江严的下巴,“哥,江爷爷给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你好,照顾你啊,以后你没有小尾巴啦,再也没人烦你了,对了,你的胡子,该.”   话音未落,一片尚未染黄的枫叶就那么飘飘摇摇落在了江严脚边——匍匐在陈声那再也没有生气了的手上——那掌心之中,是两枚黏糊着血液和泥土的U盘。   “陈声!”江严抱紧了怀中那具逐渐熄灭温度了的尸体。   他逐渐熄灭了温暖了江严十几年的灯,也把他最后一丝的善良,全部留给了江严。 第九十四章 吃蛋糕还是吃你   白砚苏醒神的时候,正躺在医院里。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醒神,他再熟悉不过了,耳边传来人群的呼唤,悠扬了不知多久。   “白医生!”方柳成和几个同科室的小护士统统围在他的床前嘟嘟囔囔,“睡了这么久了,也不见醒,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白砚苏终于睁开了眼,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众人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江严的身影。   “大家辛苦了。”巡视了一圈没见到江严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垂着头盯着自己被包地扎扎实实的双腿,“江严呢?”   “江队长回公安局去了,他.他把他爷爷送进了监狱。”一个小护士在方柳成警告的眼神下吞吞吐吐没敢说完。   “然后呢?”白砚苏靠在床边,接过另一位护士递过来的一杯水,“他们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了,夜鹰头目曝光,关于你的传言不攻自破。不过那天江哥把浑身是血的你送进来,我们都吓坏了,你的腿上中了个三四枪,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院长亲自给做的手术。”方柳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其实距离手术已经有两周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睡的这么沉。”   “每天给你擦身,翻身,其实都是江队长的活,他一直在这边守着你,生怕你醒不过来。”一个小护士窃窃地笑,“我们出去了啊,你先休息。”   大家出了门,在走廊里叽叽喳喳地议论,方柳成提醒她们千万别露馅。   方柳成给江严发了个信息,说白医生醒了,可以准备了。   白砚苏一个人靠在床边,窗帘被拉了大半,夜幕此时已经降临,竟然连一丝光都没有。偌大的尊贵病房中环境很好,所以和楼道的隔绝也非常严谨,依旧是没有透出光亮。   病房里黑漆漆的,白砚苏决定出去就给那几个粗心的护士扣工资,如果是其他病人,医院早就被投诉地不成样子了。   没过多久,正当他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刻,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两个护士推着一个小车走进来,车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蛋糕,每一层都插满了蜡烛,一时间,病房内被蜡烛照耀得灯火通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一首清澈的生日歌刹那间把白砚苏包围了。   科室内的成员们纷纷跟在推蛋糕的人身后,大家把蛋糕推到呆愣   的白砚苏面前,纷纷催促道,“快吹哦~”   白砚苏长这么大,印象中从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生日。   小时候的记不太清,长大后又总是在学校,自己想不起来,母亲也不曾提起过,终归是没人记得,时间久了,白砚苏也就忘记生日的意义了。   连一声生日快乐都不曾有的人,听到生日歌和看到蛋糕的时候,应该很幸福很幸福吧?   “宝贝。”自己的头顶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砚苏抬头,是从市局赶回来的江严。他还没来得及脱下警服,周身带着夜晚的清凉和淡淡的烟草味,就那么出现在自己身边。   很显然,这个浪漫的计划来自江严。   白砚苏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江严的腰。他的腰很硬,很厚实,胸膛也很温暖,他俯下身子把白砚苏揽进怀里,用力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头皮,深情款款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方柳成开始带头起哄,身后的小护士们和路过赶来凑热闹的医生们也都欢呼了起来。   江严很配合地按大家的要求给了白砚苏一个响亮的吻。   众人吹口哨的吹口哨,欢呼的欢呼,却立马就被白砚苏的手势打断了,“大家不要太激动,其他病人还需要休息.”   话音未落,就见江严款款单膝跪地,从警服口袋里取出一个黑丝绒小盒子打开,两枚精致的男士戒指相互依偎着躺在华贵的绒枕上。   蜡烛的火光映着江严的双眸,那双秋瞳里似暗夜的海水一般波澜壮阔,似若有千万句话语要诉说,却奈何情深似海不知如何谈起,皆汇成了一句话:“重新嫁给我好吗?”   白砚苏还坐在床边,显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众人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声起哄道,“答应他!答应他!”   白砚苏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他和江严从初次相识到一起生活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般慢慢闪过,画面骤然发白,火场里,江严抱着陈声的尸体痛哭之时,突然向大马路冲去,因为在警车旁边,几个危险分子正拿着机关枪对背着白砚苏的肖虎疯狂扫射——江严以最快的速度扭转了局势,抢了两把枪,却没能躲过最后一个人的袭击.   白砚苏再回过神时,轻手解开江严脖颈上的第一个扣子,那排修直的锁骨之下,壮硕的胸肌上,勒着一大片白花花的绷带。他轻轻地伸出指尖,颤抖地抚摸了一下,“我愿意。”   从相识到结婚,快一年的时间里,两人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最后经历种种事件的生死相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抵对方的,用的是一片难得的真心和赤忱。   江严就是江严,江严从今以后,真正是他白砚苏可以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和依靠的人。   病房内的人见两人深情对视,默默退去,给这对苦命鸳鸯腾出一些空间。   “江严,别跪着了,还有伤呢。”白砚苏把江严拉起来,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他自然地把头靠在了那个让人放心的肩膀上。   江严把白砚苏揽进怀里,被他坚硬消瘦的肩膀硌得生疼,“宝贝,回去我好好给你补补,瘦成这样,到时候带不了孩子。”   “谁给你带孩子?!”白砚苏瞥了江严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别想啊,我俩工作忙成那样,没时间负担另一个人的一生。”   “不说这个了,来,吃蛋糕。”江严伸出手指沾了口蛋糕沫抹在白砚苏的唇上,随后按住他的后脑勺,扣住那纤细的腰肢,把自己的脸慢慢贴近他的。   那嘴唇湿润而透亮,本就叫人欲罢不能,何况那白丝丝甜腻腻的奶油就摇摇欲坠地挂在唇边,似是在引诱对方一般。江严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白砚苏唇畔的奶油,随后滑进口腔,绵长的吻细腻而耐心,不带一点侵略性质地品尝着对方柔软的舌尖,久久舍不得退出。   江严抱着白砚苏一侧身,两个人扑倒在了床上,他就那么带着欺压性质地,深沉地吻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甜甜的恋爱击中我了   白砚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昨晚江严要了他很多次,虽说动作轻柔,但大抵是   个体力活儿,任谁也不能第二天大早就恢复精气神,就连早上江严出门,也走得温吞吞的。   护士送来早安点心的时候,白砚苏正靠在天鹅绒枕上老老实实喝第一餐前的温水,护士知晓早晨江严才离去,不由得捂嘴偷笑。   在医院里,谁都知道白医生是个最守规矩的信条大使,只要有他在,都没有人敢有那种坏了规矩的念头,更别提在病人的房间内留宿了。   白砚苏见到护士欲言又止的笑容,不由得低了低头,自己总归是个表率,却率先坏了规矩,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错,是该先承认错误。   “这个月的工资,跟他们讲先扣掉这部分吧,是我先坏了规矩,我先生昨晚在我这留宿了。”白砚苏收起手上的报纸,对护士道。   这时又进来两三个护士,一个医生,大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哄笑起来。   “不扣钱的呀,陪床都是不扣钱的。”挂吊瓶的小护士捂住嘴笑了起来,又偷瞄了一下剩下几个人,“除了.除了和病人睡在一间房,做了其他事的.”   白砚苏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大家伙根本没多想,只是觉得小夫妻恩爱陪床很正常,但自己却主动暴露了他们昨晚的.?   白砚苏尴尬地咳了咳,恢复了往常的严肃,问方柳成,“最近科室忙吗?有没有什么重大手术需要帮忙或者家属询问我的?”   方医生那万年不变的扑克方脸泛起红晕,他推了推眼镜,“那个,其他都没有,家属询问的,确实有。”   方医生说完又火速摸了摸鼻子,白砚苏突然感觉到哪里似乎不对劲,转眼一看,果然那几位小护士正边捂嘴边看他偷笑。   “怎么了?你继续说?”白砚苏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一向对待工作,他是极其认真的,所以他能敏锐地察觉到方柳成的欲言又止。   谁知方柳成为难道,“就是.早上江严队长来问,如果昨天做了什么激烈的运动,大概持续了一段时间,你的伤口会不会裂开之类的.”   话音未落,那几个小护士逃也似地面带桃花地跑开了,方柳成也拿查房表挡了挡自己的脸,“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几个人,白砚苏哭笑不得。   江严有时候,真是傻的可爱。都两周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事,现在需要做的不过就是静养而已,那种事怎么可能让伤口裂开?   白砚苏忽然想起江严胸肌处的纱布,他拿起手机,上面都是江严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老婆老婆亲亲!mua~   第二条:老婆醒了没阿,哭唧唧,昨晚太累睡着了,把你弄的这么久都没醒~   第三条:(乖巧)我要开会了!尿憋嘤嘤嘤。   三条消息才间隔不过十多分钟,江严就像一个恋爱中没有任何负担的少年,随时随地给白砚苏汇报自己当下的心情和状态。   白砚苏望着屏幕,一股被依赖的暖流涌上心头,他再次确认——从今以后他真的不是一个人了,他们是生活在一起的两盘树叶,在茂盛肥沃的土地下,却是同一根连理枝。   由于怕打扰江严工作,于是想等他结束工作了再问问他胸口的伤怎么样了。   终于在临近中午十分,江严发了图片过来,是他的工作餐。   白砚苏一边喝牛奶一边嘲讽他,为什么放两个鸡腿两个鸡蛋。   江严笑嘻嘻地回复因为想要更有劲。   白砚苏的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昨晚的某些画面碎片,红了耳朵尖,只得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严说晚点来陪床。白砚苏想起早晨大家皆面红耳赤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凉凉的话:你伤口裂开了没?   果真,江严的电话打过来了,“媳妇儿你听我解释,我真没说我俩昨晚啪来着,我只是询问你身子上有刀口,我怕裂开化脓了而已。”   白砚苏冷笑:“好好的不是偷摸干了什么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裂开?”   “这.”江严语塞,“.放屁崩开了?”   白砚苏被逗乐了,笑骂道,“工作间隙打情骂俏,小心被记过!”   “得嘞!老婆大人,么么哒~”江严像个得到了糖的小孩子,笑的没心没肺,惹的办公室一群人发出酸菜鱼般的嘲笑。   白砚苏刚挂了电话,就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冲进了病房。   “苏眠?”白砚苏还未坐起身,就突然被苏眠扑倒在了床上。   “今天才听说了那些事,你没事吧?”苏眠按住白砚苏的胳膊,从对方的脑门到脚趾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才不确定地问,“你.是白砚苏吧?”   以往的白砚苏,不喜人的触碰,不喜人更多的接近,更别提被人关怀时会冲对方善意地微笑了。   白砚苏邀请苏眠坐下,跟他娓娓道来这阵子发生种种事端的细枝末节,他还讲到了可以为他付出生命的丈夫,迫不得已的卧底弟弟与多年老友。   苏眠惊讶地发现,白砚苏虽已过而立之年,却在最近成长了许多,他比以前更从容,更善解人意,甚至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了。   他因为江严的爱而不再敬畏世界,不再敬畏他人,甚至学会拿出内心的爱来对待别人,现在的他更从容也更有成熟的魅力了。   苏眠发现这些变化后,不由得为江严的力量所感慨。   那些痛苦而沉重的过去,终究会被那个在明媚春日里向你伸手的人所驱散,他们彼此依靠,彼此引领,在为数不多却又短暂的一生里,逐渐留下深刻的印记。   人之所以为伴侣的另一半,就在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在慢慢变老的时光中, 逐渐成长。   这时,苏眠突然想起一个人,“张阿姨那边,怎么从来都不见她来看你?”   “她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我其实不是她亲生的。” 第九十六章 情敌见面分外惺惺相惜   “不是亲生的?”苏眠下巴都要掉了。   好家伙,感情让张迎付出一生演艺事业的,是两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是我爸的儿子,但我不是我妈的儿子,你,能明白吗?”白砚苏苦笑了一阵,手指挠了挠床单,“我是他和别人的私生子,他们结婚之前就有我了,因为怕被曝光,所以抱给我妈养,说来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就能容忍这么多。”   苏眠的瞳孔放大了几圈,最终回归正常,他拍了拍白砚苏瘦削的肩头,“乖啦,病好之后,去看看阿姨,说不定有什么苦衷呢。”   “把你那脏猪手给我卸下来。”江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三步并作两步,把苏眠的手腕拧了下来。   苏眠作势叫了起来,“嗷~疼疼疼!江哥,放手,放手。”   白砚苏原本正一筹莫展,此时一见江严来了,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江严?今天下班这么早?”   江严捏着苏眠的手腕把他拎向一边,“对,今天没什么事,放半天假。 ”   苏眠揉着手腕,嘟嘟囔囔,“怎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呢?”   “这不是感谢来了吗?等我老婆出院了我们带你吃饭去。”江严挨着白砚苏坐下,搂住他的腰肢,在他颈窝间深深嗅了嗅,“嗯,还是一样的味道。”   苏眠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把脸朝另一边转,“真是爱情的酸臭啊。我现在就是个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白砚苏摸了摸江严又黑又硬的头发,转脸用下巴上冒出的青胡渣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蹭了蹭,小声道,“小王八,一回来就往人上扒。”   “你说谁?!”江严一脸震惊地抬起头,他的手惩罚似的探进白砚苏睡衣摆里,顺着对方的腰腹,手指向上爬,惩罚似地捏了捏他的肚脐眼儿,“那你就是王八的老婆。”   “哎操。”苏眠捡起扔在床脚的背包,不去看腻腻歪歪的两个人,“我走了,你欠我顿饭啊。”   “快滚。”江严都没看苏眠一眼,“门给我们带上。”   “我呸!”苏眠出了门,把背包狠狠地甩在肩膀上,“头一回跑来关心人,还关心出毛病来了,江严的情商都是屎做的吧。”   话还没说完,苏眠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罩,准备避开人多的走廊,溜进消防通道下楼,自己的私家车正停在楼下。   可当他刚刚戴上口罩,就被两个路过的护士叫住了。   “哎?你是苏眠吗?”一个矮小的护士瞪大了眼睛望向苏眠。   今天的苏眠随意地套了件纯白色体恤和黑皮马甲配白鞋,出门也没做发型,任意选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压住松散的头发, 只露出了那略显阴柔的狭长眸子,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苏眠在男艺人中算很高的了,所以他都不用对人低头侧目,只要走在人群中,那惊鸿一瞥之下,还真有可能被认出来。   苏眠默默地把黑色纯棉口罩向上拉了拉,压低声音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了我不是。”   一股脑说完,苏眠就想往消防通道逃去,但双脚还没踏出去,就被三双录视频的手机挡了回去。一个人边录边嘟囔,“这个人好像是苏眠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先拍了再说。”   “是吧,管他呢。”   三个人,四个人,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一时间,白砚苏住的那间特级病房外积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概是门外很吵,影响了白砚苏的休息,江严已经拉开门出来,刚好撞见门口的情形,也恰好听到这句话。   “哎你怎么不说话呀,说两句?让我们听听是不是苏眠呀?”有个围观的中年人越来越过分,甚至要伸手拍打拿手挡住自己脸颊的苏眠,“不然我怎么给我闺女交代?”   “啪。”江严面无表情地扣住那个中年人的手,冷静地瞥了一眼剩下的人,警告意味十足,“他是商品吗?随时随地回应你们的需求,嗯?”   苏眠放下手臂,见江严挡在自己身前。   “还有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拿手机拍拍拍,是等着晚上回去发朋友圈儿炫耀是吧?哎我今天拍到了那个谁谁谁。”江严嘲讽地盯着那个女人,丝毫不留情面,“你还搁白医生那儿实习是吧?知道我是他什么人吧?赶紧给人道歉。”   江严说起话来掷地有声,把这群没整明白的人唬的一愣一愣。见他们仍旧没反应,江严便补充了一句,“还看啥?等着挨骂?”   江严这一招果然奏效,几十秒内,走廊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俩。   “盯着我干嘛?”江严把苏眠被人扯歪的帽檐戴正,又把口罩给他拉上,“还杵着不想走?”   苏眠彻底心服口服了,江严的形象从前几天舍命救人那里为基底,又高大了几分。他第一次开始庆幸白砚苏得亏没爱上自己,不然总是东奔西跑还得吃苦受累,果然上天还是会派一个天使去守护另一个人的。   “还看?爱上我了?咱俩可是情敌,爆出去可是大新闻。”江严没好气地酸了一句苏眠,“你不是当红偶像么,怎么没点防拍的自觉?这些人就是你给好脸,他们就登峰造极了,你说两句好话,他们就高I潮了!”   苏眠戴好口罩,将笑意隐在薄薄的棉布之后,“谢了,江哥。以后,他就多多拜托你了。”   江严斜睨着苏眠,“用你拜托吗?你算什么鬼?”   苏眠毫不在意江严的调侃,轻轻一挥手,隐没在了消防通道里。   江严无奈地摇了摇头,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喂?老傅,回国没?让大林子帮我联系媒体,今天医院有关于苏眠的任何负面新闻,全都买下来炒成正面新闻,卖惨也行,反正资金算我的。”   远在海洋之外看极光的傅临渊正翘着长腿,浑身披散着星云色的光芒坐在别墅前昏昏欲睡,听见江严开口求自己,勾起一丝久违的趣味,“嗯,都是小钱,不必挂怀。”   江严挂了电话转身回病房,操!竟然盼着情敌好,他是史上第一傻叉吧。 第九十七章 存在即爱情   白砚苏养了一阵伤,也大概能走动了,自己推着自动轮椅就下楼去小公园休息了。   此时锦城已经入秋,高大的梧桐落叶飘飘洒洒,堆了满地。白砚苏坐在树下,就是一个小时。   回想他和江严一路走来,失去了很多朋友,也获得了许多真心。回想多年以前,那种欢笑的日子是他从来都不敢奢望的。   小时候那段最苦的日子,一块糖掰成两块去吃,草草了事。后来,江爷爷出现,他们母子的生活才改善了一些,再后来,去了学校,也总是无欲无求,体会不到人间的美好。   好像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概是在江严出现之后,本以为是厄运的开端,却从此拉开了美好生活的趣味。   真幸运啊。   他在轮椅上坐下,此时只是初秋,所以夕阳下的微风还是凉爽和舒适的,他本就怕热,就在树底下多坐了会,坐着坐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是被颠醒的。鼻尖絮绕着熟悉的淡淡木质清香,是家里那款法国设计师定制香的沐浴露味。   白砚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江严抱着自己正在往停车场走,而身上的睡衣病号服也被换好了,他一手勾住江严的脖子,一边微笑地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轻柔地说,“怎么来了?”   “今天你出院,忘了这茬了?还敢在大风底下睡着?皮痒了?”江严惩罚似地把白砚苏往车门后座一丢,把后门关上,自己回到驾驶座上开车。   “刚刚帮你办手续的时候啊,他们说你身体底子很好,恢复得很快,只要在家静养一下就好了。我吩咐了张叔,以后按照食谱跟你做两周的菜,慢慢吃就恢复了。”   “这怎么能好!”白砚苏坐在后排,望着一排一排向后的笔直树木,凉凉地道,“好不了的。”   “怎么说?”江严方向盘向左转,逐渐驶入别墅大道外环,“这几天总是哼哼唧唧的,想说什么?”   “吃你做的饭我才能好~”白砚苏眼皮抬了抬,“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哟,这学会和我贫嘴了啊,等我回去想想怎么收拾你!”江严乐了,“我做饭会把厨房炸了的,还会受伤的,你不心疼啊?”   “不心疼。”白砚苏瞥了一眼江严,“你那是懒。”   “好吧好吧,我最会蒸螃蟹了,我给你蒸螃蟹行吗?”江严把车在后院停好,又拎下来大包小包递给张叔,拉开后门,把白砚苏扶出车门,“少爷,到家啦。”   “好,小江,给我蒸螃蟹去。”白砚苏两脚踏地,腿由于太久没走路,有些发软,就那么故意蹭着江严的腹肌哼哼唧唧朝房内走去。   两人像个连体婴似的刚进家门,就看见一个女子窈窕地站在客厅中央,背后大理石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她一袭浅肉色束脚丝质连衣裙,脖颈一串浅银色骨链,滚滚波浪发被雅致地束在耳后,那甜蜜的梨涡旁,是两枚润泽的珍珠耳饰对称左右,挎一个低调的透明小肩包,此时正要出门,略带讶异的面容上透出点点欣然笑意。   “妈?”白砚苏有些诧异,他从江严身上站直,“你怎么来了?”   “我听严严说你今天出院,打算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张迎的剪水秋瞳泪光盈盈,连嗔怪的语气也是别样的柔情似水,“什么事都不告诉妈妈,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让妈怎么办?”   这样的母亲,任谁也舍不得她哭的。白砚苏赶忙抽了两张纸,“妈,是我不对,你要去哪里?”   “再去出门给你买只母鸡炖汤啊。”张迎指了指桌上热腾腾的饭菜,“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江严叫住张迎,“妈,外面别墅区要走好久的,我们吃这个就行了。”   “这哪成啊,伤口刚好,肯定要补补。”张迎说着就要出门,白砚苏突然叫住她,“妈,咱们很久没聊天了,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张迎一愣,随即把挎包递给张叔,“好,我们吃饭,明晚给你们做。”   桌上普遍是江南锦城菜系,以河海鲜为主。外婆菜和上汤娃娃菜和清蒸醋头鱼是白砚苏最喜欢吃的,他性子软,也总喜欢吃些软软儒儒的食物,张迎无一例外每次做饭都会打个汤圆给白砚苏做饭后甜品。   江严吃得很开心,即使少和张迎相处,但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亲和气质就会很自然地与周身的人事融合到一起。   饭快吃完了,张迎突然指了指汤圆,“这可是素素最爱吃的。”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回忆,江严想到了葬礼上的张迎,她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似江素是她的至亲姐妹。   江严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还有一个妈。”   白砚苏感激地看了一眼江严,他太了解自己了。   今天白砚苏想和张迎谈谈的事,就是关于“儿子”的事。江严这么一说,张迎情感上肯定绷不住,这个可怜又柔弱的女人,内心蕴藏着极其伤心的往事,如果想要解开她的心结,还需要些时候。   “我不是您亲生的,我早就知道了。”白砚苏沉吟良久,望着张迎的脸庞。   张迎果然听后浑身颤抖了起来,“儿子,听妈妈说.”   “妈,我小时候就看过生母写给您的信了,我觉得您很伟大。”白砚苏说出这句话时,他和张迎种种的往事就像放电影一般一幕幕闪过,张迎哪怕饿着自己,都不会饿着小小的白砚苏。   江严默默地握住白砚苏的手,听见他说,“所有您对我的爱我都能理解,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张迎用纸巾擦了擦挂在眼角摇摇欲坠的泪水,“你说。”   “爸爸.都那种情况了,你为什么一直要跟着他,还替他养孩子?”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他爸爸为了救我母亲而死。为了还一个恩情,我抚养了你,为了还江平生的恩情,我抚养了白颜齐。”   “妈。”江严把手搭上张迎的肩头。   谁又能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为了还一个人的恩情,搭上了自己的所有青春和精力,替那个人养了孩子,还在等他出狱,谁又说这不是爱呢? 第九十八章 脸蛋都是凉的   眼见张迎眼泪盈盈,就要潸然泪下时,江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江队,时间到了,你赶紧来吧,也就十分钟,很宝贵的。”那头是肖虎的声音,“你别开车了,慢,直接坐地铁,不堵车。”   江严应声,声调却颓然了几度,“今天就要执行吗?”   肖虎说,“对,就是今天。”   江严来不及跟大家多说,火速穿衣走人飞奔出了家门。   张迎见江严匆匆出门,有些担忧地抓住白砚苏的手臂,“儿子,平时他是不是工作起来连饭都吃不好一顿的啊?那你自己平时得有多孤单?”   白砚苏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张叔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揶揄,“我们白医生也不是吃素的,经常半夜被叫出门去做手术呢!”   张迎忧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小两口啊,都要因为彼此的职业而互相体谅,千万不要相互指责,知道了吗?”   白砚苏拍了拍张迎的手,“你多虑了,今天江严.可以探视爷爷了,总归也是给他一个最终的抚慰吧。”   某监狱内。   铁皮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江严脱下自己上半身带警衔的外套丢在一旁,走向探视口旁坐下。   这时,探视口的房间门被打开了,两个民警押着江平生走进屋里,坐在江严对面。探视区仅一墙之隔,两个人却早已经处在不同的世界。   江平生还是老样子,他从容不迫的微笑中依然带着对孙儿的慈爱,那张油光发亮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模样。   他的衬衣被压得工工整整,头发被打整得似若出席一个重要的宴会一般。他刚刚吃过一顿丰盛的大餐,因为十分钟之后,他就要上路了。   两个人对视了没几分钟,江严却已经泣不成声。   “别哭。”江平生的大手摸了摸玻璃,好似能穿过去摸到江严的头发似地,“爷爷瞒了你们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当年也是一时的贪欲越来越大,才铸成大错。”   江严双眸赤红,他咬着拳头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泪如泉涌,抽噎得发不出声。   一旁的肖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江严的背,对江平生道,“当年,局长不是和夜鹰组织一起同归于尽了吗?为什么头目还在?”   江平生沉默了一下,“其实,那时候所有和犯罪沾边的活动我都不会去做,都交给组里其他人的,为的就是我要好好保护我自己才有能力不让我孙子走在我前头,我真的太害怕江严出事。”   肖虎不解地皱眉,“保护的心是好的,可是您这条路是错的,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去维护公司,维护江严呢?这种私下报复的手段,你们可以求助我们啊!”   江平生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时,江严从弯臂里抬起湿润通红的双眸,擦了擦眼泪,嘶哑着对肖虎道,“虎子,你先出去,我跟.我跟我爷爷最后再讲几句话。”   “好。”肖虎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蕊蕊相印丢在桌上,“自己擦擦,别让兄弟们看了笑话。”   “放心吧,不会的。”江严擦了擦通红的鼻尖,才能勉强抬起头和爷爷对视。   爷爷看向江严的目光,从他出身开始,一点都没变。   永远是面带微笑,慈爱,包容一切的。小时候他打翻所有名贵的古董时爷爷是这个眼神,甚至更慈爱一点;小时候抢吃的,爷爷也是用这个眼神看小江严;哪怕做了全家人都不会饶恕他的坏事,他也会偷偷跑到爷爷的房间哭泣,爷爷依然是这个眼神。   而现在,这个眼神是江严痛苦的根源。明明他那么信任的爷爷,那么崇敬的爷爷,竟然是他们这么多年日思夜想恨不得亲手宰割的人。   江严抽噎的肩膀在江平生眼里是小小的一团,他只得轻声安慰,“没关系,爷爷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爷爷.对不起你,给你丢面子了。”   江严摇摇头,重新擦干了眼泪,“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警校来?做你的对立面?你知道我们早就会有这一天的。”   江平生的眸中深邃,翻涌的情绪似若袅袅升起的烟雾,“我走这条路,太黑了,而你又太像我,所以我怕你成为第二个我,我一定要把你送入正道,不能从商。哪怕我们有一天兵戎相见,你也能全身而退。”   江严痛苦地捂住头,“我不能理解,爷爷,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兵戎相见呢?我们不能并肩作战好好走人间正道吗?”   “爷爷年纪大了,很难全身而退。”江平生沉吟片刻后,声调渐缓,“什么是人?欲望满身。当你被金钱和利益所吸引,为它倾倒时,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在万丈深渊。”   江平生最后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我为什么要来你家住一段时间你知道吗?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现在小白已经会做很多我的拿手菜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爷爷永远爱你。”   两位民警押着江平生离开,那最后一个眼神,笑意又夹杂着许些无奈,却又如释重负。   江平生走后,江严干在椅子上了很久,一直到了天黑,他也没从探监室出来。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寒凉的气息从没关拢的门缝中缓缓升起,江严却突然感觉到背上一暖。   江严抬起疲惫的双眸,捞起背上披的那件衣服,身后竟站着白砚苏。他随意地套了一件长款灰色风衣,一条腰带紧束,露出修长的双腿。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搭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伸出双臂,轻柔地抱紧了江严。   白砚苏的背很单薄,却很温暖。江严为徐徐输出的热度感到暖心,默默地侧头,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蛋,“外面这么凉,脸蛋都是冰的,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肖虎这混蛋告诉你的吧?”   白砚苏轻笑,牵起江严的手,“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饭,都快凉了。怎么,不能来接你?”   江严被白砚苏拉着起身,又乖乖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说是来叫江严吃饭的,白砚苏却没开车。江严摸了摸白砚苏的脸颊,温柔又充满爱护地道,“谢谢你。那么,陪我走走吧。”   白砚苏什么话也没多说,亲了亲江严。两个人牵起双手,渐渐模糊在了夜色里。 第九十九章 猛男也会嘤嘤嘤   九月中旬,秋季已经渐入佳境,来自夏天沉重的过去也随着新季节的来临而烟消云散。   前阵子江严忙着协助专有部门在怀玉影视调查其他的事,现在也终于告一段落。公司被彻查之后,彻底宣布破产,而里面所谓的练习生和即将出道的新人,都濒临失业。   怀玉影视曾经是行业中遥遥领先的翘楚,原本已经拥有几十年的风姿,坐拥几百个子公司。它前前后后经历过无数个精英之手,号称没有捧不红的艺人,却毁于一个曾经受万人追捧的天才“新总裁”宋玉手中。   它被宋玉接管之后,资源暴增,越来越多艺人来谈加盟。遗憾的是它自从被改了名字之后,却在一片繁荣中最终走向了衰退。   这天白砚苏和江严好不容易同一天休假能睡个好觉时,却被敲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眼眶乌青的人,口罩和帽子都没戴,苍白个脸就那么木木呆呆站在江宅门口,盯着给他开门的江严。   “这是怎么了?”江严把苏眠一把扯进屋内,又伸头去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偷拍,这才进来教训他,“上次教训你的忘了?这次干脆帽子口罩都不戴,自暴自弃了?”   最近苏眠总是睡不好觉,经纪人走得无声无息,就连公司给艺人租的别墅都被查封了。   十分钟后   看着苏眠对着一碗白水面狼吞虎咽,江严和白砚苏面面相觑。   白砚苏把餐巾纸推到苏眠面前,“慢点吃,你放心,你江哥路子广,总能给你找到下家的。”   江严起身把泡菜端过来,丢在苏眠面前,“给老子慢点吃,你想噎死一代偶像是不是?”   白砚苏叹了口气,打开手机,见头条热搜果真是苏眠。   #苏眠失踪 爆   他把手机递给江严,起身给苏眠去热鸡蛋,默然不语。   江严和苏眠面对面坐着,一直瞪着他,嘴里喋喋不休,“你如果跟着公司自暴自弃了,绝对没出路,你看现在粉丝还在关注你,就是苏眠带给大家的影响力,你还在事业上升期,最好等会去洗个脸化个妆,涂涂抹抹你们那厚粉底出门.”   苏眠突然从面里抬起头,“啰嗦,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眼看江严就要毛了,白砚苏把水煮蛋剥好了丢进苏眠碗里,“别理你江哥,他就那脾气,你先吃饭。”   被白砚苏一安慰,苏眠乖巧地埋头吃面,趾高气昂地看了一眼江严。   白砚苏把江严拉到沙发旁坐下, “你的朋友里有开经济公司的吗?或者认识好的经纪人之类的。”   江严板着的脸面对白砚苏时立即松懈了几分,语气柔和了下来,“这我肯定有,关键是苏眠首先应该打整好精神。”   “哪个朋友?傅临渊吗?”白砚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吃的苏眠,“傅临渊洁癖这么严重,去了他公司,恐怕对苏眠不够友好。”   “他洁癖是生活中的洁癖,不是工作中的。相反,他对工作中的事容纳度很高。”江严也回头看了一眼苏眠,“尤其是可塑之才,老傅很爱才的。”   两个人又谈话了一阵,让苏眠去捣鼓捣鼓自己好去见傅临渊。   苏眠套上了江严高中时常穿的那件灰色连帽卫衣和嘻哈牛仔裤,洗过的头发太过松散容易没型,压了个黑色鸭舌帽,就那么利索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让人眼前一亮。   “走范了啊。”江严哼了一声,“看来刚刚是没吃饱饭饿着了。”   “这不是被您老骂的没边儿了嘛。”苏眠挨着沙发边坐下,“我看看微博,哎?我到江宅这边来没狗仔偷拍到啊?”   江严抱着手臂,上上下下打量苏眠,“你当我这儿什么地方?谁不知道是我江公子的地盘?”   苏眠翻了个白眼儿,“得嘞。”   “怎么着,我给你介绍工作,你还瞪我?老婆?你管管你学弟!”江严前半句话特别理直气壮,后半句一提到白砚苏语气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白砚苏就左边和事佬般得哄哄江严,右边安慰安慰苏眠,两个人才姑且不吵架,老老实实坐上了车去找傅临渊。   车子在一栋蔚蓝色的玻璃大厦楼前停下,苏眠不由得惊呼,“在这个地段的经纪公司,得有多厉害?比得上京都了吧?”   江严扯了扯苏眠的帽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符合傅临渊的审美之后,才把他带了进去。   他们跟在使者身后,苏眠听见江严压低声音说,“这是老傅的总公司,里面的人奇奇怪怪的,少说话多做事。”   江严的警告被苏眠听在心里,他默默地跟着江严,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了上高层的电梯。   一行人下了电梯,穿过休息区的吧台,直奔傅临渊的私人办公室。   “二位请在贵宾室稍等,一会傅总的助理会联系您。”   办公室外有一个私人会客室,一般情况下,只有远道而来的贵客才可以进。里面酷似一个小的生活区,包含了自助餐区,私人洗手间,私人影院和客厅。   “哇。”苏眠看着气派的会客室,“我觉得我住在会客室都没问题。”   “你出息点吧你,老傅就是个浮夸且没有同理心的人,他觉得别人都跟他一样吃饭用餐看电影有洁癖,干脆就把会客室弄成了个家。”江严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嗯,红树茸的垫子,真舒服。”   苏眠压根不知道沙发垫还分品种的,看来傅临渊能和江严做朋友,说明他们果然旗鼓相当。   不一会,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见江严,连忙上步前来握手。   “江公子大驾,敝舍蓬荜生辉。”年轻人手上的腕表差点闪瞎了苏眠的眼睛。   苏眠强力掩盖住自己内心的土拨鼠尖叫:他把一套房戴在手上!这是什么神仙土豪老板?   还没等苏眠高兴起来,江严却对着“土豪”冷哼一声,“你可别学傅临渊那一套,跟着他十年,都把你带坏了。”   他他他竟然只是个助理?   苏眠决定了,等傅临渊开会出来,一定要抱紧他的大腿。 第一百章 令人血脉喷张   “这位是卢助理。”江严给卢隐递了根烟,转头给苏眠使眼色,“卢助理是傅总身边的第一秘书,很多会议也是卢秘开的,年轻有为,傅总身边的大红人。”   卢秘书虽然不抽烟,还是温温柔柔接下了江严递过来的香烟,塞进口袋里,冲苏眠伸出手,“我姓卢,你叫我卢隐就行。”   苏眠向来心高气傲,来找江严已经是自己忍气吞声,本想来这里凭借自己的本事签约,但却被一片气派唬住了眼,不得不先握住卢隐的手稳定心神。   “走吧,先进去聊聊情况。”卢隐引着两人进入会客室最靠外的一间房,里面放着两张软皮沙发,沏着一壶竹叶青,看得江严直来劲。   “我这么久没来,你还记得我的口味呢?”江严故作嗔怪地接过卢隐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嗯,第二道,干净清澈味道清!”   卢隐笑着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虽然好几年了,但只要是上门的贵客,你们所有的喜好,我必须记清楚。”   苏眠望着卢隐不由得心生赞叹,怪不得跟了傅临渊这么多年还能不被淘汰,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如果他做自己经纪人的话,那.   苏眠的目光朝卢隐那边飘去。   卢隐约摸二十八九的年纪,藏在一副金丝边眼镜后的是一双睫毛根根分明的眼睛,一张脸算不上有多出众,可那分明的棱角和干净的线条却绽放出异样的帅气,此时,他那漂亮的双手正在一沓资料中上下翻飞,很快就找出了一张属于苏眠的资料表。   “你叫苏眠对吧?我早就听说过你,这个你先填,填好了我拿给傅总。”卢隐推了推眼镜,把表递给苏眠,又贴心地递上了一支笔。   “喜欢喝什么?我现在给你准备。”卢隐冲苏眠煽然一笑,那双灵动的眸子霎时间有些勾人,“你只用说一次,我以后就记住了。”   这句动人的话从卢隐这个家伙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有些该死了,因为他大概会对每个贵客说这种话。   想到这里,苏眠就变得有些恹恹的,小声咕哝了一句,“想吃蒙牛的巧克力冰激凌。”   卢隐点了点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抬头冲苏眠歪头一笑,“要填完才可以吃哦,不然会弄坏重要的资料。”   苏眠被江严管得已经很烦了,又来了个婆婆妈妈的秘书,他赶紧在心里祈祷傅临渊回来的时候给他安排一个人狠话不多的经纪人最好了,都拿他当小孩子。   江严见苏眠神色不佳,对着资料胡乱涂涂抹抹就是不好好填,赶忙给卢隐道歉,“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谁知卢隐似乎一直在关注苏眠的举动,他重新递了一份资料过去,“姓名和你原来的公司帮你填好了,其他的你自己填。”   苏眠接过来,见自己的名字被另一个干净瘦长的字体呈现出来,有一种陌生的亲近感,于是赶忙埋头填资料。   江严把整个身子塞进软软的沙发里,就那么舒服地和卢隐拉家常。   “老傅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会不是在看极光吗?”   “昨晚,那时候有一个大客户回购,所以傅总为了表明诚意,直接飞回锦城了。”卢隐指了指隔壁,“这会还在谈呢,估计挺顺利。”   江严故意压低声音,也指了指隔壁,“老傅今年都28了吧,还没个对象,有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   “没有。”卢隐摇摇头,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他好像有中意的了,具体还没展开行动。”   苏眠写好资料往旁边一丢,他懒得听他们聊八卦,掏出手机给白砚苏发了条信息:“你老公在别人办公室聊八卦,跟个八婆一样。”   不一会,白砚苏回复了几个字,“弄完就回家。”   苏眠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因为小学成绩差,考不上大城市的高中,所以父亲带着他求爷爷告奶奶,去了好几个城市的校长办公室,而母亲就在家里等消息,只要搞定了,母亲就会说:收拾东西回家吃饭!   苏眠摇摇头,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他竟然对江严的改观这么大。   他把目光挪到江严那张被晒得发黄却线条刚硬的脸上,突然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安心。   本来白砚苏是他最信任的人,从前的苏眠性格内向,有人靠近总是浑身竖刺,但好像当白砚苏用低温渐渐融化了苏眠时,他误以为对学长的那种依赖感是爱恋。   现在看来,当时的感觉只是一种对兄长的依恋罢了,现在,他同样也对江严产生了相同的踏实感。   “江哥。”苏眠盯着江严突然开口。   江严正和卢隐说说笑笑,突然被打断,很不高兴,皱着眉头就要瞪苏眠,“说?”   “你媳妇儿叫你回家吃饭。”   “屁,没到点呢,饿了?”江严说着起身把身后自助区的一盘点心端给苏眠,“先垫点,中午想吃什么给你白哥说。”   苏眠见那盘点心里以起酥为主,都是高脂肪的点心,连忙摆手。   卢隐见状,含笑侧目,“放心,这是我们公司自己做的低脂点心,你吃一块,热量不高的。”   苏眠不得不承认,卢隐这个人面面俱到。   他心思缜密,似乎能在第一时间洞察所有人的需求和想法,又能同时兼顾同一场景的多方面情况,虽与江严攀谈,处理苏眠的需求信息却及时迅速又完整,令人佩服。   卢隐笑起来十分动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在那张干净的线条中更添纯真,极其具有亲和力。   江严见苏眠一眼不眨地盯着卢隐发呆,只得干咳了两声,便揪住苏眠起身告辞,“你帮我跟老傅说一声,只要是你们旗下的经济公司,随便一个都可以。”   卢隐把两人送到电梯口,开玩笑地说,“江公子看我行不行啊,我也是经纪人出身的。”   江严冲卢隐眨眨眼,“行啊,别给我们弟弟整坏了就行。”   江严自知是开玩笑,一回头却见苏眠早已经杵在电梯里面红耳赤,他赶忙按下电梯,低声斥责苏眠,“没见过帅哥啊,盯着人家卢隐一直看一直看的,人家可喜欢女人啊!”   苏眠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却红得似乎要滴血,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才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亲自上门   苏眠当日回来半天就等来了卢隐的消息:傅总没有时间帮你投递简历,我今天帮你去走一趟。   苏眠那天半夜在床上左翻右翻,就在等卢隐的消息。可卢隐去了一天也没再回电话,苏眠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妙。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没有地方住,苏眠又喜欢和江严斗嘴,就一直赖在江宅又吃又喝,并不在乎其他的。   反倒是白砚苏,他从苏眠读书那会就半个哥哥似地明里暗里操心苏眠,已经习惯了,再加上前阵子过命的交情,他自然觉得苏眠在家里住着是最好的选择。   白砚苏医院还是很忙,最近又升了主任,由于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他希望自己的医术能配得上医院给的职位,于是更加刻苦钻研,回家的次数就减少了。   江严倒是很闲,他没什么需要忙的案子,再加上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陈声,所以科里很平淡。   他过上了上班工作,下班吃饭的日子,只是多了个总气他的坏家伙苏眠,两个人总是吵架。   屋子里吵吵闹闹久了,江严也就习惯了,现在他一下班就第一个看看苏眠在做什么。   苏眠住在别人家本来是内疚的,但总觉得江严婆婆妈妈管东管西,就起了逆反心理。   江严不喜欢他赖床,他就一定要睡到十二点过再起床。   今天江严休假,在卧室门口叮叮咚咚敲锣打鼓似地喊了苏眠大半天,见他还不起来,只得踹了门进去。   “我I操!”苏眠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拿被子盖住了自己光溜溜的双腿,因为江严旁边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卢隐。   今天的卢隐没有穿西装打领带抹发胶,而是穿着一件休闲的白色滑雪衫,这样的他不同于初次见面,却更活力四射。他的双肩活力地挂着纯黑背包,高高的立领下盖住了欣长的脖颈,配一条浅咖色休闲长裤,就那么笑盈盈地站在门外温柔地望着苏眠。   苏眠虽然只穿了条内裤躺在床上,但好歹在场的三个都是大老爷们儿,不至于像个小姑娘一样害臊,但他还是反应很大,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团里几个大老爷们住一起都很正常,他也毫不害羞,今天真的不知道怎么了。   苏眠的心咚咚咚跳得厉害,不敢看卢隐那双漂亮有神的眸子,今天的他就像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两个酒窝像个甜甜的漩涡,让苏眠不由得想靠近。   “看什么看,起来叫人!”江严见苏眠直了眼睛,不由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门直接甩上,阻断了两个人的对视。   “那个,卢秘,你跟我来一下。”江严挠了挠后颈,引卢隐下楼,“下楼等吧,我家弟弟有点傻了吧唧的,上学那会被我家白医生惯的一身臭毛病,别见外呀,不然等会下来让他给您赔礼道歉?”   江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卢隐非要跟上楼来叫苏眠,但出于礼貌,还是帮苏眠道个歉为好。   卢隐轻松一笑,“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小孩儿嘛,赖床啊贪玩啊,都是天性。”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张叔立即给上了茶和卢隐家乡的点心。   看到点心,卢隐和张叔相视一笑,随即会心地点点头。两个人不过寥寥几面,张叔却记得卢隐的家乡和最爱的口味,这就是一个人的职业素养,哪怕在平凡的岗位上,他们也会做到极致的优秀。   江严了然,不由得想起自家那个恨铁不成钢的苏眠,直接给老婆告状,一发就是七八条消息:老婆,你弟个傻叉今天又瞪我,呜呜呜。宝宝宝宝我跟你说,今天卢秘特地用自己的休假时间来家里送合约,结果那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赖床!   白砚苏大概在做手术,没有回复。   江严关了手机,等苏眠下楼等得急了,正要上楼,却见他下来了。   今天的苏眠状态很好,脸部肌肤褪去了寡黄,显得光滑红润,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藏在碎刘海后面,还是往常连帽衫加紧身裤的男团搭配。当他大大方方地和两人打招呼时,江严觉得那时候在媒体面前护着白砚苏的那个事业苏回来了。   苏眠和卢隐攀谈了一阵,两个人很快就签好了合同,对方很信任卢隐,所以今天图个方便,让卢隐做第三方,委托代签,回去交接就行。   卢隐抿了一口竹叶青,赞叹道,“还是我们江公子家的竹叶青好喝啊。”   “哈哈哈,哪里的话,还是我们卢秘书出马,事情才能轻易成功啊。”江严捅了捅苏眠,“前几天那个项目,因为老傅被人搞了差点没成,卢秘跟着老傅奔波了好几日才拿下来。今天他一休假,就来办你的事了。”   苏眠以茶代酒,向卢隐道谢。   卢隐冲苏眠摆摆手,露出了招牌式笑容,“趁着今天赶快休息吧,明天你们要进行集训了,我会抽时间去看你,记得按时汇报。”   苏眠望着卢隐的脸庞,那张脸被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下,睫毛浓密得层层分明,他正站在阳光下摆手,那甜蜜的酒窝再一次荡漾开,带着些晦涩的欣赏。   “再.再见。”苏眠喃喃道。   江严一巴掌拍下去苏眠后脑勺,“看看看看什么看,人家走多远了?”   苏眠定睛一看,果然,卢隐早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连那辆银灰色的车都不见了。   他一回头,对上江严审视的目光,“苏眠,你进来,跟我谈谈。”   苏眠一阵心虚,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江严发现了,拖拖拉拉才进了客厅。   江严引苏眠在沙发上坐下,眼里是鲜有的认真,“接下来你进新公司之后,你就是最优秀的回锅肉艺人,记得,只要在新公司,无论你之前有多厉害,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苏眠:“没了?”   江严看了苏眠一眼,“还有什么?”   苏眠低头揉了揉自己卷起的衣角,“我以为,你会说些其他的。”   江严却突然拍了拍苏眠,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的事业只要不受影响,其他的事,我定全力支持你。当你有成熟的条件之后,才能对其他事有选择权。” 第一百零二章 重新给你一个婚礼   不得不说,苏眠虽然天天和江严吵架,但他也把江严说过的话记在了心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出道训练,很快就要开始了,江严和白砚苏特地抽出时间来送苏眠去录行前节目。   苏眠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冲江严和白砚苏努力挥挥手,一时间突然有些哽咽。他这一路走来还算容易,主要是感谢在这条路上一直帮助自己的人,先是引他进圈的人,后是伯乐宋玉,最后则是直接帮他重新开辟道路的江严。   努力吧,三个月之后,可能就是重新启航的苏眠。   苏眠推着拉杆箱站在录影棚门口和江严夫妇告别的照片在某博上疯传,之前苏眠和白砚苏的传闻便不攻自破了,现在更多的娱乐风向是轻松调侃江严和苏眠的江苏爹孩cp,趁着这个机会,江严趁热打铁联系媒体放出江严和苏眠的斗嘴日常,没人再去挖掘白砚苏和苏眠的过去了。   送走苏眠之后,江严夫妇去重新拜访了江家老宅。这里从大门被徐徐拉开的那一刻,白砚苏就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一条大型犬撒着丫子冲白砚苏狂奔而来,直直扑入他怀中。白砚苏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还好身后的江严一个眼疾手快揽住了白砚苏的腰,才好歹扶助他。   “你没事吧?”江严担忧地拉着白砚苏的两条手臂左瞧右瞧,“这狗冲击力可大了,你这身子骨又禁不得撞。”   白砚苏抽开手臂,冷着脸故作姿态,“哎呀,我被一个几十公斤的金毛撞得腰肌劳损了可怎么办。”   江严偷看左右,见四周没人,直直把白砚苏拉到墙角,对着他的脸蛋就咬了一口。   白砚苏吃痛出声,低声道,“江严,你属狗的吗?”   江严哼了一声,手掐着白砚苏的腰,就要把他往上提,“最近你越来越跳腾,都学会调侃我了,连狗子面前都不放过,今天我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白砚苏强憋着笑意扫了一眼江严,眼珠朝旁看了看,差点笑出声。   江严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朝后一看,身后站着两排女仆,正站得整整齐齐看江严下一步要做什么。   江严刚把白砚苏的腿架到自己腰上,两人虽都穿着衣服,姿态却很暧昧,江严脸上一时间挂不住,只得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白砚苏,扭头对她们解释,“你们白少爷刚刚被可乐撞了一下腰,我给他活动筋骨。”   这些上等女仆都是在江家干了几十年的老资历了,有几个还奶过江家的一些优秀ceo,她们现在的工作就是看看院子,照顾小狗,清闲的紧,也跟江严很亲近。   其中一个六十左右的妇人笑骂道,“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一撅屁股,拉的什么屎我都知道。”   说完,和旁边的金发妇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畅怀大笑。   江严被长辈调侃,一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声音霎小了下来,就听见另一个妇人道,“你们年轻人呀,干柴烈火我能理解,随时想那啥我也能理解,但要注意安全嘛.”   “咳咳.”江严听着听着,瞬间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我真的就是逗他玩。”   见江严这个城墙皮都不好意思了,大家哄笑了起来。白砚苏也被大家感染了,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白砚苏环视四周,小叔接任江宅之后,果然一切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一进庭院,主路两旁是辽阔的碧绿草坪,偶有两个麻将和棋盘的石桌被安置在树下阴凉处,主路两旁栽种了更多的法国梧桐和香樟树,清香味在庭院中肆意,显得氛围更加活泼。   旧日里大厅袅袅升起的炊烟和佛堂也都被撤去,一楼彻底被改成一个高级画廊,里面展现的都是小叔自己的画,现在已经有了产业链——这是小叔的爱好,他曾经因为学艺术而一度不被家族看好,而偏偏淡泊名利的他,却最终接管了江家。   一楼设有展品区域和咖啡厅,角落里还有两架不同风格的演奏钢琴,偶尔有人会被小叔邀请来小聚和讨论艺术,江严觉得这次改造,深得他心。   房屋建筑就好似一个人的内在展现,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怎样去管理人,也怎样去设置房屋,江严和小叔的潇洒随性在某些程度上不谋而合,这种风格恰恰就掐中了江严的舒适点,所以他一定要把这建筑风格偷回家去。   两人手牵手在一层逛了一圈,就绕到了电梯旁。   江严按下电梯,又吻了吻白砚苏的手背,“上一次来没给你留下好印象,还让你受了委屈,这次,希望会有新的改观。”   白砚苏把手掌拉下来,温和地回吻了一下江严刚刚印下的位置,“放心,现在的我,不会再受委屈。”   因为,我背后站着爱我的人啊。   两个人手牵手慢悠悠地晃进电梯上了二楼。小叔和二楼都没怎么变样,不同的是,那张以往连小叔位置都没有的桌子竟然变成了小叔独霸一方的场地。   江严望着那张几米长的桌上摆放着满满的菜肴,不禁低呼,“江逍遥,你太恐怖了吧,你把我老婆当猪呢?”   白砚苏暗中扭了江严一把,颔首和小叔打招呼。   “坐,还是这么有礼貌,一点没变。”小叔坐在曾经江奶奶的位置上,大手一挥,“今天就我们三个,随便坐哪都行,这个椅子不分高低。”   白砚苏挑选了一个离小叔最近的位置。江严紧挨着他坐下,被小叔调侃了半天。   “今天你们怎么回事?我们结婚都小半年了,还来调侃我。”江严故作生气地夹了一口无骨鸡抓丢进小叔碗里,“今天喝酒啊,不醉不归。”   “好,不过喝酒之前,别忘了正事就行。”小叔神秘地看了白砚苏一眼。   江严也感受到了那个目光,有些警惕,“你指什么?”   “下周你们挑选个良辰吉日,重新结婚吧。这个婚礼当我送给砚苏的,他陪着你度过了所有难关,而且,这也是你们相爱后,应该有的婚礼,对吗?”小叔戴着眼镜,说话的时候很和气却又掷地有声,容易给人一种值得信赖,又安心的舒适感。   白砚苏起身敬酒,颔首,低声道,“我曾经,因为自身缘故也有想过逃离,不过,最终的一切,还是成就了我们,感谢小叔。”   小叔一手拿杯,和白砚苏一碰就招呼他坐下,“其实当年是我和爷爷一起选的人,我没选错。” 第一百零三章 婚礼   从小叔家回来之后,白砚苏和江严开始了紧张的婚礼筹备中。   大家都秉着“不是第一次跟你结婚了”的念头来做事,难免有磕磕碰碰。两人先后忙了两天,绞尽脑汁把从前所谓的“大户人家”从请柬名单中踢出去,这次着重邀请自己的好朋友们。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次复活仪式,是一场不在意民俗,不在意真理,真正向好朋友宣告人生伴侣的一次婚礼。   白砚苏要邀请的人员很简单,上一次邀请的全都是尊敬的师长,因为没有亲密的朋友,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心中已经有了邀请的人选。   在一个茶余饭后,白砚苏和江严商量后,两人特地亲手一个一个写请柬。   与上次不同的是,白砚苏邀请了一直帮助自己的肖虎,守护过他的林平和小迷妹宋瑞敏,而江严写给了方柳成和一些小护士。   这份特别的邀请,带着江严夫妇最深沉的敬意,这些被邀请的人里面,他们善良,从容,立场不同却充满温柔地帮助着江严夫妇。   当然,一个最特殊的人,也不能被白砚苏忘却。   请柬送到的时候苏眠正在满头大汗地练舞,大家都在喝水休息的间隙看见卢隐站在门外,透过玻璃冲苏眠招手。   所有人都看见了,就苏眠没注意。这时候有几位前辈围上来开门,都恭恭敬敬地请卢隐进来。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苏眠是傅氏集团的太子,这不,连封闭训练营都亲自派卢秘进来了。   苏眠穿着宽大的橙色体恤,压着黑色鸭舌帽,跟随音乐上下律I动,镜中的他每个姿势和手臂的力道都恰到好处,虽然出道较晚,却因为实力让前辈们称赞一片。   在初秋季节里,舞蹈室里到处都散发着练习生们留下的荷尔蒙味道,卢隐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手捧着一束花,拿着一份请柬,就站在原地欣赏苏眠的舞姿。   不知过了多久,苏眠突然发现身后站着卢隐,以为是自己相思成疾产生幻觉了,直到他快步走到卢隐面前,才确定真的是他来了。   “你.”苏眠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难过,他这幅狼狈样子,都不配和卢隐站在一起。他浑身湿黏的汗水与棉布衣料沾在一起,浑身散发着臭汗味,而卢隐身上干爽,发丝还带着阵阵清香。   苏眠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什么事?”   卢隐朝前迈了一步,盯着苏眠的目光炯炯,“给你送请柬来了,结婚的。”   “什么?”苏眠伸手抽掉请柬,一眼便认出了那修长纤瘦的字体,不由得喜上眉梢,“学长要办婚宴了!江严可以啊,懂浪漫~”   卢隐跟着苏眠露出笑意,“是啊,做生意出身的,怎么不懂这些呢。”   苏眠一看时间,有些惋惜,“就在今天下午举行呢,可惜我在这边,根本出不去,记得帮我吃两口好吃的啊.”   谁知不等苏眠说完,卢隐就拉着苏眠走了出去。   “喂,我还要训练呢。”苏眠在走廊上想要挣脱,却耐不住卢隐的手劲,“大哥.”   卢隐拉着苏眠一言不发,直到两人上了电梯才放开他。   “我真去不了,不然一会我该挨骂了,下午还要学新的舞,你成心不想让我出道是不是,你养我啊?”苏眠气鼓鼓地抽掉卢隐手里的请柬,却被他一把按在电梯的墙上。   卢隐温柔地俯下身来,利用身高优势把苏眠圈在怀里,低声道,“把眼镜帮我取掉。”   苏眠浑身上下都是卢隐的气息,那薄荷清香的味道几乎要把他冲得几近昏厥,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乖乖照做了。   突然,卢隐的脸逐渐放大,放大,苏眠最后能看见的,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接着,一个冰凉的软软事物覆上了他的唇,那速度之快,很快便移开了。   苏眠的脑子仿佛被放了一个炮仗,啪一下炸开了。这也许是他梦中想过的事,也许是梦中发生的事,魂牵梦绕的事.总之,奢望的事情突然真实发生时,苏眠从骨子里是接受不了的。   接下来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他像只乖巧的木偶一样被卢隐带上车系好安全带,再下车,直到到达婚礼现场,也没缓过神。   这是一场简约的中式婚礼,选取在一家海边的六星级露天酒店中,随着音乐声响起,两位新人手牵手缓缓入场,小叔立于天台上,一手拿话筒,身后是高云蓝天,健朗热情的阳光普照在两位新人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一层金黄的纱。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小叔微笑地看着两位走上台前,宣布道。   就在这时,苏眠被卢隐塞了一把玫瑰和戒指盒,混混沌沌就顶着炎炎烈日走上了红毯。   苏眠一出现,台下不少年轻人都认出了他,纷纷冲他吹口哨打招呼,“苏眠!是苏眠哎!”   苏眠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冲大家打招呼,“嗨。”   苏眠把那个黑丝绒绸缎盒放在江严手上,郑重其事地道,“我哥就交给你了!”   江严拿到那个盒子时,手指颤抖了不止一下。   它还是半年前的老样子,黑丝绒光泽无暇,高贵圣洁,那两枚躺在绒枕之间的银色钻戒,正沐浴着阳光相互紧紧依偎着。   白砚苏伸出手指,那只手一如既往地纤细修长,骨肉均匀地包裹着。恍惚间,江严似乎回到了半年以前。   抬眸之际,那抹记忆中冷峻的神色跃然脑海中,却和眼前这个眼眶中沁着温柔的笑意,目光中全是自己的男人判若两人。   江严想起昨晚问白砚苏的一句话:如果爷爷让你嫁的人不是我,是别人,那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白砚苏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会死。   遇见江严之前,那只立领下高傲的脖颈不曾对任何人低过头,使人惧怕,令人敬畏。但只有江严一人看出那枚藏在坚硬外表下残垣断壁的心。   而现在的他三句带着温柔,两句带着柔情蜜意,更加笃定,自信,从前那般坚硬的外壳已经全然在江严爱的支持下放出了内心那个阳光快乐的少年——那些与人疏离的距离也许存在,但却不再冰冷。   江严的眼泪流了出来,他们的爱,何尝不是相互救赎呢。   亲人的离世是个沉痛的打击,而他却在这之后更加勇敢,不畏恶势力:他有要保护的人啊,他的爱人。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在这片骄阳烈火之下,在爱意流转的氛围里,这对浴火重生相互救赎的恋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苏眠在人群中回头,恰巧对上卢隐那双漂亮的双眸,那份隐晦的愉悦,几乎就要在苏眠回眸的那一刹那呼之欲出了。   愿天下有情人,无论历经多少磨难,都不要放开对方的手,因为你们,终成眷属。 第104章 番外(一):为什么故事到结婚就结束了   “他怎么又哭了?”   “从他到家到现在,你管过吗?”   “我一次都没管过吗?你在指责我?”   “半夜喂奶就一直是我的事吗?你觉得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   …   这已经是这个月不知道第多少次江严和白砚苏吵架了。不对,不能说是吵架,只能说是江严在单方面和白砚苏怄气。   小孩又哭又吐奶,一夜闹腾了不知道几次,江严接过白砚苏递过来的奶瓶把小孩子手忙脚乱地哄好,一夜就没睡着过几次。   在江小白这个夜晚第五次张嘴嗷嗷大哭的时候,江严的火气彻底燃起了,犹如一股熊熊烈火有种穷极烧干净一汪池水一般,他崩溃了。   而经常从一台大型手术站了十几个小时下来的白砚苏,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夜晚,也被江小白破坏了。   白砚苏望着江严拧着的眉,听见他低低地长叹了一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沮丧,我从和你在一起之后,从来都是期待婚姻的,只是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这么沮丧。”   白砚苏也强压着火气,只是按照他的性格来讲,宁可把自己憋死,他也不愿意撒火在江严身上。   他最终去了隔壁阳台抽烟。   白砚苏走后,江严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他要对婚姻绝望了。但还好他不是个女人,此时又要面对丈夫甩手离开后的绝望和哄小孩的自闭。   还好,此时这个嗓门尖利的高分贝小恶魔并不是从他或者白砚苏肚皮跑出来的,如果可以,他们还有退路。   换个角度想,多少家庭,多少对相爱的恋人,在这一声声尖利的哭声中,日日被吵闹惊醒的夜晚,把他们的爱情磨灭了。   这才是真实的,有烟火气的生活啊。   当初从国外把江小白接回来的时候,江严决定请两三个月嫂,一起帮忙带小孩,但最终在江小白咧着粉桃般的小嘴冲江严笑的时候,他不忍心让别人带。   其实从江严有意向领养江小白时,白砚苏就是不同意的,两个人前前后后沟通了两三次,江严还是执意把小孩接回来的时候,白砚苏跟江严开始了第一次冷战。   他对小孩真的没有心思,而且,他对所有的孩子都没有耐心。   张迎很想要一个孙子,所以江严谈话未果,只得去找丈母娘。   江小白就这样被顺理成章地接了回来。张迎照顾了一阵孩子,她就要飞去国外打理公司了,所以江小白最终还是回到了两人手里。   “我们谈谈?”   白砚苏正站在阳台上抽烟,见江严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抱着江小白。   见江小白也在,白砚苏第一时间就把烟掐灭了。   “嗯,进去吧。”白砚苏神色淡淡地,星空披散在他的周围,在江严眼里,白砚苏一如初见那般美好。   月嫂接到通知后赶过来把江小白接走时,见房间内的两个男主人都阴沉着脸不讲话。   她正准备劝“床头吵架床尾和“,却见他俩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   月嫂悄悄地关门溜了。   孩子走了,白砚苏又从床头摸了一只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   最近手术特别多,他又常常需要熬夜值班,所以就只能点烟勉强维持清醒。   这会他已经困了,但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他只能勉强靠抽烟维持精神。   江严是个老烟囱,公安事儿多,经常连夜办案,也会经常抽很多烟来帮助他思考,所以两个人凑在一起,烟盒子就堆了老多。   大概在白砚苏抽了半支烟的功夫,江严突然绕到床尾边,来到白砚苏面前站着,一把夺过他的烟掐灭。   “少抽点,今天抽了半包了。”   ……白砚苏看了江严一眼,不想理会他,既然烟被夺走了,那他也就疲于应付,和衣就躺下睡觉。   他面朝墙壁,背对着江严,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就那么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砚苏半眯着眼,一阵困意袭来,他即将昏睡过去。   但背后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响动,甚至蔓延到了白砚苏身上。   白砚苏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和衣睡着,此时,有两只温热的手正在解他的扣子。   大概是白砚苏太困了,对方都解完了所有扣子,他都没醒。   江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白砚苏肯定是太过疲惫了,以至于他竟然和衣躺下都能睡着。   白砚苏身子娇贵,对睡觉环境要求极高,房间必须密闭且没有异味,棉被必须软,而他自己必须穿着真丝睡衣,戴着耳塞才睡得着。   如果有人要和他睡觉,那就必须要轻手轻脚。   今天江严这般帮他换衣服,他竟然醒都没醒一下,看来真的是被最近的手术累坏了。   江严突然体会到,这种状态下的白砚苏之前被孩子吵醒了,那他的心情一定会糟糕到一种地步。   但白砚苏都没说他们父子一句不是,而是独自排解坏情绪。   这样的情绪处理能力,真是在夫夫相处中很是可贵和难得。   江严替白砚苏换好睡衣,又把绒毯往他身上拉了拉,从背后环抱住他。   江严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亲昵地抱着白砚苏了,这次好不容易孩子被抱走,他可以放松地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了。   白砚苏的发丝很软,毛茸茸地贴在耳旁,似若少年时期那般温柔恬静。   江严把头埋进白砚苏的后颈,一股清冽的香味扑鼻而来。   还是那么熟悉,柔和,和诱惑的味道。   江严不由得在对方的后颈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最近真忙啊,忙到都没有时间好好亲热,也忙到没有时间处理两个人的关系。   仔细想想,江家还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是请得起月嫂的那种大户,只要她把孩子抱走了,那么夫妻生活就会正常。   想想那些请不起月嫂的人,爱情就一点一点在孩子的啼哭中和打翻了一地的牛奶中逐渐消失殆尽了。   婚姻确实是大多夫妻的坟墓,因为他们要挣钱,要养家,要处理亲子关系,自然就没空理会夫妻自身的关系了。   还好,还好他们并不属于这一类。他们的孩子是可逆的,他们也有足够的财富来应对生活的困难。   其实,所有故事的最后,为什么写到结婚就不写了?因为在大多数人的婚姻中,婚姻的开始代表爱情被埋葬的开始。   江严抱紧了白砚苏,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脑子也开始混混沌沌的。   如果明天白砚苏醒过来,他必须要增进一下“夫妻关系“。 第105章 番外(二):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爱上你   锦城的秋季,总是在人们还没褪去燥热和汗水的时刻,急促地推着他们来到金黄的世界。   对于此时的警校学生来讲,虽然身着短袖,在操场上肆意挥洒着汗水,却也留不住逐渐褪去的绿意。   此时,一群a班的学生,正各个身着紧身黑T和精炼的短裤,整齐划一地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   江严一面吹哨,一面在小伙子们经过他的时候鼓励道,“加油,大一新生必须要锻炼好体质,如果练不好,毕业的时候都够呛。”   太阳不算大,可跑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明显渐渐体力不支,有几个甚至开始掉队。   江严为了鼓励学弟们,在队尾加入了大家,顺便督促督促那几个想放弃的队员。   有江严在队尾催着,大家渐渐重回节奏。   警校的训练强度本就大于其他院校,所以他们之前也有心理准备,任劳任怨被江严督促着,也都没有异议。   江严作为大四即将毕业的学长,在实习期间荣获多枚勋章,即将到市局工作。   而又因为他在毕业生中过于优秀,特地被辅导员派来帮忙辅佐大一新生。   跑着跑着,一个学生突然掉队倒地不起,同班同学们被迫停下,纷纷围住他呼喊他。   江严拨开众人后上前背起那个学生,嘱咐他们自行组织训练后就往医务室赶过去。   医务室离操场不算太远,江严背着那个学生,穿过一条林荫道,来到一条小巷旁,正是医务室。   推开医务室的大门,凉爽又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江严拉开床帘,径直把学弟放在床上平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低头写些什么东西,见有人进来,只得放下笔,上前查看情况。   “医生,这个人应该是中暑了,打点葡萄糖,配一组藿香正气水就行。”江严一边给医生汇报情况,另一边,开始抓住那个学生手腕上的穴位替他按压。   “你还挺懂。”白砚苏瞥了一眼江严的按I摩手法,又朝他汗涔涔的脸上望去,“跑着来的?”   “嗯。”江严接过白砚苏递过来的纸巾,扯了扯,竟然扯不动。   这医生想干嘛?   江严盯着白砚苏,加大了手中夺纸的力度。   谁知,白砚苏就顺着江严用力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对方。   江严看了眼身后的墙壁,脚步不由地后退:“医生,先帮我看看学……   白砚苏直直把江严抵在墙壁上,双手扶住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等等,我怎么变成校医了?我可永远不会当校医,操心孩子,还得为他们负责。”白砚苏笑着一巴掌打在江严屁I股上,“你不让我睡觉,就是要说这个?”   晚上江小白才被月嫂抱走,白砚苏就因为太困,睡过去了。   刚刚突然惊醒,见江严还没睡觉,反而缠着他,说是刚刚编了个故事,要说给他听才肯睡。   “哎呀我编了好久,你要不要继续听嘛。”江严揽住白砚苏的腰,小狗似地和白砚苏面对面躺着,动不动就要一个亲亲。   白砚苏拿江严没办法,亲了亲江严的唇说,“奖励你了,继续说。不过,我觉得刚见面就亲的话,故事不好发展。”   “谁说不好发展?你忘记了?我俩第一次见面还睡了呢!”江严反唇相讥,无论过去了多久,他依然记得那个令人神往的夜晚,清冷孤傲,犹如白莲花一般的白医生把他扯进了空无一人的大床房里。   “别贫。”白砚苏轻轻地笑了笑,把头往江严那里亲昵地贴了贴,“也许那会,整个酒吧就你入我眼呢,但我没想到,我睡的人竟然就是我老公。”   “那我还挺幸运,嘿嘿。”   “好,你接着讲,他们接吻了,然后呢?接下来要干嘛?”   “你觉得呢?平时我亲完你,接下来我会干嘛?”江严说着说着,就开始坏笑,手开始不老实,从白砚苏宽松的衣摆下方探进去,结果被对方狠狠地打了出来。   “谋杀亲夫。”江严撇着嘴,可手还是不老实,在白砚苏的身上上下游荡,可这次对方并没有阻止。   “太久了,我们太久没这样躺着了,你还能给我讲讲故事。”白砚苏望着江严,眼睛亮晶晶的,柔情似水的眸子似乎含有千言万语的情感。   以往,要是他和江严有矛盾,两人就是吵个通宵也绝不会隔夜。   因为他知道,一旦隔夜,江严就会伤心一晚上。   “别这么看我,跟看女人似的。”江严亲了亲白砚苏挺翘的鼻尖,又见对方眼神温柔,便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这会要不就睡吧?”   “不睡了,让我当校医,气的睡不着。”白砚苏故作生气地皱了皱鼻子,攀在江严脖颈的双手滑落到被子上,把对方圈进了自己怀里。   “怎么啦?感觉你一筹莫展的。”江严捏捏白砚苏的手心,以前没有江小白的时候,江严就每天晚上都会替白砚苏按手。   时常拿手术刀,手腕和手指都是僵硬的,再细嫩的皮也会被磨出茧子,江严心疼他,所以小孩没来家里时,至少每天晚上他都会给白砚苏放松和保养手指。   白砚苏温柔地看了江严一会儿,低头吻了吻江严的手指,低声道,“谢谢你,小白爸爸,还有,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谢谢你想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也谢谢你还一直照顾我的情绪。   江严怔了怔,正在揉捏白砚苏的手指顿住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把小白接回来。”   此时江严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他虽然偶尔觉得白砚苏对待家庭冷漠,却又总能感觉到白砚苏对他们感情的处处上心。   白砚苏还是那个白砚苏,那个惧怕自己得到的爱,会消失的白砚苏。   从开始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爱,到逐渐学会如何去爱,江严功不可没。   所以他说,谢谢。   江严怎么会不懂呢?毕竟面前这个人,也是把他性格中的暴戾和阴郁,逐渐化为稳重平和的。   他们就那么盖着一个天鹅蓝法兰绒小毯子,面对面躺着,双手揽着对方的腰,就那么鼻尖贴着鼻尖,不说话。   大家都心知肚明,爱,一直不曾离开过,只是偶尔的偶尔,大家忽略了它而已。 第106章 番外(三):学长让我好生喜欢(1)   江小白叼着一个面包慢悠悠地下楼,左右两手拎着两个黑色的大箱子,还能走得稳稳当当。   白砚苏从楼上拎了一串车钥匙下来,单手插兜,同样的白皮肤,同样的色淡如湖,父子俩动作行为如出一辙。   江严早就在车库里等着了,见江小白慢吞吞地下楼,伸手就要接过他的箱子,“人家大一新生都急急忙忙进校园,就你不急不慌,跟谁学的?”   还不等江小白回答,江严就看见江小白身后同样走得慢腾腾的白砚苏。   白砚苏从年轻起,一直都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稳妥中带着些许自信,现在的江小白简直和当年的白砚苏一模一样。   媳妇的行为不能说就算了,儿子说了也不听。俩人能把江严活活气死。   永远稳步中带着自信,说话不带尾音,从中学起就学习成绩优秀,智力超群,又因为是江家的小公子,所以江小白一直被很多家长看好。   如今江小白也年过十八了,恰巧考入了锦城最好的医科大。   一进校园,江家的车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而在那群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在江家的车经过时,压低了帽檐,随后,目光又紧紧追着那辆车前行。   江小公子在八岁就进行了全国钢琴演出,就开始小有名气。   再加上他出生于国外,在中学时期,精湛的口语和优秀的外语成绩更是让医科大发了奖学金邀请他进来读书。   一开始江严已经联系了海外的学校,打算让江小白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却又觉得锦城这所大学不错,又能时常回家,所以两人就决定把儿子留在锦城上学。   江小白没有异议,家里只要白砚苏决定的事,家里没人能改变,所以他每次有想法,只要和老白契合,那就万事大吉。   在新生宿舍楼门口,父子三人同时下车,顿时引起了一片唏嘘。   江严和白砚苏是老牌本土名人,所以大家的注意力更放在江小白身上。   江小白目不斜视,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步伐不急不徐,径直走到宿管阿姨那里,冲她轻轻点头。   “2020级临床医学,江劲来报道。”   宿管阿姨笑眯眯地把宿舍钥匙交到江小白手里,又看了看一旁的江严和白砚苏,“江总放心吧,孩子交给我没问题。”   在众人的注意下,江小白似为爸爸们的担心感到羞愧,他低声在白砚苏耳旁道,“老白,你和老江先回。”   白砚苏点点头,扯了扯江严的袖子,却见江严还站在原地观察宿舍楼,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   “这楼不好,江小白这家伙住哪个宿舍也不给我说,住一楼的话一定给他换,你看这墙皮,感觉楼都要倒……   江严的嘟囔惹得众新生冲江小白投去羡慕的眼神,江小白作为江家和白家大户的唯一独子独孙,坐拥千万家产不说,两个父亲还在百忙之中亲自来送他。   真是幸福。   白砚苏一边迅速揽住江严往车里塞,一边向诸位家长投去抱歉的笑意。   江严被关进车里依旧嘟嘟囔囔,白砚苏坐进驾驶室,冲儿子笑了笑,江小白冲爸爸点了点头,示意回头电话联系。   江严像个被关进去的囚犯一样恋恋不舍地扒拉着窗户看着逐渐变小的儿子的背影。   白砚苏都懒得训江严,因为他从送江小白去幼儿园开始,就变成了个操心又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你呀。”白砚苏边开车边轻轻叹气。   江严从后座伸出头,扒着媳妇的颈子,就香了一口。   白砚苏被弄得痒痒,轻声嗔怪江严,“还没出校园呢,别闹。”   江严瞥了一眼窗外一脸朝气蓬勃的新生孩子们,“也不知道江小白这臭小子住的会不会习惯,不然让他回家住怎么样?”   白砚苏在后视镜看了一眼江严,毒舌不减,“快退休的人了,别替儿子矫情了。从小白幼儿园开始你就担心,现在他都这么大了,你别再给他搞个特殊被同学看不起。”   媳妇大人发话了,江严又有什么辙?只能不停地给江小白发消息,“委屈委屈,被说了。”   当然,江严的微信很少被江小白回复,就是回了,也是单音节。   “嗯,哦,嗯嗯。”   江严翻了翻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哭唧唧地想给白砚苏看,却突然想起他和白砚苏谈恋爱那会,白砚苏连“嗯嗯”都没回过。   从来都是,“嗯。”   江严抱住脑袋。   他江严堂堂阔少出身,原来这些年过得这么惨,摊上这闷棍子父子俩?!   …   此时江小白已经在宿舍收拾好了行李。 他继承了江严所有的硬气和细心,和江严收拾东西的风格一样,快准狠,不拖泥带水。   不一会,原本满地灰尘,臭气熏天的宿舍就被江小白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几个男生推开了宿舍的门。   几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宿舍,愣住了。   屋里窗明几净,拖把被洗得干干净净,桌子被摆放到了靠阳台的位置,一壶烧好的热水正燃燃腾起着烟雾。   江小白正坐在桌前看书。   一身湖蓝色卫衣衬得他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十分耀眼,与一头黑色柔软的头发恰成别样的光彩。   见有人推门进来,江小白立即回头,对上那几个人的目光。   江小白那双浓密睫毛下的浅灰色眸子虽很漂亮,却十分冷淡。   他冲几个人点了点头。   几人也是新生,只是和江小白并不是一个专业。   他们想着刚刚江少爷过场多,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却见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   人家做的如此好,还把宿舍都打扫干净了,几个人想找茬也不知道怎么开头。   江小白打了招呼,又低头去看书,也不搭伙和大家说话。   突然,他手机震了震,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江劲哥哥啊,陈青妍是你女朋友吧,她现在在我手里哦。”   语气柔弱无辜又似若病娇之态,话中却又狠劲十足。   即使是个陌生号码,江小白也能猜出来发这个信息的人是谁。   江小白回复:你确定?   陈青妍是江严一个朋友的孩子,自小和江小白青梅竹马,而陈青妍性格开朗外向,也常年以江小白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江小白由于讨厌长辈给他介绍东介绍西,所以和陈青妍商量后,江小白决定不对外否认。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陈青妍是江小白的人了。   知道还来找麻烦,找死? 第107章 番外(四):学长让我好生喜欢(2)   宋明扬就那么冲着江小白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扣子,解完后,哗啦一下敞开。   江小白皱着眉别过脸,紧紧匝住宋明扬的手腕,用I力把他的衬衫扣起来。   …   五分钟前。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江小白按照短信的地址,来到学校的后山。   宋明扬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瘦削细长的身形在灰色卫衣里显得空荡荡的。   正如江小白所料,哪有什么陈青妍,只有宋明扬一人。   见江小白走近自己,他冲对方勾了勾手指,从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在寥寥夜色里苍白的有些可怕。   宋明扬常常是笑意盈盈的,一阵冷风吹来,他抱紧了手臂,随后两步并作一步,跳到江小白跟前,“好巧啊,劲哥。”   随着宋明扬的靠近,一股奇怪的奶香味冲江劲袭来,他偏过头后撤了一步,“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宋明扬和江劲是老相识了,宋明扬也是别墅区常驻户,家里虽然略微逊色于江家,但也算在锦城有头有脸。   几个孩子小时候玩着玩着就熟了,家长们也自然就熟络了起来。   只是宋明扬从小就不讨人喜欢,似乎每次处处针对江劲一般,只要有江劲在的地方,宋明扬非要插一脚来毁江劲的事儿。   初中和江劲一个班,两人虽然都属于班级里的优等生,只是宋明扬仗着自己成绩好,经常扰乱课堂纪律,所以作为班长,江劲的座位被班主任安排在了宋明扬身边,这一坐就是六年。   整整十八年,无论是宋明扬的童年,还是中学时期,他都是和江劲一起度过的。   高二以后,宋明扬成绩下降得厉害,老宋家亲自上门拜托江严让江劲帮忙给宋明扬补习,一来二去,两个人更是形影不离了。   两人一起相处久了,竟然也生出了许多默契,所以即使厌烦对方,对方只要做什么举动,另一方绝对猜得到什么意思。   所以江劲早就知道宋明扬跟他闹着玩,却还是一脸臭屁地来赴约了。   宋明扬望着江劲面色平淡的脸,心中却生出一丝温暖。   江劲除了对父母之外的人,都会冷着脸,如今江劲神色也算温和,所以,他自认为他在江劲心里是独特的。   江劲被宋明扬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掏了掏耳朵,眼神飘忽向远方,压根不愿意多听宋明扬唠嗑,言简意赅地警告对方,“劝你别费心思了,多大了还没玩够?”   “知道我在闹你玩,你还不是赴约了?”宋明扬缩在帽子里的脑袋晃了晃,手指在江劲肌肉鼓鼓的胸膛戳了一下,“我想你了。”   江劲似乎被点了穴一般,僵在了原地。   同他父亲白砚苏一样,他很讨厌别人触碰他,而且比白砚苏更甚的是,别人随意触碰,会导致江劲的暴怒。   然而,被宋明扬轻轻一点,江劲似乎就被抽去了所有脾气。   “我很忙,有事赶紧说。”江劲面不改色地后退了一步,摆出老子懒得和你大站三百回合的气势。   两个人距离太近,宋明扬身上一股香甜的奶味儿愈发浓郁。   江劲还未察觉,只是觉得宋明扬一肚子坏水来讨他个没趣儿。   宋明扬站在一颗杨柳树下,一些低低垂杨的柔软柳枝条儿落在他的肩上。星空漫漫,他的笑容温柔和煦,望着江劲的眼里似若有千万闪耀的星河。   “我——喜欢你。”   一阵微风拂过,宋明扬双手捏住卫衣的圆领外沿,用I力向上一扯,露出的米黄色衬衫贴着他瘦削的身体,微微荡漾。   江劲不由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愣,“北方的秋天夜晚这么冷,你在干嘛?”   宋明扬不理会江劲,自顾自边冲对方微笑边开始解扣子。   随着宋明扬彻底敞开衬衫的动作,江劲在看清宋明扬上身的那一刹那。瞳仁倏然放大。   接着,他上前一步贴近对方,摁住宋明扬的手腕,强迫他把衬衫掩住。   宋明扬望着江劲撇过去的头,轻轻地笑了,“咱俩睡都睡过了,看看怎么了。”   江劲的脸瞬间黑了大半,“宋明扬,这种事是你可以随便挂在嘴边说的吗?”   几个月前,在他们毕业聚餐后,宋明扬非要缠着江劲送他回家。那天两人都喝得有些多,同桌多年,又做发小多年,对对方的家里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两人醉醺醺地回到家,不知怎的,第二天醒来时,竟然发现两人赤身躺在同一张床上。   宋明扬轻轻地笑了笑,任由秋风卷起他的发丝,“不是我故意要说的,已经三个月了,再不告诉你,就要出事了。”   “你怎么弄的?”江劲望着宋明扬在黑夜中白得发紫的脸,用手背碰了碰他冰凉的手指。   江劲开始一颗一颗给宋明扬系扣子,系到胸口时,胸前那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衬衫,竟透出了星星点点的乳白色水渍。   “……江劲的手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明扬,“什么时候开……现这种情况……   “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之后。”宋明扬掏出纸巾,递给江劲,“你冷汗下来了。”   “我们是两个男人,你别他妈给我开玩笑。”江劲紧紧地扣住宋明扬的双手腕,虽然语气怒不可遏,可眼神却向宋明扬的小腹处移动。   “摸摸。”宋明扬这么说。   两个人靠得很近,宋明扬顺势把头靠在江劲肩上,“摸摸吧,都三个月了。站久了,我有些累。”   江劲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任由宋明扬那么依着他,靠着他。   两人就那么在流流夜色中,静默地僵持了一会儿。   江劲抬起头,黝黑沉色的眸中染上了些湿意。   他一言不发,沉稳地给宋明扬套上了卫衣。   但,宋明扬清清楚楚地看见,江劲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慌乱和惊喜。   “你等我一下。”   江劲给宋明扬穿好衣服后,转身拨通一个电话,“爸,我不上学了,反正我15岁就读了大学的少年班,现在重新读一遍大学也没有意义,明天开始我直接入职公司。”   那边白砚苏不知道问了什么,只听江劲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因……为我急着结婚。”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